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虽大，老子最大》笑点奇怪的人

2、不止

　　足尖点到之处，水面好似生成一个玉盘，硬邦邦的。不息在湖面飞奔，此时已经能看见前院的长廊，也正在此地，与大妖怪带头的大批妖怪擦身而过。
　　大妖怪发现了他们，调转龙头追向他们。
　　不息更是一刻不停歇，可他一身低微法力一边踏水而行一边分出精神警惕着身后的大妖怪，已是强弩之末。不息眼皮子越来越沉，就快要抬不起来，脚下的月盘也愈发柔软，下一秒就要沉入水底。
　　还差一点就到了，他心说，找到小姐问清楚，一切都会变好的，虽然他现在所做让一切变得越来越糟，但他不想跪地求饶，不想让大妖怪押着去见小姐——为什么？一个声音问他。因为——因为——小姐是朋友！对！一个“人”，是他不息的朋友！多么令人骄傲，所以他相信她，相信到把性命都交出去了，小姐一定不能辜负他！
　　凭着一股执念，不息飞速掠过水面。
　　不止知道他想做什么，他也想过阻止，也知道没用的，就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疯。
　　不息死盯着那长廊，不抵达决不能倒下！突然，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出现在长廊上，接着一抹鹅黄映入眼帘，是小姐没错！
　　不息松一口气的同时慢了下来，过度的消耗使他两耳轰鸣，隐隐约约听见：“护住小姐！”脖子上的手臂缠紧了，快要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身后的人一声闷哼，紧接着一股大力击在他背上，腥甜的东西从喉咙里满了出来，不息生生咽了下去，跌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镇住了身上的剧痛，脖子上的束缚消失了，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浮在他面前，毫无生机。不息猛地转过身，满目猩红。不止的脸隔着那层猩红看不真切，他一张嘴，又呕出了一大口血，在水中蔓延开来。
　　不息抱住他浮出水面，岸上的大妖怪还在大叫大嚷，小姐急匆匆走过来甩了大妖怪一巴掌，大妖怪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巴了。若是平时，不息见了肯定要捧着肚子大笑，可他现如今已看不见多余，眼睛里只有快要沉沉睡去的不止。不息张了张嘴，居然发不出声音，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打我吧？”
　　不止艰难地摇摇头。
　　不息只觉得眼眶滚烫，“啪嗒”，一颗泪落在了不止脸上，不息不依不饶，就像平时一样，不止要是生气了，就扭着他硬要他打他，“你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打我吧！”
　　不止叹了一口气：“你硬是要磨死我……”
　　不息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是的，我不想阿止死。”
　　“阿息……你快逃……”
　　不息仍是摇头。
　　“大妖怪一掌已击得我心脉尽断，阿息……听话，我不怪你……只是……”最后两个字，不止压低了声音，不息埋下头把耳朵凑在了他嘴边，听见他说：“报仇。”
　　好啊，报仇，对啊，他还要报仇，他们两个不能都死在这里，总要有一个报仇才是！
　　不息松开了死搂着不止的双手，两道泪痕仍挂着，但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悲恸，他抬头，恨恨看了一下小姐后潜入了被不止鲜血染红的湖里。
　　那一眼的恨意昭然若揭，小姐被吓得倒退半步，眼底尽是惶恐，惶恐之后便是勃然大怒。小姐一脚踹向旁边张罗着要逮住不息的大妖怪，大妖怪摔在地上，小姐对倒在地上的大妖怪连踹带骂：“谁叫你杀死他了！？谁叫你杀死他了！？下贱的东西！……”
　　踹够了，骂够了，小姐指着一干妖怪，声音发抖道：“哪个都不准去找不息的麻烦！湖里那个，好生葬了！”说罢，拂袖而去。
　　待到小姐走远了，大妖怪才从地上爬起来，几个大妖怪的心腹冲上来扶起他，道：“大妖怪……不息他……”
　　大妖怪一抬手，令他们住了嘴，一双充血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小姐离去的方向。

　　他要杀了陈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所有妖！若是成圣，一只手便足以捏死他们！
　　不息顺流而下，憋一口气游上一截，吸气也只冒出下巴嘴巴，生怕被人发现了。所幸无人追赶，也不知是否觉得他一只小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能拿陈府怎么样？不息咬牙咬得腮帮子作痛，总有一天要让他们后悔！
　　也不知游了多久，总算近了他和不止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从此以后没有不止，独留他不息苟活世上，不息眼眶一热，立马忍下。他深吸一口气，往水底沉去。
　　寒冷黑暗的水底空无一物，似乎连时间也没有，寂静沉缓得令人疑惑。不息朝着印象中的方向游去，四肢沉沉几乎要挥不开挡在面前的水墙，终于，指尖触碰到了粗糙的硬物。不息摸索着，这是一根小腿粗的石柱，左右是另两根石柱。不息试着挤过去，恰好比头小了那么一点，纵然挤得头骨生疼也无法穿过，真是急煞人也！
　　早先憋的一口气早已耗尽，不息只觉得头晕目眩，但他不甘就这样放弃，半途而废的事情他做得太多了，唯独这次，死也不离去！他对着坚硬的石柱又啃又咬，发起狠来，眼中凶光毕露，在漆黑的水底闪着绿幽幽的光——满口牙齿变得尖锐无比，利爪暴长。
　　他对着石柱挥下怒气满腔的一爪，石柱就似豆腐块一样碎得稀巴烂。静止的水突然急速流动起来，不息被水流卷走。
　　不息随着湍急的水流左击右撞，浑身上下无处不传来钝痛，可他心中爽快之至，刚才那一爪威力大得惊人，竟然就那样粉碎了石柱，最重要的是，那是陈府上的石柱！不息恨不得偏院少了那根石柱的支撑就此坍塌！
　　在不见天日的暗河里不知漂流了多久，不息眼前一亮便出来了，来到了陈府以外的世界，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世界。
　　护城河边稀稀拉拉有几个行人，陈府财大势大，这座城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他又作为妖怪，并不敢露面，仍潜在水里。后来出了城，不息漂在水上，饥肠辘辘，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尽管如此，他还是抬起手臂看了看，尖利的指甲如玉一般泛着光泽，不过肉呼呼的手掌已化作枯骨，青筋毕露，不止手掌，手臂也是，不息费力地摸摸脸，干瘪瘪的，此时他的形容可真如恶鬼一般，是人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食物……食物……不息心里念叨着，他身上已经没有几两肉供他消耗了，脑子越发迟钝，至于最后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