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十分的约会》扬亖儿

3、尾声

　　交往一周的第一次约会，虽然主题还是该死的学习，可是笨笨的我还是很期待。一件黑色T恤，一条磨白的牛仔裤，跨出大门的我希望今天的心情也会像穿着一般随意。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我在路上不断地告诉自己。眼看快要到约定的地点了，心脏却跳跃得更加有力度。突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计地跳进我的视线，在那个白色身影旁边，还有另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一席白色的衬衫，白色的紧身裤将完美的身材处理得更完美。周身好似有白色的光晕围绕着，似真似幻，让我看不真切。
　　她，乌黑的波浪长发优雅高贵，白色的小礼服凸现出的除了她娇好的身材外，还有她骄人的家世。
　　她回来了……所以我可以消失了。
　　转身，离开，彻底消失。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那天，南宫凌风答应同我交往的那天，我就应该体味出他话中真正的意思：她是不可代替的，即便他和她是如此依恋彼此的感情，但是家族的力量他们无法反抗。可是一旦她回来，他还是会义无返顾地回到她的怀抱，即使最后两人还是要分开。因为她是无可替代的。

　　六月的阳光难得那么好脾气，一点也不晒人。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闹钟。七点十分了。
　　意识到时间已然从睡梦间溜走，可全身像是被绑在床上了似的，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任由时间肆意地逝去，逝去……仿佛便能成为永远……
　　昨天……昨天看见的一切清晰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抹之不去。那一脸温和而率真的笑容是自从凌风与那女孩分手后，从未展现过的。我明白，那样的笑容深深地吸引着我，可是它的出现却只为了他的她。
　　心里，似乎有另样的感觉。似痛，又仿佛比痛更深刻；似妒，俨然没有那么浓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复杂。复杂……
　　门外传来妈妈的叫喊声。起床了，是该起床了。
　　慢悠悠地穿上衣服，磨磨蹭蹭地刷牙洗脸吃早饭，心不甘情不愿地跨出了家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我想要摆脱这种让我无法呼吸的束缚！
　　我想要摆脱这种一成不变的枯燥！
　　我更想要摆脱他带给我的伤痕与痛苦！
　　我想摆脱……
　　几乎是一路狂奔至十字路口，完全没有注意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一头载进了对方宽阔的胸膛。
　　“怎么了，念心？”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心头一颤。压抑在心头的悲痛化作根根利剑齐齐地刺进我的心脏。
　　痛，已经不知痛了。麻痹了，就这样麻痹而死了。
　　“念心？”凌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失常，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没了灵魂般萧条。“发生什么事了，念心？你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我哪里不舒服呢？
　　我茫然地看着他，却看见另一个自己满脸泪痕，用食指指着心脏的部位。
　　是这里不舒服啊！我听见另一个自己这样说。
　　“她回来了。”我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我隐约看见凌风错愕的表情，“所以我们分手吧。”
　　我隐约记得我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我隐约记得凌风只是喊了我一声，并没有追我。
　　那天，我是游魂，失了心的游魂。一整天，都处于懵懂中。直到夜深人静的晚上，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天与今天早上的事，眼泪终于承受不了沉重的心，滑出了眼眶。
　　我将头埋进枕头，无声地用眼泪告别了凌风，告别了这段妄想的爱恋。

　　自从那天以后，我途径熟稔的路口，始终没有再见到过南宫凌风。
　　分手后的一个星期，我突然收到一封凌风——似乎，以我现在的身份我应该称他为南宫凌风更合适些——的短消息。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念心，非常抱歉，我伤害了你。为此，我向你致上诚挚的歉意。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很抱歉。与你在一起的一个星期虽然没有什么约会，也没有什么交流，但是感觉你是一位非常真诚也非常善良的女孩。你喜欢，我感到很荣幸。
　　“或许，真的是你出现的时机不是很对。如果那天没有碰到你，也许就不会给你带来这样的伤害。很抱歉。答应与你在一起的那天，我是真的想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你不知道，我与她，分分和和好几回，却始终断不干净。虽然知道我和她之间不会有交集，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补怕你生气，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办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也征得了巴黎校方的同意，留学巴黎。可是，当我知道她去巴黎并不仅仅为了留学，而是她的父母希望通过读书这几年让她适应巴黎的生活，待毕业之后再与从小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结婚后，我的一念冲动就此被浇灭了。因为我知道她不可能违背她的父母，所以我决定放弃。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天……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会从巴黎只身一人飞回来。她告诉我她无法离开我。她告诉我她爱的那个人是我。她还告诉我他要带我回巴黎，向她的父母争取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念心，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非常软弱的人。一位女子尚可为了爱情如此争取，我却因为那指腹为婚而退缩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被感染，被说服了……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决定同她回巴黎见她的父母了。之后的那天，我特意在十字路口等你，就是想和你说分手的事情，没想到，开口的却是你。我想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那么失魂落魄，可是你没有说我也不敢确定，直到你说了分手我才肯定你一定是看见了我和她在一起。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我真的不愿意让你这样被我伤害。说了我和她的故事，并不是想要你了解什么，也并非奢求你能原谅这样的我，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些，就当我是一个用情不专的登徒浪子，你甩了我是正确的。对不起，我想我可能又说错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让你好受些。诚心希望你不要难过，忘记我或许对你会好些。”
　　好长的一条短信，收信到我的手机上已经被切割成了好几段，就像我那颗被爱情割裂过的心那般，片片碎碎，能拼凑出完整的一个心脏，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完好的了。
　　看完这条长信，我不知该怎么回复他比较好，所以索性当作没有收到。我与他，从一个星期前就结束了，斩断了。
　　他，永远只会是我的一个旧梦，一个成真却又破灭的梦寐。是老天忙昏了头，才会粗心地任他在我的心中落了根，发了芽。即使如此，他也不曾为我开过艳丽、绚烂的花朵。

　　高考结束了。我失败的考入了大专。虽然学校很远，可我依然坚持走读。十几年的习惯改不了，每天的七点十分，我还是会走过那个路口，像是赴谁的约会般。我没有再遇见过南宫凌风。
　　没有……
　　直到我大专毕业，上班的一年半后，一位中学的老同学发了一条令我惊蛰的短信给我，这才让我和他又短暂地联系在了一起：6月XX日，下午4点，望能尽量赶来静安寺送南宫凌风最后一程，为自杀的他超度灵魂。这是身为同学朋友的我们最后能做的事……
　　— 全篇完 —
　　2003年7月24日
　　2007年4月18日零点修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