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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冰火一吻 ...

  •   毒血从伤口到夏殒歌口中,再滴落地板,片片成花。
      迅速在身体内扩散的紫黑色,终于堪堪停在距心脏一寸之处。夏殒歌吐出大口血,阖目按住心口,静养调息呼吸频率,缓缓沉下了气。
      “针”。
      细如牛毛的银针密密麻麻插满针垫,闪烁的寒光微弱而广漠。
      夏殒歌手起针落,须臾封住几大穴,将绵延力道一分一分注入针尾,莫隽汝皮肤上起了细微的震漾,如万千气流在肤下蛇行纠缠,争斗不休,最终从伤处滴出紫黑的血。
      血中的紫黑渐渐褪去,褪到全为血红的时刻,夏殒歌用白纱覆上,白纱晕开泼墨花,他迅速裹好伤口,冷静而沉默。
      夏殒歌像是抽空了最后一丝气力,轻轻垂下手,软软靠上椅背,舒一口气:“好了,过了今夜便没事了。”
      睫羽静息,沉沉睡去。
      最后一丝毒血从唇角渗出,蜿蜒滴落。
      夏殒歌天生不足,落雁沙至毒之物被他含在口中,加之运功逼毒耗去过多体力,此时怕已近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余攸之欲吩咐下人送他回房,手就那样生生顿在了半空,一声重重叹息,遣人将夏殒歌就地放上床榻。

      夏殒歌总是一语成谶,就像他曾经说莫隽汝“耐揍”。
      莫隽汝不仅耐揍,也耐毒,早上中的毒预计半夜醒来,他居然到了黄昏就清醒了。
      他马上就后悔自己怎么醒这么早,然后是叫苦不堪自认倒霉,自从瞥见身侧恬静睡颜。
      然后想就此偷偷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哪知夏殒歌也醒了。
      “余先生来了。”夏殒歌推推他,声音仍是低弱,气如游丝。
      莫隽汝自认倒霉,他的确听到了脚步声,稳重透出轻快。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莫隽汝卧房,并且走得底气十足,这个人一定是余攸之。
      莫隽汝皱起了眉,余攸之找他,能有什么事?除了去书房,还能是什么?柔静清寂的香犹自萦绕不休,右臂的伤口瞬时灼热如燃。
      夏殒歌气力不支无法起身,微微侧过脸,讷讷:“既是找你,还是快起来”
      莫隽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邪气森森,夏殒歌心底重重一声叹息,暗道不妙。
      果真,窒息的温热扑面罩下,莫隽汝身手极快拉过被子一把蒙住两个人,食指竖在唇边——“嘘”。
      整个人的重量却加了上来。
      “你做什么?”夏殒歌失声惊呼。
      “别说话”,莫隽汝从他身上翻过,探出头,将被子掀开一线,窥视外界,“又是军务,没完没了,好容易回来一趟——”
      夏殒歌嘴一撇:“还不是你在说话。”
      余攸之手顿在门边,愣了一下,叹息一声,慢慢收回,回身没入长廊。

      “终于走了——”莫隽汝拉下被子透气,心满意足叹息道,“可以继续睡了。”
      夏殒歌哭笑不能,试着动动身子:“让开,我要起来了。”
      “不行——”莫隽汝一侧身按住,岂知夏殒歌原本不稳,这用力过猛便将其压在身下,软玉温香抱了满怀,莫隽汝一愣,忽然搂紧:“别动——”
      夏殒歌诧异:“怎么”灼热气息喷过脸颊,雪月皎洁被熏出一片浅粉,施施然荡漾到秀挺鼻梁,散出炽烈而凌乱的香。
      莫隽汝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翼脸颊,清秀、灵润、莹莹葳蕤,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你知不知道,你从翊国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留住你,不管谁抢走了你,我都要把你抢回来,哪怕是天是命是神。”
      时间像是吹过荒漠的风,辗转过了亦见不得半分痕迹。
      这分离的数月,莫隽汝的面貌并未多大改变,只是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沉毅,眼中常见光亮坚硬宛如刀剑的光连绵挥过。
      他说的这句话,很坚决很认真。
      夏殒歌一愣,忽然清醒,伸手去推他。
      莫隽汝抓住夏殒歌肩膀,扳个方向,就把自己的重量加了上去,夏殒歌惊悸,拼命挣扎,然而解毒耗尽气力,不久便无法动弹。
      莫隽汝眼神沉默而迷乱,轻轻吻上夏殒歌眉心。
      灼热气息在颊边喷洒,纠缠成千般异样滋味。夏殒歌忽然呼吸一滞,灼热的唇已重重覆上自己的唇。
      两个人都僵直了身躯。
      夏殒歌惊得睁大了眼睛,莫隽汝缓缓闭眼,唇上力道越来越重,手揽得更紧,几乎勒住了对方呼吸。
      力道时轻时重,最后滑进了舌头,越吻越深。
      夏殒歌挣扎的力道弱下去,凝神看着意乱情迷的人,眼中沉默无澜,却又似乎纠结了无数暗涌,轻轻合上眼。
      手失掉力道,被莫隽汝反扣住,两具交叠的身躯被点燃,莫隽汝一手滑进夏殒歌衣衫里游移,一手胡乱撕扯自己衣带。
      吻移开,唇一路往下游移,越来越凌乱,无法控制。
      身躯开始不由自主轻轻颤抖。
      忽然一僵。

      夏殒歌已不知何时推开他,坐起来自顾自整理凌乱衣物。
      莫隽汝没有一丝慌乱,枕臂看着他,幽幽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夏殒歌扣好衣扣,淡淡道:“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
      起身,单薄衣裳微微拂动,夏殒歌低头,转身要走出去。
      走到门口忽然顿住,却未回头,轻声道:“你的毒还没全好,需要休息。”
      回应他的声音带几分玩世不恭:“不放心就留下来陪我,要不说再多也是枉然,怎样?”
      一双敏锐妖异的眸,痞气与霸气化成幽光,细长明亮深不可测。

      能留下来吗?
      留与不留,从来就身不由己。
      为什么自己见着房顶上飘拂的金色,就不能自已,就会古木逢春一般微笑?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被强吻,却忘记反抗,反而闭上了眼?
      夏殒歌被自己吓了一跳,飞快转身,出门去。
      书房里,慕离正慢慢整理着信笺,凌乱的纸映着阳光在他颊边翻飞,将那细瓷般的皮肤衬得分外通透。
      动作轻缓寂静,如光阴拖延。
      夏殒歌走入,他浑然不觉。
      “阿离?”
      慕离抬头,眼神恍惚而错愕。
      夏殒歌拾起落到地上的信,轻声道:“你又走神了。”
      漫不经心打开,眼睛一亮,一道惊电划过视野,眼瞳急剧收缩。
      六部暗涌!
      这半年来的翊国动荡不安,根据线人返回的各路消息,六部郡王已厉兵秣马,将各自封地的税收提高数成充作军费,混乱似乎一触即发。
      孟舟叛乱翊国的不敌已充分暴露翊国色厉内荏,萧元籍殁后,翊国失掉长城,翊国高宇孤掌难鸣。
      而胤国拥有莫隽汝兄弟、龙渊、燕平、惠安侯莫千夜等一干将帅之才,若胤皇一日发兵,内忧外患的翊国又将何去何从?
      索性,天极城还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
      可有了这野心昭然的莫隽汝,失控之日怕也不远。
      箭已上弦,待时而发。

      “朝廷的军饷比去年少了两成,今年这样子,说不定会很冷”莫隽汝漫不经心说着,望着浅薄的日光,那天光模模糊糊如水中倒影,一场风就会晃荡得破碎不堪。
      余攸之听者有心,若是在此时想法子私自筹到军款应急,军心合一,自然向着他莫隽汝长久不动摇。
      果然,莫隽汝缓缓道:“母妃筹到了三百万白银,说不定可以挨过这个冬”
      其实,莫隽汝也并非无心。
      霎时又想到那一场战前阅兵式。
      二十万军队齐折腰,呼声震天:“誓——死——剿——灭——孟——舟——,效——忠——将——军——”
      回音在崇山峻岭之间层层跌宕开来——“剿灭孟舟,效忠将军——”如巨石投入水面,转瞬便是越来越高的惊涛骇浪。
      效忠将军,剿灭孟舟,唯独少了“效忠大胤”四个字。
      各种不安的猜测臆想在脑子里不眠不休地转。

      冬夜寒凉透背,夏殒歌一手托腮,侧脸的轮廓在昏黄灯光下越发萧索。
      暖意环住肩头,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不能拒绝,索性不拒绝。
      于是那个拥抱收紧。
      算过那一卦风流无瑕,到头来,却是谁谋划了什么,谁又得到了什么?
      谁遇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为什么要吸毒血,身子不好自己不知道爱惜?”莫隽汝食指轻轻拨开他额角一缕发丝,轻柔得几乎要化进骨子里去。
      “慕离是有些任性,但愿不要见怪才好。”
      “你和他很熟吗?”
      “是啊。”
      “怎么个熟法?”
      “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情同手足,
      月色朦胧漾薄纱细雾,暗香透帐凝半寸幽霜,枯树疏影摇曳,枝桠间坐着一个人,墨瞳漆黑,迎着风,如两粒幽冷的星,显出荒芜的堕落。
      十年自许的青梅竹马,到头来不过他一句“情同手足”。
      谁的执念,轻轻一指,便颠覆了十年青梅竹马?
      他记得战场上那个少年一手提剑,一手护住被吓哭的自己,殷花的红点染了浅红长衣,他依然会回身对自己笑:“阿离,没事。”
      他记得这个人怎样在陷落的敌军阵营拉起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刀剑声的围攻,他依然会推推他:“回去叫援兵,我断后。”
      他甚至记得,自己刚去齐州,水土不服生了疖子,这个人第一次对他发火,之后却万里迢迢请来了宫廷医师。
      到头来,总是逃不过的。
      他是主,他是仆,他是君,他是臣。
      自己应该一生做他的奴隶,可,无论是乱箭齐发的毓明宫还是宁静如水的质子府,他的心疾条过多少次?
      脉脉长长的岁月,他一直以为就是永远。
      直到那个烟花开到极处的夜晚,翻窗而入的金衣少年惊起血痕狂乱,被他的箫重重拍飞后,他听见殒歌对莫小王爷说:“阿离失礼,请恕罪。”彼此的眼光却纠结一处,那是洗尽铅华的柔软安静,缱绻悱恻。
      他知道,他终将远离。
      莫隽汝一开始不过是凤凰博弈天下的一颗白子,却一步一步,抽离了他和公子酝酿十年的温度。
      他好恨。
      慕离握紧斩月匕,刀锋如盖了层薄霜,锐不可当刺入手心,血汨汨如泪,除了苦,是酸。如是自虐后,他又坚定了。
      棋子只能是棋子,说这句话的人已经忘了,可是,他会让他记起。
      用自己的方法,令他刻骨铭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冰火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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