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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目玲子,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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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的故乡,在熊本县的乡下。
我从地铁下来后又转入乘坐大巴,从车后门进入,一车陌生的旅客。我将箱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重量沉到我差点就接不住。
带着漠然的眼光,我默默坐在大巴后方。司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敬业而沉默。
他好像一开始回头确认乘客人数时,多看了我一下,那淡而温和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什么。然后转身,启动车子。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他们看得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蓝色的天空下,它们存在于茂密冷翠的森林里,水流平缓的鹅卵石边。古老民居平静的地板中,还有,你漠视的瞳仁深处。
玲子看得太清楚,所以她总是孤独一个人,走在别人忽视的目光里。】
【奶奶,夏目玲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很乱来,很乱来的人。】
可能是刚下过一场小雨,公路透过车窗有一种干净到氤氲的清浅淡蓝,蜿蜒而冗长的路途。
很快就能见到她了,一点都不用担心会迷路。箱子里的东西来自哪里,它们就会带着我去哪里。我第一次旅游旅到如此不用地图不用向导,也不用迷路了问人的利落态度,只要一直跟着箱子里喃喃自语走下去就够了。
真是一趟,与妖共舞的省心之旅。
公路两旁开始看到茂密连绵的樟树,深碧浅绿的枝叶斜度而上,强壮的深棕色树干旁是公路两边的白色围栏。
花期还在,蝉声隐隐的困倦。总有一天,绿色的果实会在淡黄色的花朵谢去后,安静而丰硕地藏在绿色的叶子中。
此刻的花朵,细碎而柔软地盛开在叶子上,微风摇曳。
路过一条横跨在宽大深水河流的长桥时,我死捂着箱子的手背一痛。在没来得及真正感受到鲜明的痛楚前,我狠而绝情地将箱子往下压,将一只深黑色的鬼爪子重新塞回箱子里,不准出来。
在见到夏目玲子前,你们都得呆在里面。
下车时,我被箱子的重量拖到肩背下颓地从大巴前门下去。
门外,夏日的阳光满地,灿烂如花。
我抬眼望了湛蓝的天空一眼,很自然地背对着司机用有些口音的日语说:“嘿,你看得到吧。”
车门在我身后自动关上,然后继续前行,掠起一阵尘风,在我身边擦过远走。
我低下头,帆布鞋上满是阳光的斑点。双手提着箱子的手腕隐隐作痛,在这样下去我会放手的。
实在太重了,重到让我窒息。
从公路走下来是一片绿色的稻田,阡陌交通,远处房屋稀疏。
开着小花的樟树随处可见,我走上一条围着栅栏的小公路。
这里,这里就是你存在的地方吗?玲子。
【又,如果有一天见到玲子,你要告诉她……】
记忆里,每一帧画面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珍贵,那么珍贵。
【奶奶,我不认识夏目玲子啊,就算遇到她也不知道的。】
记忆中,葡萄藤架子下的人笑得温柔。【玲子,很漂亮。她有一头茶色的长发,她有一双温暖得……让人想哭的眼睛。】
茶色的长发?温暖的眼睛?
我脱手重重将箱子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弯着身体将双手死死压着箱子盖,手掌下的温度灼烫到我皱紧眉头。快要撑不住,这些东西出来就糟糕了。
天空是一块结晶的天蓝色石头,厚而透明的光线摔到地上,在我脚边崩裂出光光点点的耀眼。
耀眼得让我汗水一颗一颗从发鬓旁渗出滑落。夏天的温度高到不像话。
真讨厌这样的天气,我低头时长发垂落遮住半边的视线,黑色的发丝下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手指一根一根失去力气,汗水掉到箱盖上,藤条上泛出浅浅的光色。
夏目玲子。我无声地喊了一声。
“玲子,玲子啊,是玲子!”箱子一阵爆发式的剧烈抖动。
我被震开,狼狈地后退几步。头在扬起时,黑色的发丝所遮盖去的视线,天空的蓝色充满温度地冲入我眼瞳里。
惊讶将视线从天空上转回来,小公路,路旁的绿色树丛里突然有人急冲冲窜出来。
单薄的少年身躯,茶色的头发,温暖得……让人想哭的眼睛。
——夏目玲子。
箱子猛烈掀开,黑色浓烈的畸形黑雾冲天而上。
我从烟雾中冲过去,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多么明显的敌意与恶毒的憎恨。
伸出手,剧痛让我直抽气。
那个刚从树边跑出来的人见到拼命冲上来的我似乎很惊讶,动作有些滞缓的犹豫。
白色的衬衫有些松垮,我狠狠揪住,痛楚让我双眼模糊。我头痛得要命。
“咦?”对方没来得及挣扎,只是愣了愣地疑惑一声。
“咦个鬼,夏目玲子,快点解决掉那些该死的妖怪啊。”我揪住夏目玲子怒吼,这些都是你惹出来的东西。
如果一开始就是你自己乱来惹出的祸害,当然你要负责解决啊。
“夏目……玲子?”少年的面孔终于清晰,干净的脸孔上有些错愕,眼睛里一片温润的淡色。
……这家伙,是男的!
我揪住他,瞪大眼睛,那些妖怪明明指着这个家伙拼了命地叫嚣,“夏目玲子的。”
不对,如果是夏目玲子,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
“你害死我了,混蛋。”直接用中国话吼出来,如果不是以为终于遇到妖力强大的玲子,我死都不会松手的。
我不会让箱子打开,不会让那些玩意跑出来。
现在,怎么收拾?
“小心。”
我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领子被对方扯回去,然后对方用力地将我推开,一阵阴测冰寒的袭击从我身后擦过。
脚下一时不稳,整个人跌入旁边的矮树丛里,眼角被树枝划到嘶嘶痛起来。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
抬头一眼,逆光刺目。穿着黑色长裤白色短袖衬衫的少年挡在我身前,茶色偏淡白的短发在蓝色天空的衬托下,有一种温暖的光泽。
“这是什么?”少年没回头,出口的声音清澈地透露出一些为难的情绪。
看得到?
我想都懒得想就从繁杂的树枝中跳起来,不顾一切冲过去。
扭曲到看不到实质面目,却拥有强大令人恐惧力量的东西从箱子里爬出来,遮挡住了夏日的阳光。
伸出双手抱住少年单薄的身体,我们俩因为巨大的冲力滚到一块,也躲避掉一次要人命的袭击。
爪子在地上留下难看的坑洼。黑色的浓雾里只有一只巨大的四白眼,悲惨而愤怒地叫着,“夏目玲子,你把我的名字还给我。”
我手掌上全是血,身下的少年到是没看到什么伤口,而且这种场面他似乎没什么不适,也没有害怕惊讶。
比我还司空见惯的表情,有些淡漠,依旧是那种为难的轻抿起嘴的样子。
“是憎恨。”我伸出手撑起身体,长发落到这个人身上衬衫的领口,冷冷地对上他那双棕色却淡到接近浅黄的眼眸。
“是憎恨,对夏目玲子的憎恨。”
这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