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Red墨

1、第 1 章

　　何去何从？
　　我笑。
　　我的情，来又去谁在意。
　　我的梦，去又来无所依。
　　我有病。
　　很严重的病，至少我这样认为。
　　我总是想要吃东西，只要是触手可及的东西，都会不消半刻瞬间消失。
　　我总是拖着沉重而暴涨的胃放生哭泣。够发泄。
　　很多人不明白，你丫的吃饱了撑了么？撑了为什么还要放东西进去，放东西进去了为何又如此满足的哭。怪哉怪哉，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然怪异，就索性如此到底好了，只是发病的时候还是不要吓人的好，万一人家小心肝受不了一命呜呼了，我的小心肝可就有事了！
　　于是，每到夜晚，我便开始发病。
　　一堆零食，一盆炒饭，几瓶冰饮料，那叫一个爽口。我双手合十，对自己说道，我要开动啦。然后一边流泪一边风卷残云，胃开始翻腾。
　　吃完抹嘴，打嗝，摸胃，走人。困了就吃，饿了就睡，人生就是如此潇洒。
　　月光微凉，我独食于戏剧院门前，偶有戏曲微入耳，如此意境。
　　我笑。抬脚欲走。
　　“良人，你，垃圾没丢！”一男声入耳，颇有磁性，唱的正是牡丹亭的调调。
　　我暗自咂嘴，靠！真是夜来无事遇怪人！
　　只听那人靠近，气息滚动，我现场留脏，证据在人手，真真是天欲亡我也！
　　此刻，我胃狂烧，面红耳赤加心跳，万籁无声风不动，一轮明月照两人。
　　大半夜的！谁……谁谁谁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看我暴食！我咂舌。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于是，我回头，莞尔一笑。
　　我欠身施礼，而后莲步移，云手动，学着戏院里的人物摆弄起来。别以为我今日会栽死你手！老子也来陪你唱唱！
　　我扬眉，抬眼，对着那笑意盈盈那男子，唱道：“这位公子有礼，你瞧！那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我，人立小庭深院。望断梅关，宿妆残。吃完东西楞了神，忘记丢弃那污秽，实属罪过！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您，就大仁大量帮我，扔掉吧~”我卖笑，连笑容都快僵了。
　　只见那人摊摊手，轻快拾起那被我吃光的硕大垃圾，一记漂亮三分，正中红心入桶中。
　　他挪步，有模有样，吐气唱道：“果然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园，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唱完，便用手指向我画圈圈。他眼睛半阖，若有所思望我笑，看得老子老脸通红。
　　春\色你个头！老子如此暴食的食相还春\色！大哥您真会讽刺人！无端让我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我闷气冷哼，一脸酸楚样。
　　只见他仰头，抬眼，风吹睫毛撩人心。你妈！要不要这样好看。若说我的心在当时有所颤动，也是被那睫毛给撩的~！
　　我镇定，定神，汗过面庞烧人心。你不动，我也不动，等风动！风吹完我就走。谁暴食的时候愿意这样巧遇的，见鬼了，而且还是个睫毛很长的漂亮鬼！
　　“这位兄台可是受刺激了？暴饮暴食可不好~”他慢慢走近，语句愈发清晰，笑意盈盈看着我。
　　“多谢仁兄关爱，天大地大，哥夜来喜爱暴食，暴食早已成为外出旅行居家生活必备之良药！在下还有事，在下告辞~”我连忙推推手，预备逃脱。
　　谁知，天杀的，这男子身手好皎洁，他一个转身，一个拿手，一个怀抱。老子一个走空，一个踉跄，一个跌落，扎入这该死男人的怀抱。我靠！我的胃……疼痛欲裂，快要翻滚了。
　　只觉那人一个转身敲我背，一个亮闪扣我喉。我身体一弓，立马呕吐出来，白花花的食物残渣，实在不堪入目，但是，胃胀之苦貌似没有了。我擦泪，大叫爽。
　　“呀呀！你爽了，我可不爽？”那人用手指了指他衣裳，妈呀！我的遗留呕吐物。我旋即又呕了一趟，直到全然能够自然呼吸，方才转头对他回眸甜美一笑，表示谢意。
　　“宝公子，你以为笑笑就可以了事？你……真是特别到让人看不透~”那男子似笑非笑，睫毛闪着月色愈发旖旎，好似那孔雀羽扇，缓缓波动，一波一波勾人心。
　　“真真是可惜了我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宝公子你要负责！”
　　那睫毛好似吹了气，飘然入我心。
　　我瞬间为之魂动，顺着眼神，笑道：“多谢龙妹抬爱，可惜宝公子我素来暴饮暴食的，吃了吐吐了吃的，如何看不透？待我练就吃了不吐吐了不吃的十成功力，必定在你眼前演示一番，全心全意让你爱！之前催吐万分感谢！我先告辞！”我慌忙逃脱，那人被我吐了一身，我定会不得好死，赶紧跑路万事大吉。我才不要陪你玩牡丹亭呢！
　　我回到房间，大口喝咖啡消食。突然铃声大作，我低头看手表，你妈！半夜三点的，睡半夜无事敲门，不安好心的！
　　我放下咖啡，动身开门。
　　门外，某男子笑意盈盈暗香流，睫毛欲动惹人怜。
　　“不送，走好！”我立马关门。谁料那小子比我快一步掌门，他一用力，整个把我压门后，你丫！老子不喝咖啡消食都可以被门压扁了，我咬牙忍痛。
　　“妾身还没进门，你就送客，太不厚道吧？难不成宝爷你又暴食了？”那男子眉毛一扬，对着我吹气，味道还很香。
　　“爆你妹！没事半夜来扰，你无聊到骨子了吧！滚去你房子睡觉，爷要睡觉，请勿来扰。”我怒气连连，这下彻底消化干净，胃若是要烧，那也是怒火中烧！
　　“我就是来睡觉的！”他对我展颜一笑。说罢，便大摇大摆进房，全然忘记了我这个主人存在。
　　“滚~”我咬牙。
　　“别这样凶嘛！我可是你一起分租的房客，今天上午才去房东那里拿的钥匙，本想晚上给你个惊喜的~~~啧啧，谁知，你可给我惊喜了~宝公子~”他坐在沙发上倒是自然，敢情跟他家似的。
　　“龙妹妹，你有病吧，跟我住，你家开戏院的，那么有钱，你住这里~！”
　　“人家就是要和宝公子住！”我擦的！你居然能跟我撒娇！！！我大跌眼镜！
　　谁料他一把扯我落入沙发，我又是一个跌倒如他怀。上帝有眼，今天两次意外，全都是这小子所为，我完全是脚踏空。我是无辜的！
　　适时，我瞪眼，他戏笑，咖啡香气落房中。
　　“这么晚了，喝咖啡，对身体不好~”他倒是实在，端起我泡好的咖啡独自喝。
　　“你到是喝的粉劲儿的！”我冷哼。
　　“其实，我喝它是用来消食~”未免造成不必要误会，我还是解释了理由。
　　“哦~我还以为，你是小资情调日日起，无事咖啡把手喝呢~！”他呷了口咖啡，不忘闻余香，道：“总体来说，这咖啡还不错~！”
　　“多谢龙妹抬爱！”我调侃，“龙妹若是喜欢，在下不介意再多泡一杯~！”哼！老子小资给你看。
　　“真的？那，以后我天天都要你泡给我喝，行么？”他痴痴的望着我，睫毛呼哧呼哧煞我心。
　　“好。”你妈，我又中招了！
　　“宝爷，妾身住哪间房呢？”他继续睫毛攻势。再中招我是你孙子！
　　“……都半夜三点了……要不……”，我见他睫毛撩动，一副无辜眼神看着我。我咽了咽口水，心疼道：“要不……你睡我房，我睡沙发好了。嗯，我是主人，礼应让你住好的。”
　　我真不是东西！我的节操尊严都败给该死的睫毛了。
　　“怎么可以让我最最敬爱的宝公子睡沙发呢？不如……我们一起睡吧~”他扬眉，亮眼，一丝狡黠入眼眸，正视着我的眼。
　　不要！
　　“不要！”我大叫。然后立马用手捂嘴，深怕吵着左邻右舍。
　　“一起！”他眼神依旧。
　　“不要！脏！”我大叫依旧。
　　“为什么？你有梅毒？”他调笑。
　　“不为什么！”
　　“两个男人，你怕什么！”
　　“你有梅毒！”
　　“笑死我了，既然大家都有梅毒，以毒攻毒正好没毒了，一举两得！”他继续笑，笑的越发猖狂。我快疯了，跟这样一个疯子打交道，定然不得好死。
　　只是，我的胃越发翻腾，我的心像是在酸水中挤过一样，痛苦不堪。
　　“就是不要！”我终是忍受不住，捧着胃落荒而逃。
　　“喂……宝儿，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出来吧，我睡沙发，你睡床。你别气了~”门外那嗓音十分乖巧，像是做错了的小孩祈求妈妈原谅。真好笑，之前的嚣张和调笑哪里去了？！
　　我靠着浴池，没错，我落荒而逃逃到浴室里去了。此刻我早已有气无力了，纵然我吃很多。
　　“我就是不喜欢，俩人接触在一起。真不好意思！”
　　“我知道。”门外的嗓音异常肯定。
　　“你知道个屁！”我好笑，本人最讨厌这种所谓的我知道，我懂的好人卡了。接触多了，久了，也乏了。我累了，只是无力想说。
　　“我和你一样。”他喃喃道。
　　“一样个屁！别说的我们好像是同类一样，我讨厌你这样的同情。”我觉得好笑，太好笑。我开始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相信我，我能治你。”门外声音很是清澈纯明，犹如黑暗隧道中的一抹阳光，治愈而温暖。
　　相信，便是希望。再走一步，便是期望。我欲落泪情绪易碎。
　　希望对我本是多余，另可不要，也不要手握这样无谓的希望，将自己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样的希望，我受不起。不如不要，宁愿迷惘而无所寄。
　　“相信你？实在太好笑了~”我笑，笑的愈发狂烈。我用手抱头。
　　“从前，有个孩子，他患了间歇性暴食厌食症。每天除了狂吃就是不吃，他的心态开始扭曲，他整天担心吃饭怎么办，别人会不会歧视他，他开始有了心病。”门被扭转开，他走进来，坐下，靠在我旁边。
　　“你有钥匙~”我望向他。他没回答，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天，他问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反其道而为之的生活真的很累很累啊，他一面流泪一面在校园的操场上走着。”
　　他转头，睫毛飘动，握住我手。
　　“他在操场上走着，突然一个同学从后面拍拍我肩，他冲我微笑，递给我一盒饼干，对我说，同学，不要哭了，再哭眼泪就流干了，眼睛会很可怜的呢！来，吃点饼干吧，我听奶奶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东西会开心哦！我想你的胃也肯定是这样想的呢！说完，他留下饼干，擦了擦我的眼泪，就离开了。我不会忘记，那样的，温暖的，治愈的，微笑！”
　　他握的越发紧，好似我要逃脱。
　　“我不会忘记，那样的，温暖的，治愈的，微笑！”他手捧我脸。
　　我欲闪躲，可惜力道不够。
　　“呵呵，那天，我正发病，因为看见一个小男生在哭，就忍不住想要安慰他，真的没什么，呵呵……”我苦笑，我真的无法说服我自己，一个暴食病患居然拯救了另一个漂亮的暴食病患。
　　我落泪，情绪碎，泪流他手。
　　我本来没有病。我只是胖而已。
　　“死胖子！离我远点。”“脏活都交给胖子去干吧！”“我呸！胖子也会喜欢人，你说笑吧！”
　　“胖子，没想到你胖，居然力气这么小，投铅球怎么就连初赛都没进！”
　　“胖子，你太没用了！”“胖子，我要是你，我早去死了！”“胖子，你个窝囊废！”
　　“哈哈哈哈哈……”
　　我埋头，我用手敲头，想要挤掉这乱人记忆的声音。
　　头痛……欲裂。
　　我本来没病，于是我开始绝食。小有成效。大家对我刮目相看。我以为这样便能春暖花开，人生便能明亮起来。
　　殊不知，这便是病的初始。
　　减肥是把双刃剑，它一面节食剥肉削骨，一面让胃像吸毒了一样反复跳跃，一旦停止节食，便会暴食。
　　于是，我就像是个失控了的天平，反复于暴食与厌食之间，体重不减反重。那刻的心情实在难受，不想就这样放弃，但是又停止不了暴食，于是我一面流泪一面狂吃，我有病，我狂笑。
　　没错，我有病，我有瘾，我中毒及深，谁能治我。
　　所以，请不要靠近我。
　　头痛……欲裂……晕眩……恶心。
　　我却感觉无比放松，我伪装了如此久，今日终于脱下面具来见人了。
　　没错，我有病，我有病又如何？
　　我曾想寻觅感动，让自己不要这样下去了。
　　那样又如何。
　　我的情，来又去谁在意。
　　我的梦，去有来无所依。
　　何去何从？我笑。
　　谁能治我。
　　我不过有病。
　　无人能治。
　　“你没病。”感觉背后一个拥抱温暖而至。
　　我能治你，隐约中我听到他对我说。
　　“你，就治了我。”他对准我耳慢慢轻吻。脸贴脸却也不让我觉得反感排斥。
　　“你可知，我找你好久，我来就是为了治你。”我把头埋进他双手，几乎忘记如何呼吸。
　　我泪横流，湿了他一手。
　　那一晚，他陪我枯坐，直至黎明。
　　他说：宝公子，治疗自己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要你愿意尝试。
　　我不敢说，其实是因为害怕。已经习惯了这么久的暴食，一旦做起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得好。
　　宝公子，请你对自己更坦白一点，更诚实一点。
　　你必需学会如何去爱自己。
　　给我个机会来教你。
　　让我来治你。
　　就像你治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