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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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冬日寒夜，江风瑟缩，寒星满天，寂寂无声。
江面上依稀映着星光，忽然被快速划过的小舟击碎，一江碎琼乱玉，微波荡漾。
帐中早有人在他耳边密报江东有人前来献书，他恍若未闻，只是盯着跳跃的烛火。
“曹丞相，江东阚泽，前来献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完美地掩饰了这多日来的水土不服与疲惫。
来人一身江东渔翁装束，冰凉的蓑衣还带着冬夜的寒凉，草帽檐下双眼通透明澈。本是普通的装束，但站姿与气度骗不了人，有些人天生就与其他碌碌无为的蝼蚁不同，即使衣衫褴褛贫困交加，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才气。这是个人才，他亦是听闻江东百姓称赞过此人。
口才辩给，少有胆气，龙虎之才，忠义之心，苍天可鉴。
会稽阚德润。
孤身一人深入敌军，不是蠢材，就是狐狸。江东的狐狸，可是太多了。几乎无法想象这群狐狸，也曾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一只老虎的鲁莽凶猛之下。
曹操对孙策是好奇的。江东有二郎，一见误终生之类的话他不是没听过。但是就他对孙坚的全部印象而言，他不相信孙策会有多少所谓的王气，不过一个乳臭未干小儿，如何口出狂言承担起整个江东的未来？就算是当年的楚霸王，依旧是一句不敢过江东罢了。
市井之言，如何信得？
但是他在见过周瑜之后，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他变得对孙策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甚至是驾驭周公瑾。
智如山狐，猛如白虎。
这白虎，可比当年孙伯符大战的那头严白虎，厉害了不是一两倍。
他亦不想承认，他在周瑜的目光里，看到了故人的远望。
深远绵长，温柔似水，却又危机四伏。
当年那个不过一计，就帮他定了整个辽东的故人，也曾这样远望过北方的河山。
一计，遗计。
乱了，乱了，竟是乱了。
在曹操打量阚泽，心中千回百转的同时，阚泽亦不轻松。
他是关键的棋子，一步不慎，满盘皆输。他面对的人，是出乎他意料的强敌，强大而多疑，后者恰好是他的致命弱点。
一如前几日诸葛亮利用这一点，于千军之外借来十万支箭。他本以为，曹孟德不过徒有枭雄之名，而今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大错特错。
如果说孙策英姿勃发天妒俊杰，孙权龙虎之姿尚未成型，那么曹操，便是雄狮不语，自有利爪称王。
本是力量悬殊，奈何雄狮的身边却是磨角的怯牛，虚张声势。而江东，除了狡诈的狐狸，如今还有一位计多如妖的卧龙。
旗鼓相当啊。
“人言曹丞相求贤若渴，今观此问，甚不相和。”
烛火明明灭灭，灯油默默地燃烧。帐中一场心计大戏，不知赢输如何。
“德润何来此言。”
曹操将四散的思维收回，余光瞥见阚泽微微颤抖的指尖。
“黄公覆乃东吴三世旧臣，今日被周瑜于众将面前无端毒打，不胜忿恨，因欲投丞相，为报仇之计，特谋之于我。我与公覆情同骨肉，径来为献密书，未知丞相肯相容否？”
灯下薄纸上字字句句，忿恨之情几欲流淌而出。偶尔有墨点落下晕开，一如曹操心中的怀疑。
一纸翻覆良久，一丝冷笑流露在眼底，开口却是轻缓语气。
“不过苦肉计，下诈降书来戏侮吾耶！”
刹那间竟有短暂空白，被看出来了吗？有许多念头从阚泽脑中划过，电光火石间却只能继续，面不改色，仰天大笑。
曹操看着面前之人朗声大笑，眼底没有半分不悦，反倒是流露出几丝兴味。
“吾已识破汝奸计，何故哂笑？”
柳暗花明，阚泽心底一喜。面上一改刚才的谦卑，不屑地看了曹操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吾不笑你，吾笑黄公覆不识人耳。”
“不识人，呵。好一个不识人！汝可知汝的性命现在于吾不过翻覆之间，竟然还敢用此奸伪之道来欺瞒吾。”
“若吾忧心性命，今日又为何会站在江北？不过为黄公覆可惜，亦是为东吴高兴，不想曹孟德竟已到如此地步。”
好，好一个阚泽，虎狼之军竟如入无人之境般泰然自若。
“真心献书，为何不明约几时？”
阚泽转头，直视曹操双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目光锐利，仿佛能划破江北高举的战旗。
“曹孟德真乃无学之辈耶？岂不听闻‘背主做窃，不可定期’？倘若今日之事泄露，吾与公覆如何自保？”
倒真是，一番心意呢。曹操面容不改，眼中晦暗不明。一时间帐中寂然无声，只余帐外忽起的江风，掀动沉重帐帘。
一如厮杀正激烈的棋盘上黑白分明，却忽然停滞，其中一人执子迟迟不落，惊涛骇浪撞击海崖后只剩回响。
“如此看来，是某见事不明，误犯尊威，幸勿挂怀。”
——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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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