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前忆》逍遥君琳

57、死亡

　　一边匆忙赶路的时候，一边栈元老就跟我们细叙看到的景象。
　　那日阿淑与魔君檀的战斗，是以阿淑毁了鬼影花顶住重伤重创了魔君檀为结局。
　　魔君檀化作了一滩肉泥。
　　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谁知这个狡猾的魔君檀只是金蝉脱壳之计，见死路难逃，干脆趁阿淑重伤之际将神思寄于她的体内，以待日后慢慢吸食养厚再伺机而复活再卷土重来。
　　但是阿淑受伤之重并不在他之下，她的神思已然微薄到与他寄以复活的神思不相上下。
　　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思相互争夺冲击，这才导致阿淑伤势反复甚至越来越重。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阿淑的伤势有所好转的夜晚里，魔君檀残余的神思控制了阿淑把她带到了他诞生的地方——化髅泉底，企图在那里复活，和，杀死阿淑……
　　他窥看到的现时，魔君檀的残存的神思已经脱离了阿淑体内，正在急速的吸食化髅泉底的阴气壮大，而阿淑，则被他困进了化髅阵中，十分危险！
　　我听说天上有一个叫什么诛仙台的地方，若是哪个神仙犯了大错，指不定就会被推去跳诛仙台，元神尽毁，修行尽灭。那时候觉得提议修这诛仙台的人和定这个规矩的人吃多了撑伤了没事干。
　　现今才知道，吃多了撑伤了没事干的不只是天界的神仙啊。
　　化髅泉简直是比诛仙台还要变态的地方。管你有错没错，胆敢闯进，哪怕是骷髅，也能把你化成骨头汤！而犯错的，更是被果断的一脚踹进化髅泉中，呛了几口水后，呛进肚子里的水和包围住身体的水分别从里外夹击，有时候，那犯罪之魔还在企图挣扎之时，身上的肉已经化了个干净，只剩一架空空的生骨骷髅在水里扑通。
　　一池碧汪汪的泉水，除了没有一尾鱼虾一丝水草之外，真的看不出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反倒是比寻常的泉水更加纯净美丽一些，忍不住让人跃跃欲试想要跳下去洗个澡，即使不洗澡，也想要脱了鞋洗个脚。
　　果真越是美得离奇的东西越是可疑！
　　我望着栈元老，“栈元老，你说得这么恐怖，入水即化。那阿淑怎么可能在下面？你会不会看错了？“
　　大师兄答得爽快：“这种窥天之术，在施法的时候，施法者的元神将被法术牵引，一路寻找到想要看的地方，栈元老就是根据法术指引的路程寻到这里来的，甚至连两个山川前的那条拐个弯走远了的小径也是因为元神牵引时候晃了个神打了个转转才跟着绕路的，所以万万不可能会有走错的道理！”
　　难得听大师兄如此积极而又详细的旁解，真是听得痛快，但一边又想起刚刚栈元老看大师兄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望着说得忘形的大师兄。
　　哪知道大师兄说完还意犹未尽，转头问栈元老：“我说的对吧？栈元老！”
　　这，这，这是挑衅的节奏啊？
　　我有些焦躁的望着栈元老。
　　但栈元老只是中肯的点了点头：“是这样的！阿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吃了鬼影花。鬼影花与化髅泉同属极致阴骛之物，因此阿淑才能安然无恙的到达化髅泉底！”
　　重山试着用脚轻轻点一点。
　　我眼看着平静的泉水如同一只蠢蠢欲动的野兽般昂昂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大师兄的身影飞快的掠过，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重山逮了去，飞影过后，那原本安详平静的泉水像是扑了个空的狩猎者，激起一层荡漾，又安安静静的归去。
　　重山颤抖着，看向大师兄。
　　呼，就这点出息，有胆玩，没胆被吓唬？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吓得楚楚可怜的缩在一个娇弱美艳女子，啊不男子的怀里你也好意思？
　　哪知道，大师兄一点都不知道怜惜软弱，手一放，啪嗒把他摔在地上。
　　即使是我也忍不住怀着怜悯之心悲戚的望向小重重。
　　尼玛，他哪里是楚楚可怜，是激动成了花痴样！
　　活该被扔！

　　我龇牙咧嘴之际，栈元老伸手往我嘴里一捂，只觉得一颗冰凉的物事滴溜溜连舌头都没过一遍就落了肚子，然后飞快的化了开去。
　　我惊道：“栈元老，给我喂的什么东西？”
　　他回过头微微扯了个嘴角，似笑非笑：“毒药！”
　　是的，头突然觉得很重，很晕，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吃掉了一样，那种感觉渐渐扩散，渐渐感觉，整个肚子都消失了，包括肺，包括胃，包括心脏……
　　面前的栈元老的容颜也变得有些模糊了，稍远一点的大师兄也是，重山，重山呢？已经看不见了吗？哦，重山还趴在地上……
　　慢着，栈元老在干嘛？大师兄在干嘛？
　　为什么他又给了大师兄一颗，而大师兄却还从容的接了过去，扔，扔，扔进了嘴里？
　　我精神一凛，看了个仔细。没错，大师兄吃下去了！
　　大师兄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若是栈元老要杀你，你有几百条命都不够活到今天！”
　　我亦有些汗颜，嘿嘿道：“万一我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利用价值，得留小命到现在呢？”
　　大师兄丝毫不留情面：“大可放心，你没有！不需要担心价值没有了就丧命！”
　　栈元老已伸手又摸出一颗，递给忙不迭爬起身来的重山。
　　重山刚伸手要接。栈元老却又收回了：“算了，你就在岸边守着我们吧！下面对于你来说太凶险了！”
　　转过头来对我说：“刚刚给你俩吃的是囊虚药，一个时辰之内，可以让你们如同只有元神一般自由穿梭在化髅泉中，但是一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失去，若是那个时候仍旧在化髅泉中，就会被化了干净！一个时辰之内，我们一定要赶回来！”
　　我已经跳进了泉中，重山干着急，可是又没法下来：“你们要把阿淑救出来啊！”
　　我回道：“要么带着阿淑一起回来，要么，和阿淑一起化在化髅泉底！”便跟着栈元老大师兄往泉底潜去！

　　泉下倒没有十分复杂，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阿淑被困的水洞前。
　　冰冷冷的阴气让人无端发毛。
　　走在最前面的栈元老忽然停了下来。一圈石头之内，阿淑就在离我们不过三尺的距离，飘在半空中。她的面色煞白，虚弱得昏迷过去，没有知觉。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我掂足就要过去救她。一伸手才发现距离比想象中的远得多。阿淑还在远方。
　　我不由得再蹬足往前去些。但脚下却被困了住，回头一看，大师兄正死死的拉住我的脚踝。环顾四周，却发现许多个阿淑在四周，一样的漂浮着没有知觉，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巨大的压迫感从四周聚来，幸得大师兄及时将我拉了回来：“现在知道化髅阵的厉害了吧？”
　　我连连点头：“看似无甚玄机，却是危机四伏。那真的阿淑到底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
　　栈元老道：“不过是比较强的干扰术罢了！此处本就不是凡地，哪怕没有法术，也会有几分心神荡漾，若是一会遇到了奇怪的景象，你们切记要清醒神志，分清实虚！”
　　他教了我们一句咒语，可以在水底分清幻象！然后道：“时间紧迫，我们三个分头行动，一会在这里汇合！”
　　立时，我们三个就各自奔了三个方向寻找去了！
　　我进的是一处水灵幻室。
　　水灵幻室光彩斑斓，如仙境般飘渺，若不是在进入泉水之中早就见识过这个鬼地方的诡异，还真不太能适应这般模样。
　　我小心翼翼的前行，警惕的搜寻着四周，却一路畅通无阻。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找到什么踪迹。
　　然而心中仍然不敢放低警惕，只有继续往前行。这样的摸索不知道走了多久，看了看后边走过的路，再望了前边没有尽头之处。我念了个诀，企图快些找了过去。
　　然而这诀像是白念了一般，不甚功效。又或者说是这路太长，看不出什么功效。心里默了一会时间，不由得一身冷汗，约莫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我忽然心头一凛！这个地方太玄太诡异了！
　　想到此，悄然将微雨剑唤在手中！
　　口中朗朗念起咒语，同时手中剑刺向了旁边光彩华丽的墙壁，一边急速前行！
　　剑身颤鸣不已，那是微雨剑痛快杀戮的声音。冰花乱飞，如碎石火花一般飞溅。只见得那水晶的墙壁如被破鱼肚般划开，然后绵软的塌下来，渐渐溶成光火消失不见。
　　崎岖的怪石和纷乱的水藻以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鱼虫野兽盘旋在我四周，视我如无物。原来我已经走进一片乱藻处，脚下已踏空，身体却没有往下掉去。一些水藻似是从泉面往水里倒长，长长的藤蔓缠着我的四肢，而一些三色的果实却拼命靠往水面方向吊着，好像天生如此一般！我伸手触了过去，那果实便避了开去。此时胸前的灵珠却发了发光，似乎小毛虫很喜欢一般。我忙伸手摘了些收了起来！
　　四周的藤蔓如活的一般，攀上我的腰肢，我的胳膊我的头发，一些甚至已经试图往我的嘴里鼻子里钻去！
　　而顺着刚才的去路方向看去，更是错综复杂。真难以想象，若是我再晚些时候觉悟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等到幻景消失的时候直接被困死在里边。
　　在空空谷里的时候，我就极其讨厌如同蛇毛虫等等之类的细长的物事，甚至因此而曾嫌弃过小毛虫，眼下这些活藤蔓无端让我想到那些东西，顿时心中恶心至极，愤怒之极！想都不想便将微雨剑收了小些，划了个阵法，再齐齐压向这些怪物。
　　顿时脸上清朗了许多，而身上的那些似乎为了报仇一般，越发缠得紧了。
　　甚至有一支藤蔓已经缠上我的脖子，而长着三色果实的一些藤蔓，也慢慢靠拢了来，那果实滴出混沌的汁液来，滴到缠在我脖子上的藤蔓上。每滴一滴，那藤蔓的力量便强了一些！
　　微雨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手，我努力想要召唤，却半分法力也提不上来。灵台一片清空，只有缭绕的云雾。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颜色！
　　从极远的天边靠近一个白色的点。
　　原本在一片白色中是看不到白点的，然而我却看得分明。心中顿时安心的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来！
　　那白点渐渐靠近了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阿氤，把手给我，过来！”
　　眼睛湿润得有些发热，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河洛，你来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他急切的牵过我的手，紧紧的握着，顺势将我扯进怀里！
　　我在他胸前蹭了蹭眼泪水，嗡声道：“我以为我快要死了，你再不来我就死了！”不由得哭出声来。
　　他柔声道：“不用怕了，宝贝，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你放心吧！”
　　我点点头，轻轻应着，想着自己的头发很是凌乱，随手用手抚了抚。然后，满脸幸福的，不由自主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温柔的轻叹一声，手上一用力，簪子准确的刺向了肚子正中——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这一刺十分精准，他立时便倒了地，脸上是不敢置信的惊恐的畏惧的模样。
　　他怪声道：“你连你心爱的男人也杀得了手？”
　　我蹲下身来拨弄着从背上刺穿他的簪子：“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皮囊。你以为你幻化成他的样子就能骗得了我？”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就是因为我的心脏不一样？你，你，你被喜欢的人拥抱的时候还记得听他的心跳在哪里，你是个恐怖的女人！”
　　我笑了：“满嘴情爱男人女人，好像你这个长在这个什么化髅泉的没见过太阳的怪物很懂这个似的！”
　　他，不，它，它哇哇叫道：“我怎么就不懂了？你说，我哪里学的不像了？我们影蛤只要捂出情爱，双修成功了，就可以脱离这泉水了。”
　　额，我囧了囧，“双修不等于爱情，情爱这事儿另有玄机！”但很显然，它理解不了！
　　仔细想想，倒真的学的蛮像，然而，宝贝？这么低俗的昵称河洛怎么叫得出来？
　　我想了想：“有一个东西是学不来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它瞪着一双大眼睛期待的望着我。
　　我却把簪子握得牢牢的：“今天有一个姑娘闯进了化髅泉，她在哪里？”
　　它立时垂下头，把嘴巴逼得紧紧的！
　　我得空将微雨剑召唤在手上，比在它的脖子上：“快告诉我，否则我立刻把你劈成两截！”
　　它嘿嘿一笑：“我们影蛤生于化髅泉里，你觉得我们还会有实形吗？你□□心脏，还是把我劈成两截，我都死不了！”
　　我一惊，果真是化髅泉里的怪物。猛地心中一动。“情爱之事说来其实也很简单的！只要你告诉我那姑娘在哪里，我就告诉你情爱的诀窍！”
　　它果真立时就被诱惑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来不及救她了。嘿嘿，你要过去的话说不定也会死在那里！”说完，伸手给我指了个方向。
　　我一看，那一团混沌里，一股强大的神思正在吞噬吸收着阿淑的修为和神思，慢慢成形。而阿淑的身体，如同化做水里的物事一般，随着水草的荡漾一般荡漾。
　　我念起了咒，面前的景象却依旧没有变化。
　　我忙起身追了过去。
　　才两步立刻又回过头来，将簪子拔了，飞快道：“情爱的诀窍是心有灵犀！”
　　身后那个怪物带着感激的声音叫道：“不能过去，你会死的！”
　　我一路披荆斩棘杀了过去，将要靠近阿淑的时候，微雨剑也忽地收了起来。那里边空无一物，只有阿淑的身体，在慢慢的被腐蚀，我几乎看得到她的骨头和内脏。
　　我召唤微雨剑，但是微雨剑却没有应声而出。我只得赤手空拳与那股未成形的怪胎搏斗！然而每多战斗一会，却只是让我自己力量更加减弱一分。
　　“快逃……”是阿淑的声音。
　　我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除了拼命的出招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快逃，你也会死的！”阿淑的声音愈加微弱。
　　我眼睁睁的看着阿淑一点一点消失在我面前。
　　直到魔君檀的雏形向我扑了过来，我才幡然醒悟，他想要把我也像阿淑一样的吃掉！
　　我夺路而逃！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阿淑死了，阿淑死了，阿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