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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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城
第二天起了一片大雾，满目白茫里马车轮轱辘响，楚小弟也同那睡得不清醒的女侠描述了梦境。
靠在蝉兮肩上的宿槿然睡得熟，蝉兮懒洋洋地拍着她的背，问楚小弟道：“对人家一见钟情哦？”
楚青暝挠了挠头，笑道：“你在说笑罢。两年前半梦半醒的惊鸿一瞥，除了给我留下好印象以外，你可当真以为我是对见了一面的人念念不忘？”
坐在窗边的莫长寂回过头来，问楚青暝道：“后来你可从树上跌下来？”
楚小弟夸张地把嘴张成鸡蛋形，大力拍了莫长寂的肩膀道：“莫兄，你可是神了！那天午时我从树上跌下来，把腿跌折了。”
莫长寂点点头，闲散道：“那人过去是我莫家的奴仆。”
楚小弟“啊！”一声大叫，蝉兮用力给了他一脚，他却不顾，神情是真的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莫长寂的肩，“他叫什么？他现在在哪？”
蝉兮“哈”一下笑出声来：“还说不会对见了一面的人念念不忘，我看你呀，的确不是念念不忘，简直就是痴情痴心哪！”
楚小弟白她一眼，随即注意力立刻回到莫长寂身上：“说呀！快说！我要找到他！”
莫长寂笑着伸出三个手指，摇摇手掌道：“花城风月楼请客三次。”
“好说！”
莫大少满意地收了手指，也不捉弄这傻小子，当真好人心地回答他：“他叫莫贺途，尚是婴童时被我们买了养大作仆，过去在莫府我们都唤他小名作糯糯。他挺能干，虽然傻里傻气，但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我爹娘都对他爱惜得紧。只是后来他生了场病，落了病根，干不了过去的活，不时腰疼得厉害。找人治了，也没起什么作用。这倒没什么，他在莫府这么多年，我爹娘早就说了，纵使是他病了残了，也会留他在莫府好生伺候着的，我们都将糯糯当作莫府的人，这病真的不算什么。可重要的是他那以后变得怪了。他说什么话，总让周遭的人遭殃。有回我与他在莫府的小湖边，他看一眼道‘这湖可深，若是跌了，怕是不好’，结果顷刻我就跌下去了，呛了好些水，他慌里慌张地唤人救我，急得脸红彤彤。这类事儿多了，我爹娘也慌起来，请了人来破谜，那人说，糯糯是病时不幸，吸入了扫帚星的阴气。我爹娘不怕养着残了的糯糯，却怕养个会让别人死了残了的糯糯。可我们大家都舍不得将他赶出去。倒是那江之鸾来京城办事时留宿我莫府，听我们说了这事，便说他愿意将糯糯收作仆。之鸾大哥我们信得过，放心地让糯糯跟他走了。”
莫长寂喝了口茶，微微蹩起眉道：“我与他就过了这么些事，之后的，就要你到了花城去问之鸾大哥了。之鸾大哥这会也呆在花城，我倒盼着他是把糯糯带在身边，我也好再见一见他。那之后书信来往少，之鸾大哥不是个好言语好谈的人，现在想来，我竟没再得到过糯糯的下落。原本我几乎都快忘了他了，适才听你一说，倒是猛地记起。我当真想他了，也不知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楚小弟听得抿了唇，问莫长寂道：“他走了多久了？”
莫长寂想了一想：“今年我十九了，他走时我大抵是十二岁罢。日月如梭啊！转眼也七年了。他比我略小些，今年十八罢，我揣摩。”
楚小弟点了头，末了，马车里也静下，没再出一点声音。
暮色笼了花城的山麓时，楚青暝深切地感到他前一天晚上没有和莫长寂一道去看花灯的抉择是明智又正确的。
花城不愧是在江家的半壁江山里声名远扬的不夜城，入了夜，这鲜亮的城才像是活过来了。风月街华灯初上，人潮一波一波，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
莫长寂兴奋地不行，决计着之后几天要去风月街玩个痛快，然而眼下他最着急的，其实是找到江之鸾。
江南、江北一群人一道住下的屋子在半山腰，莫长寂不怎么会武功，蝉兮背着宿槿然在山脚下跃起，轻巧几下就没了影子；楚小弟也跟着施展轻功，急于去见见他的新师父，留下莫长寂一个人骂骂咧咧地靠脚走上山。
楚小弟跟着蝉兮跟得很紧，很快便寻到了半山上的大宅。女子显然是这边的熟人了，一脚把门踹开，豪迈地大声嚷嚷：“我来了！江南！滚出来！我好心给你带了个徒弟！”
大堂里一群人正在用晚饭，酒过半巡，这女侠一闯进，江南那边就传来骂声。
蝉兮毫不介意，一手搂着宿槿然，一手提起楚青暝，提货似的向江南晃了晃：“青暝，看见没有？那个站起来的，对，黑色袍子的，喏，走近了，漂亮罢？哟，脸色不好看啊，没事没事，青暝，你说句话喽！”
叫做江南的高大男子阴森森的目光在楚青暝的脸上停留一会，转向了蝉兮：“你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现在不就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到访，凑合罢！喏，我给你带的徒弟，样貌好，身材好，功底又不错，你有什么不满意说出来，我给你修好。”
江南还想说两句，被女子转移话题，便悻悻地瞟了楚青暝一眼，森森地道：“我可说过我不收女徒？”
正要继续说什么的蝉兮“哇”了一声，大大咧咧放下楚青暝，“你丫瞎了！这分明是个男娃子！”
江南的目光又钉在了楚青暝脸上，背后长桌边有人打趣道：“女侠，不是江南的眼力不好，是你的眼力太好啊！”
江南没有理会，瞥了楚青暝一眼道：“当真是男孩子？”
楚青暝被他看得浑身冷汗，说话都结巴了：“是，是。”
背后又有人哄笑起来：“你瞧瞧，把小美人吓的！”
高大的男子显然心情不好，回头怒吼一句：“你们他妈闭嘴！”
他是真的发火，一时屋子里静了，唯有蝉兮带着她常年不开口的妻子，坐到长桌边不客气地吃起来。
江南站了一会，还是没人打破沉默，他便对楚青暝低声道：“跟我先过来罢。”
楚青暝早被吓得战战兢兢，连忙跟着大美人师父到了僻静处，那男子呼出口气，问他道：“从哪儿来？”
“凌，凌都。”
江南仍然寒着脸，僵了一会，还是放松了些道：“我凶了些，抱歉。你放自然，同我说话。”
他又问：“多大了？”
“十五……”
男子点点头，呼出口气，修长的手指覆上脸，轻轻揉着鼻梁：“那女流氓带来的人，想必功夫也不错。先和大家一道吃点东西歇会罢，到底是晚了。”
相貌绝色，看起来又不好接近的男人，脾性倒还算和气。楚青暝“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男子一眼。
说话间树林里窸窸窣窣，江南猛地回过头去，楚青暝才刚落眼，便看见林子里钻出个人来。
“莫长寂？”
莫大少脚一踏上山麓的平地，就指着楚青暝大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知道我不会武功，居然丢下我跑了！”
楚青暝争辩道：“我跟着蝉兮走，我怕到时我迷路了！”
“去你令堂的迷路！”
莫长寂正怒不可遏，忽然大宅的二楼传来一声笑。
三人同时抬头望去，江南首先慢吞吞地道：“仰兄当真是好兴致啊。”
发出笑声的黑影轻巧地从楼上一跃而下，啪地一声落在三人面前，一张俊脸笑意盈盈，“美人到访，没有也得有啊。”说着目光就向莫长寂瞟去。
莫长寂给了他一个白眼，从衣里抽出扇子，一把甩开，风流潇洒地摇了几摇：“在下莫长寂，初次见面。”
江南森森地道：“不用跟他算礼节，他是仰子霖。”
楚青暝“啊”了一声，莫长寂更是白了脸，手里扇子啪地落了地。
叫做仰子霖的男人“咦”了一声，楚青暝并未见他动作，下一秒他却一只手举起，手中扇子向莫长寂晃了两下，正是莫长寂方才因吃惊而掉下的那把！
莫长寂瞪大了眼睛，默了两秒，突然扑上去：“还我扇子！”
仰子霖却笑着后退，身手极迅捷，影子似的闪躲着，莫长寂一个没有半点武功底子的家伙怎敌他得过，很快便败下阵来。
江南打了个哈欠：“你们要闹到何时？”
楚青暝扯了下身边美人师父的衣袖，待他“嗯？”一声回应，悄悄地问道：“这仰子霖……可是那有名的神偷？”
江南嗤了一声，“有名！可不就是那混小子。你还是清点清点自己身上的东西，怕是已被他盗了好几块名贵的玉佩去了。”
楚小弟慌得立刻摸索起来。
不远处的仰子霖最终还是把扇子还给了莫长寂：“好罢，还就还，你别急。这扇子又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见他拿着扇子的手伸过来，莫长寂几乎是立刻就整个人冲上去，把那扇子一把夺回来，紧紧地护在怀里。恰是站在暗处，他低了头，仰子霖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肩膀微微哆嗦。
仰子霖有些摸不着头脑，挠挠头发，莫名其妙地道：“你伤心什么？不就是一把扇子……你最好检查检查身上别的东西，我这儿……”
他伸手到衣服里去掏，莫长寂猛地抬起头来，比方才那楚小弟慌得还厉害，刚检查了腰间，脸色煞白地瞪向了对方，却见仰子霖仍然一脸无辜，手里捏着一支素雅的发簪。
这回莫长寂是生气了，眼眶也红了，嘴唇微微发抖，竟然带着哭腔道：“混蛋！变态！不要脸！”
仰子霖更是不明不白了，摸摸后脑勺，困惑地：“这发簪也值不了几个钱……”
“钱钱钱！你个变态就知道钱！你懂个令堂！”
莫长寂猛兽一般用力夺过那发簪，转身跑了几步，忽然蹲下身来，声音里明显是已经哭了，“变态……混球……”
仰子霖意识到自己大抵是戳到这小家伙的伤心处了，说不准那扇子和发簪是他过去哪个旧相好送的，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他连忙追上去，“哎，哎，小家伙，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哭你个令堂！你就知道偷！也不想想偷的是别人的什么！”
仰子霖摸摸头，问他道：“什么啊？难不成那发簪是你全部家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穷苦的人啊……”
“傻子！”莫长寂用力给了他一脚，被他轻轻巧巧避过，“闭嘴！”
江南和楚小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时候一个人从大宅里奔出来，笑着问道：“你们在闹什么哪？女侠都不高兴了，说你收了新徒弟，把老朋友丢的远了。”
江南也感觉在外面呆的久了些，夜风凉了，便对楚小弟道：“我们先进屋去，让他俩呆会。”
莫长寂却在后面嚷道：“别让我呆在这儿！”
江之鸾听完莫长寂激动的独白，淡淡地放下茶盏，声音虚无缥缈，“你可走运了，恰好那孩子我带来了，正在楼上收拾屋子呢。随我来罢。”
莫长寂拉着楚青暝的手跟上去，朝他挤眉弄眼：“三次！”
“别记这么牢，你这混蛋！”
背后仰子霖正愁眉苦脸地跟着他们俩，莫长寂朝他盛气凌人地一挥手：“你丫没吃饭哪！走这么慢！不准逃跑！”
适才这莫大少哭哭啼啼和一脸坑爹的仰子霖进门来，蝉兮听了事情的经过，给了仰子霖一个凶狠的大耳刮子，命令他从此成为莫长寂的仆人，必须吃喝拉撒紧跟着主子，还要立刻把前一秒从她腰间系带那里偷走的小刀还回来。要不是蝉兮，莫大少这会也没有这么霸气。他莫大少全仰仗女侠了！
仰子霖伤心地抹了抹眼睛，“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谁叫你手贱！闲着没事，到处拿人家的东西！小偷！”
“那是职业，也是习惯，你让我不偷我还忍不住呢！”
“去你令堂！跟我走起！别这么慢！”
江之鸾一直在前面默然地带路，这时回过头来，轻声地道：“静些，有些人已经睡下了。”他声音空灵，人又冷静，气场极强，几个家伙在他面前，都只会服从了。
几人来到长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前，江之鸾骨节分明的手推了门，一边淡淡地道：“贺途。”
背对着门正收拾屋子的消瘦男子回过头来，温顺地道：“少爷您来了？贺途慢了，这屋子马上就收拾好，您……”
“先别忙了，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这江之鸾往日极少露出笑容，这时却微微挑了唇角，把莫长寂轻轻推到身前。
转过身来的莫贺途怔了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绞起双手，露出笑容来：“……莫少爷。”
莫长寂看着他，他比好些年前高了些，也更消瘦了，眉眼间逐渐透出成熟和平静。
一片安静里，楚青暝看看莫贺途，又看看莫长寂，疑惑道：“你们久别重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莫长寂望了他一眼，大步上前，扶住那男子薄薄的肩膀。
“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微低着头，似在思量什么，背脊轻轻一动，他又似是笑了，“是什么都不用说。”
随即他走近些，几乎将莫贺途拥在了怀里，一只手抚上了怀里人的背。江之鸾看见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对方却笑了，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摆了摆手，向后退去。
这下仰子霖和楚青暝都安静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长寂被制止，站在原地微微一顿，接着轻声问莫贺途道：“夜里你睡哪间房？”
对方温和地笑着，摇摇头道：“我一个下人，哪有自己的卧房？自然是在大院的柴房搭个铺子，和其他奴仆们一起睡了。”
莫长寂双手制住他的肩，低声道：“夜里你同我一道睡，我想和你说说话。”
莫贺途愣了一愣，想拒绝，肩上的一双手却忽地加大力量，按得他生疼。然而背后的楚青暝和仰子霖却没看出这莫大少使了劲，唯有一旁淡然的江之鸾微微抿了唇。
莫长寂把男人肩膀箍住，后者肩上一阵剧疼，登时眼前有些花。这样一看，显然是逼得他不能拒绝，只能应允了。莫贺途疼得眼睛微微一眯，小声说：“好，好。”
江之鸾在一旁低低地说：“莫大少爷，你把贺途弄疼了，你可知道？”
莫长寂转过头来目光凛冽，手上不动声色松了些，一字一顿道：“当真抱歉。”
花城的夜喧闹嘈杂，却与这山离得远，一行人睡得安静又舒坦。前一天睡前蝉兮嘱咐过花城雾大，山上尤其寒冷，让他们早起的人别忘了添几件衣物。
而那江南呢，也不忘逼迫楚青暝早早起床练剑，不得已之下这楚小弟打着哈欠穿过浓雾，刚走到长廊的尽头，忽然和一个人撞上。
晨雾当真是白花花的一片，楚青暝根本看不清被他撞到的人的长相，只感觉对方被他生生撞倒在了地上。他吃了一惊：若是撞到了这里的哪个权贵，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着，连忙俯身把那小家伙扶起来。手里的腰肢细得可怜，扶住的肩膀也是皮包骨头。雾里探出一张脸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看起来很懦弱。楚青暝叽叽喳喳地问他道：“你没事罢？抱歉抱歉，雾大，没看得清。”
“没事……”对方微微摸索着爬起身，东张西望，那眼睛看起来却很无神，“嗯……你好……你可以告诉我江南住在哪里吗？”
“江南？哦！你找我师父啊。好的好的，我带你去。”
两个人在浓雾里走着，楚小弟这话痨又闹腾开了：“你叫什么呀？是我师父的熟人吗？”
“嗯……我叫秦袂……熟人啊，唔……我不知道算不算……”
不知道算不算，这人是傻子么？楚小弟愣了一下，打量打量他，脱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的眼睛是……”
“哦……这个啊。”对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温和地笑笑，“没事，我就是看不见的……”
楚青暝“呃”了一声，为自己的不经大脑思考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耳光，生怕触着人家的雷区：“这样啊。”
对方却很坦然，笑了笑道：“你呢？你叫什么？”
“楚青暝，我叫楚青暝。”
“青暝啊……”秦袂轻轻念了念这个名字，随即微微一笑，“很好听喔。”
“是，是么。”楚青暝望着他温柔的眉眼，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烫，立刻掩饰道：“哪！就是这儿了！”
接着他正急吼吼地要上前叩门，秦袂却觉察了他的动作，赶忙将他拉住，柔柔地劝阻：“别，别叫他。我来得早了些，干脆站着等他好了。”
“站着等？早上这么冷，看你这小身子哪里吃得消？别说了，你等一会。”接着不顾对方还要来拉他，直接叩响了门。
卧房里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昨夜才见到的高大男子披着长袍打开门来。见到两人站在门前，并不吃惊，淡淡地说：“怎么？”
“秦袂来找你，我带了路！”楚青暝“刷”地举起手，在江南面前晃来晃去，傻笑着邀功。
江南微微低头，看向那缩在门框边紧张不安抠着木屑的家伙，低声道：“这么早就来了啊。”
“是、是……打扰了……”本以为没有人注意自己的秦袂一听江南对自己说话，慌得一哆嗦，立刻站直了，手里的一小块木屑还没来得及放掉。
那样子实在是好笑得紧，江南也忍不住轻嗤一声，随即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大清早屋外凉，你身体不好，快些进来。”把人弄进屋，又回头对探头探脑的楚小弟道：“蝉兮有时会早起练剑，你可以到楼下空地去和她一起练练。”
“好哦！”楚小弟蹦蹦跳跳，没等江南关上门，就一溜烟没影了。
江湖高手聚集的大宅里，好些人都是早起的。楚小弟下了楼，大厅里有个人正在打扫。
“莫贺途！”楚小弟急忙叫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转身望向楼梯，随即小小地弯了弯腰：“唔……少爷有何吩咐？”
“没没没，你过来过来。”楚小弟像是看见什么讨喜的小玩意似的，急匆匆地跳下楼梯，向他招手。
糯糯困惑地点了点头，放下扫帚，走过去问道：“什么？”
人真的在眼前了，楚小弟却不知说什么好，抓着衣服又是咳嗽又是东张西望，把对方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才小心翼翼地进入正题：“那个，两年前……我见过你的。”
“哦？”对方显然是被挑起了兴趣。
“我们去大院里走走好不好？边走边说。”楚小弟立刻犯贱地开始献殷勤。
糯糯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点头应允。
这下人身在花园里，总该进入正题了，楚小弟又开始假咳，平日贫嘴得很的家伙这会跟中了邪似的，结结巴巴半天也没个词出来。
莫贺途耐心得很，看出来他紧张，便笑着抚慰他，试图让他放松。
好不容易雾散去些，小家伙才开了口，“那个，两年前……你有没有经过过京城楚府，楚府后面的一条很安静的小街？”
“……”这种事怎么会有人记得清？男子微微一笑，还是温和地回答：“抱歉……我记不清了。”
楚小弟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给自己这笨嘴来一个耳光：这样问怎么会有人答得上来！你个傻货！接着连忙道：“当时我趴在院里的一棵树上，后来看到你站在街上，盛夏了，然后你看到我，对我说小心些别跌下来……”
莫贺途吃了一惊，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捂住了嘴，赶忙问他：“抱歉抱歉！后来你可没有出什么事儿罢？”
“不瞒你说，我从树上摔了腿。”楚小弟难得老实，诚恳地望着他。
莫贺途摇摇头，一脸悔恨，恨不得打自己两下：“对不起，我这嘴……好久了，病了一场以后说是吸了扫帚星的阴气，这嘴就老是害人……你，你不要紧罢？不……不是来寻仇的罢？”说着说着他被自己的思路吓坏了，慌慌张张地向后缩了点。
楚青暝看他这模样忍不住想笑，这回轮到他来抚慰他了，“别紧张啊，不是的。我只是跟你说，我见过你。”
“呼，那就好。”傻家伙样子冷静，性格却很傻里傻气，像个孩子似的拍了拍胸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见笑了……”
“没事。”楚青暝望着他，这张脸，曾经在那个盛夏，他从树上望下去，这张脸向他抬起微笑，霎时他感觉阳光也淡了。
这张脸……这个人。
他忽然觉得嘴唇发干，说出的话也不经大脑思考了，“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