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溟皎月》禄小言

10、一川烟雨忆平生，浅笑庄周梦里人。（约同行）

　　&3 约同行
　　“你要走？”静静对着面前的白衣男子，青年声音冰冷，一下下叩响在大厅里。
　　“我出来已经很久了，京城那边也累下了不少事。”
　　“京城？你在京城……做什么？”仍是冷冷的声音。
　　“小然……我……是朝廷的人……”白泠竺稍有迟疑，还是说道。
　　“呵，朝廷，原来是飞黄腾达了……”洛殊闭了眼，凉凉的语调却如同自言自语。
　　“小然……我们能不能，不要像这样说话？”
　　“这样？哪样？”洛殊下意识答道，心里却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薄凉、孤傲、残忍，只会越来越招他嫌恶罢。
　　“小然……”白泠竺不知道怎样进行下去这段冰冷疏离的对话，十年，他们都改变的太多，唯有回忆是温暖的。可如今一时重逢，竟不知如何去面对彼此，反而只会相互刺伤。
　　他能感觉到，他把原来的自己躲在冷漠的面具下面，绝不让人轻易触及。而自己，不是也一直藏在在温柔如玉的伪善里，虚实难辨……
　　十年，发生了多少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可以弥补下时间的鸿沟……
　　“我和你一起回去。”洛殊扣紧了手指，声音虽轻却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白泠竺多少有些愕然：“夏彦琢的气才刚消，你这些日子应该好好陪陪她才是，何况，溟剑山庄诸多事宜，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夏彦琢？”脸色比刚才更加冰寒：“呵，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说了，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仍是能说出这样的话……”
　　“小然……”白泠竺皱了皱眉头，“我也说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
　　两人僵了片刻，却是洛殊轻叹一声先转了口。
　　“你不喜欢，我不说便是了。”知道这人若是真的坚持起来便绝无可能再松口，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只不过这次我一定会去京城。”
　　“你……”白泠竺张了张口，他想说，你这次得罪了飞魅谷，最近更该在溟剑山庄谨慎防备才是。却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份私心，不愿就此开口。
　　心中，竟忍不住会这样想：
　　如果，把他带在身边，是不是就会安全一些，至少就在眼前，不必日夜挂心……
　　他们才刚刚重逢就要分开了……
　　不对，不是这样，是因为自己是朝廷的人，比起单纯的江湖纠纷，和自己一起回京，也许能让飞魅谷的人多一份顾忌……
　　但也有可能因为敌人牵扯到整个莫西国而变得更加危险……
　　小然……
　　“我知道了。”最后他还是颓然闭了闭眼：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定会护得他周全……
　　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出来：舍了性命，那朝风怎么办，皇上怎么办？那些未完成的事情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事情真的出现，一时情急，便由不得我多想了呢……
　　他为自己匆匆找了个借口，便将那声音努力压回心底。
　　见他答应了，洛殊的心里不仅没有欢喜，反而不知为何多了些惶恐与怅然：
　　那时候，他也是这般轻易答应的吧。
　　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没什么表情的冷冷点了点头：“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好。”白泠竺点点头，便站起身，洛殊也向前走了，嘴上说着派人，脚却下意识的迈了出去，两人皆是神思恍惚，竟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
　　“小心”白泠竺轻唤一声，下意识就伸了手去拉住洛殊怕他跌倒，这慌乱之间，回过神来时，却是已经半把那人揽在了怀里。
　　鼻尖似乎能嗅到红梅的冷香，淡雅却也凛冽，犹如沾上了十二月霜雪的丝丝凉意。
　　似乎令人想起了那个曾经温温软软的少年，倔强着冷了脸，却仍是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虽然嘴里冷哼着却仍是会温顺着爬到他背上一起去看日出的少年……
　　仿佛这么多年，他们仍是一直在一起的，从未分开……
　　也从未改变……
　　洛殊轻轻抬起脸时，便看见白泠竺有些迷蒙的神情，离得这样近，近到连呼吸似乎也能轻偎在一起。这却是从重逢到现在，第一次能勉强看清他的脸。仍是如远山般青黛的眉，如画的容颜，清俊双瞳，薄唇，瘦削的脸……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也显得苍白了许多……但总归还是叫人一眼便能辨认出来，和记忆里摹写过无数遍的那形容那名字，慢慢重叠……
　　只不知，他与他，到底谁更薄情……从江湖传言来看，必然是自己呢……
　　就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圈在怀中，似乎生怕伤了一丝一毫。可心里，却是什么念想也没有的。
　　什么也没有……
　　这样想着，便伸出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推开了那人，如同推开一个眷恋不已却害怕过于沉溺便再不能清醒的梦。
　　他还想着，得在再没有力气走下去之前，等到他的明了，哪怕是拒绝。在那之前，还是多留些勇气，少欺骗些自己……
　　“谢谢”他轻声说，带着疏离与淡漠。
　　白泠竺愣了愣，不知为何，那熟悉而又久违的温热离开时，心里竟会有一瞬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
　　“你们明天启程？”
　　“嗯，是啊，明天一早。”白泠竺神色温和道。
　　“那我今晚打点好庄里的事。”洛殊点点头。
　　“如果事务太多，也可以再等一天。”略一沉吟，眉宇间留露出些关切。
　　“不必”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仍是清清冷冷的，心中却知道，今夜，怕是没有时间休息了。
　　“那……也好，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白泠竺颔首，细看了那垂着眼帘神色难辨的清秀容颜，微有迟疑，还是随了门外侍从离开了。
　　洛殊见他离开，便转身开始忙着交代事宜，向夏彦琢辞了行，又交代卓沥看好山庄，若是什么人来犯，刚如何那般应对。哪一批剑器，几时要运去哪里。平时庄里要有哪些调整，还要尽量封锁消息……皆是三言两语交代了，便全权交给了卓沥。
　　濯映月听说要带他一起去京城时，难得的露出了十分欢喜而不是苦巴巴的表情：“庄主大人，您总算给我安排了个有点意思的差事。京城美女多，刚好能去大饱眼福~”
　　洛殊斜斜瞅了他那欢快劲儿一眼，神情虽仍是淡淡的，心里却勾起一丝笑意。
　　京城……吗……
　　至少，那是有他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