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之际》曳络亍

4、就算死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那个人把巨蜥的尾巴扛在肩膀上拖着走，这巨蜥足足有四五米长，体重都得用吨来计算吧，那人每走一步，巨蜥的尸体就在地上划出一道又深又宽的痕迹，但是那人看起来却像毫不费力一样拖着走，仿佛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陈柱走在他的后面，看着那个男人高大威猛的身体，瞅瞅那双有力的大手，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如果那人不高兴，一只手就能把他脖子掐断吧，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刚才他会给药给自己，应该是好人吧。
　　陈柱跟在背后走了好久，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刚才又吐了，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肠子非常不高兴地跟他唱反调，咕咕大叫，他捂着饿痛的肚子尽力跟上前面的人，他脸色很差，浑身发冷，肠胃痛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前面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陈柱的不对劲，他停了下来，扔下巨蜥，快步走到陈柱的面前，看着陈柱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他也跟着急了，伸手就去翻找他腰上的小包囊，可是他找了又找也没找到什么，只能一只手搀扶着陈柱，另一只手不知所措的垂着，两条粗硬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陈柱勉强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我饿。”
　　那人完全没听懂，但是却很聪明，他抱起陈柱让他坐到巨蜥身上，巨蜥身上的皮很硬，但是至少比地面干净得多，那人还很细心地把巨蜥身上的灰尘给拍了拍。
　　陈柱坐在那里捂着肚子不说话，他的肠子就跟拧麻花一样搅得他浑身发抖，胃也是不是抽搐几下，还有什么比饿坏了肚子更痛苦的事情？
　　陈柱紧咬牙关，在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吃的。
　　那个人比划了几下手势，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陈柱看着那人走远的背影，也懒得去想那人要干嘛了，直接躺倒在巨蜥身上，蜷缩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揉着肚子，试图缓解一下痛苦。
　　艳阳高照，阳光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睛，陈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听见有一个粗犷的声音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叫着，他的头好沉，他不想起来，可是又感觉到身体在不停地摇晃，他实在扛不住这颠簸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啊，原来是那个人回来了，奇怪，他怎么这种表情，好像很焦急很难过的样子。
　　“我又没死，你干嘛这个表情？”
　　陈柱开口说话，嗓子干痛，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
　　那人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然后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黑色瓶子凑到他嘴边，只觉一股清凉灌入嘴里，甘甜的水流入陈柱的嘴里，陈柱贪婪地喝起来，水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滑过脖子，没入衣襟，湿了衣衫。
　　喝了水之后，陈柱总算清醒了不少，他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个人，低声说了声谢谢。
　　那人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但是也看得出陈柱是在感激他，便也回应了一个微笑，只是那个微笑看起来有点僵硬，他好像很努力地扯动自己的嘴角，奈何整张脸都紧绷着，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自然。
　　他自己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并不适合笑了，咧了咧嘴，很快便放弃这个动作，转而跑到那边去了。
　　陈柱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搭起了一堆柴火，上面还架着两串烤肉，陈柱猛地吸了吸鼻子，那肉的味道钻进鼻孔里，刺激着他的每个细胞，他更饿了。
　　那人拿了一串烤肉回来递给陈柱，陈柱早就饿坏了，直接从他的手上抢过来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咬肉来。
　　肉表面被烤得很焦，但是一口咬下去就会发现，里面的肉质真的很鲜美，口感也很好，就是有点韧，他撕咬了好久才咬下一块肉来，大口大口地嚼着，虽然比不上烤鸡肉好吃，但是他现在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吃着吃着，他眼睛就红了，有什么热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他一边吃一边落泪，鼻子不停地吸着气，他擦了擦眼泪，嘴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他真的太绝望了，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仿佛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不在熟悉的地方，没有认识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觅食，担惊受怕，现在能吃到东西，还是这么好吃的肉，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上天告诉他等会儿就会死，他也不怕了，就算死也不要做个饿死鬼。
　　那人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看着他，看他伤心落泪的样子，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他想伸出手给他擦擦泪痕，可是手刚伸过去，就缩了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肮脏的手，上面全是深一道浅一道的掌纹裂纹，里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指甲里也都是黑黑的泥垢，他搓搓手，不自然地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膝盖，好像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意义不大，他又站了起来，朝着火堆走去，坐在边上，搅动了几下火炭，拿起火上的烤肉串吃了起来。
　　他背对着陈柱，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从背后也能看到他晃动的手臂有多大力，肩胛骨起伏多明显，陈柱看着都知道那人吃东西的样子一定很猛，牙口一定很好吧，这肉咬起来可是很费劲的，可是那人却吃得很快，三两下就吃完了，把树枝扔到一边，很快返了回来。
　　陈柱看着那人走到巨蜥的身体前面，抽出腰间的刀，举起长刀劈了下去，用手一扯，便从巨蜥身上扯下了一大块肉。
　　陈柱眨了眨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这才发现巨蜥的头被砍了下来，扔到了背后的草丛里，那锋利的牙齿格外扎眼。
　　陈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肉串，原来这就是巨蜥的肉啊，他有点同情那条巨蜥了，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他吃掉它的肉，这就是弱肉强食，大自然从未失效过的法则和规律。
　　他突然想起了那只大花豹，不知道它发现自己的猎物被偷了会怎样？一定很愤怒吧？
　　他看了看那个又开始烤肉的男人，不由得感叹这人坐收渔翁之利，就是可怜了那个花豹，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就这样没了。
　　陈柱吃完了手上的肉串后，肚子舒服了不少，胃也不折腾了，他恢复了点力气，便跳下巨蜥的背，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那人只是转头看了看他，又继续忙活着烤肉了。
　　两人默默坐着，都没说话，只有火烧木头发出的噼啦噼啦的声音，还有肉被烤发出的滋滋声。
　　天空的云很白很厚，太阳已经躲到云里了，整片天空看起来格外蓝，伴随着一阵阵凉爽的风，陈柱第一次认真地欣赏起这个世界来。
　　这里的树都很高大，每棵树的树干都粗得一个人根本抱不过来，有些树不但躯干很粗，就连叶子都宽大无比能当床睡。他记得有一片草地很广阔，那些野草都比他高，幸好那些草不扎人，也不带刺的，不然他肯定无法安然无恙地穿过去。
　　之前因为害怕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男人，现在看来，这男人长得还挺英俊的，五官端正，整张脸有棱有角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珠子很黑，看人的时候总觉得那目光特别深邃。
　　他的身材很健壮有力，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那双手很宽厚，看得出是个经常劳作的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吸引人眼球这点。
　　那人拿起一串烤好的肉递给了陈柱，陈柱也不跟他客气，拿过来就开吃，还竖起大拇指赞他。
　　那人笑了，这次笑起来没刚才那么僵硬了，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他也竖起了大拇指，拍着自己的胸脯，似乎是在自夸。
　　来自两个世界又语言不通的人就这样围着火堆吃烤肉，偶尔相视一笑。
　　吃饱喝足后，那人又拿出药罐子给陈柱，陈柱点点头，接过了那药瓶，开始涂抹伤口。
　　他发现这药很神奇，比如说他的脚，现在脚底的水泡已经消了一大半，破掉的皮虽然还没长出来，但是伤口已经愈合了，他这会拿过药首先擦的就是脚底板，要想走出这里，这双脚才是最需要呵护的，不然痛起来会耽误时间。
　　他的小腿上的那些细细的伤痕已经完全愈合结痂了，也不发青了，他随便抹了点药水，没敢消耗太多，只是抹了一层薄薄的就算了。
　　至于他身上其他伤口，他也懒得管了，他把药瓶子递了回去，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尽管他知道那人听不懂，他还是习惯性地谢谢人家，如果不是那人，也许他早就成了野兽嘴里的食物了。
　　那人收拾好东西后，拿出装有水的瓶子往火堆里倒水，把火浇灭，然后又用串过烤肉的树枝把火堆推倒，又用沙子把还冒着热气和白烟的木炭给埋了，这才收工。
　　他指了指巨蜥躺着的方向，陈柱点头，知道他们要启程了。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太阳就下山了，晚上的树林有点冷，风也变大了，刮得树叶沙沙作响。
　　虫鸣声又开始聒噪起来，偶尔还夹杂着猛兽的叫声。
　　陈柱这次不害怕了，多了个人心里放心不少，他们坐在一棵大树下，生起火来，跟今天中午一样烤肉吃。
　　他们在路上还摘了些果子，圆滚滚的，白白的，大小跟橙子差不多，味道很淡，像喝白开水，但是非常解渴，吃了之后喉咙都舒服不少，有股清凉的润喉的感觉。
　　当时摘果子的时候，那人指着果子说“苦踏粒”，陈柱姑且就把这果子叫做苦踏粒了。
　　吃完烤肉，再吃一颗苦踏粒，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得上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了。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陈柱早就累了，他指了指巨蜥的方向，朝着那个男人说：“我去睡觉了。”
　　又做了个睡觉的手势，双掌合十，把头枕在手上，闭上眼睛，表示睡觉，也不知道那人懂不懂。
　　那人只是点点头，笑笑，然后拿起一颗苦踏粒就吃了起来，也没管陈柱。
　　陈柱爬上巨蜥的背躺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到头下枕着，望着黑漆漆的天空，闪烁的星星，还有天空中那轮看起来靠得很近很近的月亮，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还有八月十五的圆月。
　　以前从来没有抬头看过夜空，只有中秋节拜月的时候会欣赏一下之外，其他时候，他都在忙别的事情，在家里玩手机，在街上闲逛，在校园里转悠。现在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赏着浩瀚星空，却在别的星球上，真是讽刺呢。
　　也就两天功夫，他经历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磨难，甚至绝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地球上。如果不能回去，他就得在这里生存，要活下去，就得学会养活自己，也不知道走出这鬼地方还要多久，更不知道走出去之后，会看到什么样的世界，遇到什么样的人。
　　他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看向救命恩人，他正在火堆边上摆弄着树枝，看样子像在削木棍，可能是准备打猎用的吧。
　　陈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抵不住周公的传唤，很快就睡着了。
　　那人削好木棍后，把木棍放到一起，用藤蔓捆起来，背在肩上试了试，好像满意了，这才脱下来放到地上。
　　把所有事情做好后，他又像中午那样，把火堆熄灭。
　　他熄灭了火后，又走到陈柱身边，看到陈柱睡着了，便走到一棵大树下，三两下便爬了上去，用力一拽，就把一片大叶子给折了，丢到树下去。
　　他下了树，拿起大叶子朝陈柱走过去，把叶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他伸出大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陈柱的额头，轻声说了句什么，便走开了。
　　他爬上一棵大树，坐在一根树枝上，从他的位置往下看，可以把下面的巨蜥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也能清楚地看到陈柱的一举一动。
　　他双手抱胸，合上眼睛休息，但是耳朵一直都保持着警惕聆听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