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墨

88、无法离开

　　苏迪把所有打包的行李拆开，丢的到处都是，一边肆无忌惮的摔东西丢东西，一边尖着嗓子喊：去他妈的新西兰，我不去！我偏不去！
　　云志若无其事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不疾不徐的喝着罐装啤酒。薄薄的啤酒罐壁上，在温暖的房间里，沁出细密的水珠，点湿了云志的手指间。卧室的门开着，苏珏坐在卧室的床上，像没表情的雕塑，看着云志喝啤酒的背影。云志原想着要走的，但他心里涌动着不甘心，就想看看苏珏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苏迪，这个想法说起来过于孩子气，但在每个妈妈面前，再大的孩子都会任性的闹闹，寻求母亲的安抚和偏心是人的本能。
　　苏珏犹豫着从卧室里走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云志坐着的沙发旁边，小声求云志，“你去劝劝小迪好不好？”
　　“你信我还是信她？”云志冷着脸依旧看电视，连头都懒得回。
　　“我信你。”苏珏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目的是在于息事宁人，还是真的相信云志。
　　云志握着啤酒罐的手停在半空中，苦涩的啤酒入喉，就那么涩涩的卡在喉咙处。即便是苏珏骗他，这会儿云志亦愿意相信，她说她信他啊。
　　“欠你的我还得起，欠小迪的……我还不了，她没父没母的，怎么还啊？”苏珏的感伤淡淡的，摊开来，却又比整个萧瑟的冬季都凉薄。
　　云志捏扁了啤酒罐摔在一边，抓起沙发扶手处的大衣，头也不回的就走。谎言未破，心却破了，散了满屋子的嫉恨和偏心。苏珏咬牙切齿的拽云志，在门口堵着，不让云志离开。
　　“你是不是想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安茉？”苏珏的贝齿咬破了苍白的唇，血丝细细密密的渗出来，嘴边殷红一片。
　　云志手里的大衣掉到地板上，苏珏的最后一句话像把刀戳到他的心窝，他嫉妒苏迪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忘了苏珏给了苏迪一个完整的人生，安茉和他若是也遇到同样的人，现在又怎么会把人生走成这样？云志避开苏珏的眼神，转身朝苏迪房间走去。

　　苏迪哭喊的眼睛都肿了，她坐在墙角，睫毛花的眼睛周围像熊猫眼。
　　云志推门进来，看一眼苏迪，又看看满房间的凌乱，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面巾纸包，走到苏迪面前蹲下，帮她擦拭乌黑的眼睛周围。苏迪抬手就给了云志一巴掌，云志像是没反应似的，依旧细心的用手里的面巾纸给苏迪擦脸，然后苏迪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推搡云志，咬他挠他，云志的手上脸颊上，布满细细的小伤痕，云志始终不吭声。
　　“你滚啊？我死不死活不活跟你有关系吗？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你？”苏迪再次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推云志。
　　“我发脾气，是因为……怕你到新西兰留学以后，那边的帅哥多的是，五颜六色的，你要是把我忘了怎么办？”云志违心的说着安慰话，对于苏迪这样的女孩儿，甜言蜜语比什么够管用。
　　“你胡说！”苏迪的情绪果然被调转方向，她开始急于辩白自己，“我喜欢的就是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其他人？”
　　“那要等你去新西兰之后再说，要是你在那边还是没忘了我，才算数。”云志换了一张纸巾，依旧慢慢的帮苏迪擦眼泪。
　　“那！你自己说的，要是我没忘你，回国就结婚！”苏迪激动的揪着云志的衣衫，发狠的嚷嚷着。
　　“等你留完学再说其他的。”云志看着苏迪微肿的脸颊，心里泛起一丝酸楚。苏迪没什么错儿，她也什么都不知道，苏珏把她保护的很好，仿若一个从未受过伤害的安茉，唯一的伤害全竟然全都来自他。

　　安茉忐忑不安的看着黄轶飞，黄轶飞低着头一根一根的吃面条，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越发的谎。安茉想着刚才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惹恼黄轶飞，这一秒他还慢条斯理的吃着面条，下一秒就会把面碗摔在她面前？
　　“你想处理掉股份做慈善基金这很好，但从长远来说，把现在的股份全都转成信托基金不是更好吗？你不喜欢参与其中没关系，就委托专业的管理公司和投资公司去做，然后把赚来的钱投到慈善基金上，帮助更多的人，这不比你一下全卖掉股份更有意义吗？国外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信托基金吗？所有人在不在，都能自成系统，让吴董周董他们也能逐渐适应，良性循环，就像诺贝尔……”安茉像背课文似的急急地说着，她黄轶飞一开口就再也不会给她说话机会了，但当她说到诺贝尔的时候又急急的打住话头，也不知道怎么绕来绕去，就绕了作古的老诺贝尔身上了，但文森提供的做信托基金的想法确实要比黄轶飞强硬的直接处理掉黄晟铉的所有股份要有意义的多。
　　“你没这方面的脑子，谁让你说这些的？”黄轶飞吃完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抬头淡淡的看着安茉。
　　“我……”安茉的脑子卡住了一会儿，悲催的叹息，她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脑子，安茉犹豫了片刻，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她懊恼的瞪着黄轶飞，“我是没脑子行了吧？是文秘书跟我说的。”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黄轶飞很突然的凑近安茉，靠的两个人近乎耳鬓厮磨。
　　安茉低眉顺眼的用筷子戳着冷掉的酸辣粉，她一直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远远的近近的，吵吵的闹闹的，这个把她的世界搅得稀巴烂的男人，她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只希望你是你自己。”安茉竭力镇定，她鲜少有胆子直接盯着黄轶飞看。
　　“走吧。”黄轶飞笑着结了帐，揽着安茉要往外走，他似乎还蛮喜欢安茉的回答。
　　“我……你不回公司吗？”安茉的心又开始发紧，她现在特别害怕跟黄轶飞独处，怕他亲近自己，怕他带她去雅苑的家，安茉只要一想起甄晴，她的脑子就绷的跟快要断掉的琴弦，怕在雅苑那里再遇到戴安。安茉也怕黄轶飞催着问她搬去雅苑的事儿，更怕他察觉出自己的异常，总之，安茉真的害怕很多事情。
　　黄轶飞也不说话，强硬拽着安茉出了小吃店，直至走到他停车的位置。安茉唯唯诺诺的不肯坐进去，黄轶飞又强硬的把安茉塞进车子，系好了安全带，才眯着眼睛盯着安茉看。
　　“你最近怎么了？用得着这么怕跟我在一起吗？你以前凶我的胆子都哪去了？”黄轶飞表情揶揄的奚落着安茉，发动了车子，“文秘书既然那么有脑子，别浪费了，以后公司的事儿他去弄吧，我有的是时间陪着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才会不怕我？”
　　安茉的脑子和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哆嗦起来，若黄轶飞整天都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安茉非得爆炸不可，也没有任何秘密能藏得住。
　　“我约了房东的，谈退掉房子的事儿。”安茉急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无中生有的话来。
　　“我送你去。”黄轶飞停顿了片刻，不疾不徐的调转车子方向。
　　“这么点小事儿你都要跟着我，什么意思啊？”安茉真急了，她感觉到黄轶飞的强势压迫着自己透不过气来。
　　黄轶飞看一眼安茉，车子拐向路边，很突然的停住。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陪着你，我不喜欢你还像以前那么孤单，要是你不喜欢这样……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也行，回去等你也行，你完事儿再给我电话好不好？”黄轶飞几乎是用商量的口吻说着话，他点了支烟，但拿着烟的手指有些抖，显然是在竭力压抑情绪。黄晟铉在的时候，他被人跟来跟去跟了五年，黄轶飞能理解安茉的敏感和不满。
　　安茉不吭声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也不回头看黄轶飞，黄轶飞的手指头啪的折断了燃着的香烟，他的手用力攥着方向盘，看着安茉离开的方向。安茉是咬着嘴唇走的，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泣不成声，黄轶飞的话也算戳到她的痛，很多年来，她确实是孤孤单单的，以后亦要孤孤单单的走下去，总是在错的时间碰上错的人，深陷其中的人伤不起。黄轶飞有甄晴，云志有岳小芝，刘瑾和陈妍虽然未必会谁有谁，但他们彼此都有正常的家庭，家里有亲人，那其实是最好的拥有，安茉什么都没有，失去太多的人，一旦有了点儿什么都不相信，生怕睁眼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安茉！”黄轶飞头大的下了车，无计可施的朝安茉离开的方向喊，“你到底怎么了？我错了，我不该刚愎自用干涉你，我对不起还不行吗？”
　　安茉依然不回头，她觉得自己真的需要跟云志摊牌了，她必须离开这个城市。

　　苏迪在给云志写了热血沸腾的保证书，大概的内容是她去新西兰留学，怎么都不会对各种国外的帅哥动心思之类的话，还郑重其事的按了手印签了字。云志沉默不语的收下，苏珏别的不求，只求各怀心思的一家人保持现状，能维持基本的正常即可。
　　然后，苏迪就闹着要一起去吃必胜客。苏珏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云志倒也没意见，但安茉的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云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说。”安茉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急。
　　“好，我这就过去找你。”云志想都没想就答应见面，说完了，才看着苏珏和苏迪，“你们先去吃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狗屁事情，不就是安茉姐的电话吗？真没眼力价。”苏迪尖刻的贬损着，她一向不喜欢安茉，即便云志和安茉没有男女之间的关系，苏迪也讨厌安茉只要找云志，云志是一定要撇开手边的事儿，像着了火似的冲过去。
　　“小迪，怎么说话呢？”苏珏瞪了苏迪一眼，生怕再起波澜，主动示意云志离开，“你去忙吧，我和小迪不着急，赶得过来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吃，赶不过来……你就忙你的。”
　　云志朝苏珏点点头，穿上大衣离开。苏迪嘟着嘴巴，小声的埋怨着。

　　安茉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临近除夕和新年，餐厅人满为患，商场人满为患，咖啡厅和茶餐厅亦人满为患，就连街边的麦当劳肯德基和必胜客，也跟起哄似的人满为患。安茉就漫无目的的沿着附近的马路慢慢的走着，她想跟云志说：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吧，你带着小芝姐，我带着自己的行李就行。
　　安茉的脑海里，记得很清楚，那个冬日的夜晚，云志说要离开这个城市。现在安茉也有了想离开的理由，且不管具体的理由是什么，但每个人都有了，一起离开也就顺理成章。
　　云志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华灯初上，拥挤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回家过年的人群，车流人流，躁动不安的归乡情绪，安茉抚着腹部，在感慨是不是搞错了？假冒商品那么多，也许真的出错了也不是没可能。某个瞬间，安茉是希望她怀孕的事情是虚惊一场，那样她就无须离开，无须离开的潜台词就是她有点儿渴望和黄轶飞在一起是吗？她并不讨厌那个肆无忌惮猖狂的男人不是吗？
　　“怎么不找个地方啊？外面这么冷？”云志微蹙着眉头，从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买给安茉的浅色围巾，还有一张贺卡，云志拆开围巾的包装递给安茉，“戴上吧。”
　　安茉感激的围上围巾，细腻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她的脸颊和颈间。
　　“我没耽误你正事儿吧？”安茉歉意的看着云志，她打完电话就有些后悔，也不给云志解释的时间，光是说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现在哪有正事儿啊？过完年会找新的工作，现在闲着呢，走吧，商场里面有家甜品屋不错，好长时间没一起吃东西了。”云志笑笑，揽着安茉的肩膀朝商场里走去。

　　云志说的甜品店，位置相对偏颇，竟然在除夕前难得的安静。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小声说话吃东西的人，大部分是情侣，但空了不少位置。云志选了很角落里的位置，安茉就跟着过去坐下，坐下后，安茉就在自己心里感慨，感慨她和云志其实都是同类型的人，不管是去餐厅，去彼此的住处，还是咖啡厅和公开场合，他们选的位置，永远都是远离其他人，大部分是角落，仿若不合群？抑或很难融入正常的消费群体似的。
　　“我也刚好有事儿找你。”云志点完招牌甜点，看着服务生离开，把袋子里的贺卡拿出来递给安茉。
　　“那你先说。”安茉接过贺卡，云志始终保持最初的习惯，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到现在，每年的旧历年春节，一定要给安茉写一张贺卡，话不多，永远都是：新年快乐。
　　“我……我是苏珏生的！”云志略迟疑了一下，他平静的看着安茉，云志本来是想说苏珏是他的妈妈，但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索性用他最能表达客观意思的方法说出来。
　　安茉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贺卡掉到了地上。云志弯腰捡起贺卡放到桌子，依旧平静的看着安茉，耐性极好的等着安茉反应过来。安茉忘记自己过多久才回过神儿，她心突突的跳着，若云志是苏珏生的，那苏珏紧张云志就说过的过去，可是云志还苏迪谈恋爱？
　　“你说什么？”安茉脸色煞白的看着云志，她的脑子跟不上了。
　　“我是苏珏生的。”云志再次小声的重复了一遍，他把服务生端上来的甜品推到安茉面前，“试试吧，味道不错。”
　　“可是苏迪……问题是……你……”安茉的迟钝变成了惊恐，她想不出云志说这句话的时候怎可能那么平静？
　　“苏迪是她收养的……我也是为她来到这个城市的。”云志淡淡的陈述着，小口的抿着袖珍碟子里让人食欲大好的甜点。
　　安茉恍然，她本来还想问为什么会这么巧呢？但当云志说他就是因为苏珏才来这个城市的，安茉突然的就如释重负了，之前的种种压在心底的疑问，像是一团乱乱的毛线，被缠成一个毛线球，理顺了。安茉敏感的看着云志，她心里开始发冷，眼前的这个庇佑过自己的男人，什么时候心思藏的那么深了？深到让安茉害怕，她唯一庆幸的，是她不是云志的敌人。
　　“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说吗？”云志岔开话题，他知安茉已经压抑成习惯，只要他说，她就会听，但绝不会多问，再好奇再不解安茉都不会主动问，这会儿把话题岔开，他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我……我没什么事儿，就想找你吃个饭……最近挺乱的，什么都一团糟，又怕小芝姐误会……”安茉慌慌得敷衍着，她原本想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云志来这个城市就是为苏珏来的，这个时候她想离开，云志怎么可能离开苏珏呢？
　　安茉就很伤感的低头看着颜色喜庆的甜品发呆，这世上她算是最不正常的吗？黄轶飞煞费苦心也要找到甄晴，云志为了苏珏，在小县城的时候就做足功课，千辛万苦都要找到苏珏，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份驱动力呢？
　　“你找我……就为吃个饭？”云志狐疑的打量着安茉，他看得出安茉在撒谎，但却吃不准她所谓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难道两个人真的会因为渐行渐远而失去心底的默契和了然吗？
　　“真的没事儿。”安茉笑笑，吃了一大口甜品以此表示她很开心，安茉的心凉薄到甚至没有了好奇感，譬如问问云志，当年的苏珏，是因为什么抛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