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夕颜忘川》纪辞微

46、第46Q：倾城

　　地震后第五天，距离赤司知道煦也回来了的消息过了两天，新干线恢复通车。恰好遇上周末，星期五的下午他就坐上了回东京的第一班列车。
　　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迫不及待”，赤司坐在刚刚恢复通车的新干线上，望着窗外的景象，无法消除嘴角的弧度。如果不是周末，估计他就会直接请假回去，不，或许连假都来不及请，直接走掉。望着玻璃窗里的自己，赤司发现澎湃的心情无法平复。
　　是兴奋吗？还是紧张？或者是害怕？
　　万一弄错了呢？万一那不是煦也呢？他的手颤抖着。
　　在目力所及的空气中，出现了青绿的、银灰的、蓝盈盈的颜色。大海上的光亮奇怪地坚持闯入他的脑海，使他不得不注意到它。樱花草在他身边闪闪发光，到处都是，他忍不住低头看着它们，看一看近在他脚下的这些扰乱他神思的花草，但是它们因为列车的疾行而飞快地离他而去。但在这样崭新的颜色中，他记起了过去的情景。
　　他常常坐在海堤上，闪烁的光亮永远不停、永远不停地从海上传来，使他无法拒绝，直到后来，它似乎把他带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而那海水声也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样，使他仿佛入睡似的获得了暂时的宽舒，他那些自动涌上的思绪慢慢缓和下来，他获得了宁静的世界。
　　而现在不一样，赤司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他不愿意早早地面对东京，却又恨不得立马就到达。新干线像是要迎合他的心情一般走走停停，这让赤司反常地焦躁。
　　“现在的我，真是太糟糕了……”他小声地说。

　　东京。
　　黄濑知道自己获救，最后的力气立马消散得一干二净，陷入了沉睡。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天，他终于幽幽转醒。喉咙干得要冒烟，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他试着动了动，呜哇，疼！黄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黄濑君。”黑子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
　　“小黄你醒了？！”桃井惊喜地凑过来。
　　“……嗯。”黄濑勉强发出一个单字，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黑子面瘫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情绪，他说：“我去找医生。”
　　黄濑在内心哭泣：小黑子你先给我点水喝啊……还好桃井拿了一杯温水过来，黄濑大口地全部喝光。
　　“小黄，慢一点啊，没人跟你抢。”
　　“唔唔唔。”黄濑一边喝一边点头，三杯下肚终于缓过劲，“啊，渴死我了！对了，小桃子，煦也呢？”
　　桃井一愣，把杯子放在一边，微微一笑：“她还在睡呢，不过不要担心，情况很稳定。”
　　这句话却让黄濑沉下脸：“所有的医生都喜欢说这句话，情况稳定？死了才最稳定！她到底怎么样？”黑子出车祸那时也是这样，情况稳定，结果呢？差点连心跳都没了！
　　桃井知道黄濑的心结，坐在一旁安抚他的情绪：“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不过……她什么都不记得，见到每个人都问，‘阿征在哪里’。只是，我们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煦也。”
　　黄濑心头一跳：“小黑子怎么说？”
　　桃井垂下眼：“哲君说是……”
　　“那就是了嘛！”黄濑终于笑出来，“太好了。”煦也为了他代替黑子消失掉，而现在他终于救回了她，填补了心中的愧疚，真的太好了。黑子不用再对过去耿耿于怀，赤司对他也会好一点吧……想想他过得之苦逼，黄濑就觉得未来终于要变得光明了！忍不住泪流满面。
　　医生为他检查了一番，确认情况大有好转之后就到了别处。黄濑知道自己骨折了，身上还有些许擦伤，其他都还好，尤其是脸没有事，否则他连模特的工作都做不了。
　　“呐，小黑子，煦也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黄濑的笑容闪着光，黑子有点不能直视，专注于手上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
　　“煦也在隔壁病房。”
　　“很近啊，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黑子依旧低着头：“她现在不便被打扰。而且……黄濑君，你这个木乃伊的样子会吓到她的。”
　　“……”黄濑伤心了，流泪了，被无视了。
　　“啊，小黄仔你醒了呢！”门口进来了一个紫色的小巨人。
　　“紫原？！你不是在秋田吗？怎么跑这儿来了？”黄濑张大了嘴。
　　“诶，今天通车了啊，我坐的第一班车回来的呢。”紫原抱着一堆零食走近，把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堆到了床头柜上，提了根凳子坐下，“而且赤仔也在来的路上哦。作为慰问，我可是把我最爱的零食让给你了呢，黄仔要好好感谢我哦。”
　　黄濑嘴角抽搐，谁要你的零食！
　　黑子这才抬起头：“紫原君，黄濑君还不能吃零食。”
　　“诶——好可惜，那就只能我自己吃了呢。好可怜的黄仔。”
　　“喂，小紫原，别把你的理念加在我的头上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卡兹卡兹”的咀嚼声。
　　——所以说你是到这儿来吃零食的才对吧！！黄濑抓狂。
　　“小黑仔，煦也妞居然不认识我了诶，我好伤心——”紫原拖着长长的尾音说。
　　黑子剥橘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说：“她连我也不认识了。”
　　“煦也妞失忆了吗？”紫原歪着头问。
　　“嗯。”
　　“啊，那赤仔要怎么办呢？”他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黄濑捞起一块苹果：“煦也只记得小赤司。”
　　“咦？这样峰仔和绿仔不就是陌生人了吗？室仔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他们跟煦也妞说话她也在回答啊？”紫原不解。
　　“……”黄濑不想吐槽紫原，冰室究竟把你教成什么样了啊！
　　而隔壁。
　　“阿征在哪里？”煦也看着绿间问，搞得他有点头疼，这个问题他回答了不止十遍。
　　“他在来东京的路上，马上就到了。”耐着性子回答这个问题，绿间揉了揉额角。
　　“你这样说了很多遍了，可是他没到。”煦也锲而不舍。
　　绿间的额角欢快地跳跃着，最后居然是青峰发话：“你睡一觉他就来了。”
　　煦也抱着绿间给她的幸运物，一只阿狸的玩偶，低头想了一会儿：“如果我睡着的时候阿征来了，一定要叫醒我。”
　　“嗯。”
　　得到了确认，煦也才钻进被窝里。
　　“……变得跟小孩子没两样，真伤脑筋。”青峰站在门口对绿间说。
　　绿间抚平跳动的青筋：“最糟糕的是她还不好骗。”
　　“赤司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青峰望天。
　　“我先问问他到哪儿了。”绿间掏出手机。
　　桃井提着六份饭匆匆赶来：“小绿、青峰君，先吃饭吧。”
　　“还真是饿了啊……哦，有牛肉！”青峰坐到长椅上拿起一份来，“在哪里买的？好香。”
　　“就在对面，小绿，给你。我去拿给哲君他们。”
　　“哦哦，去吧。”青峰迫不及待地开饭，绿间把盒饭放在腿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赤司刚下车就接到了绿间的来电，他在电话那头隐晦地抱怨着，而赤司听了忍不住笑：“她现在怎么样？”
　　“折磨了我一下午，终于睡了。”
　　“我已经到了，马上就来。”
　　“你最好再快点。”绿间终于松了口气。
　　“嗯，我挂了。”下了新干线，赤司便朝医院而去。东京的地面交通还没恢复，到处都是封锁的警戒线，赤司只能选择步行。他在街道上奋力的奔跑着，现在，就连空气狠狠压迫肺部的感觉也让他感到开心。不是梦，是真的，煦也回来了，她回来了。抑制不住笑意，赤司从未如此地兴奋，以至于他感觉不到累。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赤司找到了病房。
　　“总算来了。”在门口等待他的是绿间，见到赤司，他站了起来，指了指身旁这道门，“煦也和黑子在里面。”
　　赤司点点头：“辛苦你了。”
　　绿间不自在地扭过头：“没什么，只是顺便而已。我去看黄濑那边。”
　　“……对了，告诉凉太，谢谢他。”
　　“这话等你亲自给他说吧，我才懒得。”绿间转过身。
　　“啊，也对。”赤司笑，然后握住门把，轻轻拧开。
　　夕阳的光洒在洁白的被单上，只能看到水色的头发流泻在枕头上，黑子安静地坐在床边照顾着被窝里的人。赤司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赤司君。”黑子看到他，站了起来。
　　“哲也。”
　　“……煦也还在睡。”
　　“嗯。”赤司将背包放在一边。
　　“这里就麻烦赤司君了，我去打水。”
　　“好。”
　　门“咔嚓”一响，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赤司和煦也两个人。
　　煦也还在睡，被子被塞在下巴底下，却因为她缩得太下去，而基本就倒在了枕头和被子的缝隙里，只有长长的头发露在外头。赤司把凳子挪近一些，轻轻地把被子拉开了一点，重新掖好，这才发现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玩偶。
　　像小孩子一样……赤司撩开她脸上的头发，静静地凝视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他终于见到她了。她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额前是有点凌乱的碎发，安静地闭着眼，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轻轻地触碰着她的脸颊，赤司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无比幸福，这样的真实感让他眩晕。
　　“煦也……”他笑弯了眼睛，在她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样的吻。不过这却惊动了熟睡的人。
　　煦也抖了抖睫毛，眉头皱了皱，似乎是为有人打扰她睡觉而不高兴。但是她记得她对那个绿油油的人说的话，阿征来了就叫醒她，难道是真的到了？煦也一下子惊醒，眼睛蓦地张开，花了短短的几秒聚焦，看清了眼前离自己极近的人……
　　“吵醒你了吗？”赤司温柔地说。
　　煦也眨眨眼，就是这个声音，没错。她动了动，从温暖的被子下伸出了手。
　　赤司看着她的动作，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还认识我吗？”
　　煦也陷在枕头里的头艰难地动了动。
　　“我是谁？”赤司问。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样连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你是……阿征。”煦也的眼里突然盈满了泪水，她伸出双手，环住了眼前人的脖子，“阿征……我很怕你不会来。”
　　“我不是来了吗……”赤司把煦也抱在怀里，梳理着她的头发。
　　煦也紧紧地抱着他，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阿征！”
　　赤司觉得眼睛有点湿润，他拼命忍住：“我在。煦也，我好高兴知道吗？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煦也努力地点头，汹涌的泪水打湿了赤司的衬衫。终于安心了，胸口那份不安终于没有了。她孤独的徘徊了那么久，终于、终于找到他了……
　　她一个人漂浮在一片黑暗里，不知时间，没有任何感觉，就这么静静地，仿佛可以漂到永远。
　　直到某一天，有个声音在对她说：煦也，我绝对不会再放手了。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和一片强烈的光，她便发现她抱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孤零零地徘徊在一间空旷的大房子里。
　　她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她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耐心地等待。
　　她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决定听从。
　　她等待着，等待脑海里唯一的印象里的那个人的到来。
　　她知道那个人叫做阿征，他对她很重要。
　　等待仿佛是没有尽头的，她靠着手中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消磨时间……直到那一天，她等来了一片明黄。虽然有点失望，但是她问他：你知道阿征在哪里吗？不过下一刻，他们就一起被黑暗覆盖。
　　她怕黑，因为她在黑暗里太久。
　　但是她的心告诉她，只要熬过去，就能够找到最想要的东西。
　　她想，也许再等一会儿，阿征就会来救她了。
　　现在，她终于见到他了。她终于等到了他。
　　——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要知道，我最喜欢你了，阿征。
　　——我也是。
　　东京的灾难成全了他。也许就因为要成全他，一个大都市倾覆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回来，一切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