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泉》八爪鱼

4、（四）

　　树林依山而成，随着地势升高，眼前也渐渐开阔起来。俗语说：望山跑死马。两人沿着林间的羊肠小道曲折盘旋，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到了那座木屋跟前。展昭正要抬手叫门，木门两边一分，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迎了出来。

　　老人也不怕生，上下打量几眼，笑道：“两位小哥可是迷了路？要翻过这座山，还得再走三四个时辰。天黑以后，这山里又潮又冷，还经常有野兽出没，不如今晚就留在小老儿这里，歇上一宿，明早再赶路吧。”

　　两人没料到主人竟如此盛情，都不由一愣。老人见状，忙解释道：“我姓张，是此间的猎户，一年四季都住在山里。平素这山上少有人来，多半都是迷了路才会到我这儿来求助。两位不必客气，先进屋暖暖身子吧。”

　　白玉堂听罢，再不推辞，拱手道：“那就多谢张老伯了。”说着，拉起展昭随着老人走入屋内。

　　木屋内甚是整洁，墙上挂满了猎物的毛皮，一眼望去竟颇有几分北人的粗犷。不多时，老人便端上来两杯热茶和一些吃食，道：“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二位的，莫要嫌弃，将就着吃些吧。”

　　两人道过谢，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展昭瞧瞧四周，并未看见用来沐浴的木桶，不禁皱起眉，小心问道：“张老伯，我这兄弟日间受了点风寒，我想帮他烧些热水沐浴驱寒，不知方便否？”

　　老人听了，笑道：“哪里还要那些麻烦？小哥不知，再向北半里就有一座温泉，唤作相思泉。吃过饭，你们去那里泡泡，管保舒筋活血，寒气全消。”他说着，见二人面露难色，忙继续道，“看你们的服饰仪容，便知不是常人，不惯做这些粗鄙之事。两位尽管放心，相思泉极为隐秘，只有我屋后的一条小道可以过去，不必担心会有外人，但去无妨。”

　　展白二人对望一眼，见老人说的真诚，也就不再矜持，点头应下。虽说露天沐浴有失身份，可一则别无他法，再来地处隐秘，想必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吃罢晚饭，两人在张老汉的指点下，很快便寻到了相思泉边。此时已经月上柳梢，柔柔的月光下，一池碧水波光点点，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去，花草林木都是朦朦胧胧的，竟有些人间仙境的感觉。

　　爱人相伴，又有如此美景，白玉堂不禁心中大喜，三下两下把自己剥个精光，便咚地一声跳入水中。夜间清凉，泉中却温热异常，丝丝暖意顺着肌肤透入四肢百骸，再加上水波轻柔，身体就仿佛被上好的绒被包裹着，不多时，脸上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顿时冷意尽散，说不出的惬意。鬼斧神工一般，泉边竟有两块三尺见方的青石，一块斜插在岸上，一块砌在水中。白玉堂走过去，背靠青石坐了下来，正好半躺半卧，舒服得直令人啧啧称奇。他转身回望，见展昭正立在泉边，忙道：“猫儿，你也下来吧，这些日子奔波劳碌，正好舒缓舒缓。”

　　展昭略一犹豫，倒也没有推辞，转身褪下衣裳鞋袜，搭在树杈上，这才一步步走入水中，来到白玉堂身边。他盘膝坐在大石上，双手分别按住白玉堂的气海、命门二穴，接着运功发力，一股精纯的内劲便顺着指间流入对方体内，在经脉中从容游走，导纳归元。

　　二人皆修习过龟息大法，内力已算是同宗同源，因此疗起伤来，更是事半功倍。展昭总是暗自庆幸，若非当初受不得磨蹭，教了白玉堂这内功心法，恐怕冲霄之役，便会成为白玉堂殒命之时。犹记得那时，自己不眠不休运功七日七夜，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因此获得四鼠的首肯，总算同意了两人之事。可若要重来，他倒宁愿两人形同陌路，也好过看着对方命悬一线时，锥心刺骨。

　　心随意动，真气缓缓流转，渐渐已经自成一体，在两人的经脉间依次游走，再不需导引。白玉堂舒服得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转头望着展昭，忽道：“猫儿，和我说说心事吧。”

　　展昭“哦”了一声，有些不解地回望：“我有什么心事？”

　　“傻猫儿，若不是这几日见你在府里总是闷闷不乐的，我又何苦将你引出开封？莫不是马汉成亲，府中闲杂人太多，惹得你心烦？”

　　“自家兄弟好事将近，我怎会心烦？”展昭摇头笑道。

　　“是不是这事我不敢说。可自打马大哥张罗着要搬出府衙，我就没见你开怀笑过。猫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实在是想不通，同我讲讲罢。”

　　展昭看着白玉堂执着的目光，微微叹了一声，才低声说道：“我只是担心大人和先生，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们说我们的事。”

　　“这话怎么说？莫非他们有所察觉？”

　　“那倒不是。马大哥搬出府衙后，有一日先生忽然找到我，说看中了城东的一块宅地，要帮我买下来，备着将来成亲用。大人和先生都是读书人，对伦常纲理看得甚重，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事，不知会怎样想法。他们于我如慈父严师一般，若真的极力反对，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玉堂，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白玉堂听了，也不由紧锁剑眉：“这倒真是桩难事。哥哥们都是江湖人，不拘小节，尚且一致反对，更何况饱读诗书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唉，以你的性格，恼不得、闹不得，更加不可能离开开封府和我一走了之。想来想去，也只有一门“缠”字功了。猫儿放心，大不了我应承你，敛起这火爆性子，便是十年八载，也一定要磨得包大人点头同意。这样可好？”

　　“玉堂，真委屈你了。”展昭不由有些愧意，叹气偏过头去。

　　“傻猫，你我一生一世都拴在一处了，哪还有那么多的计较？”说着，白玉堂捧过展昭的头，在他唇上轻吻一记，“不要愁了，总之，万事有我！”

　　听到白玉堂又犯了大包大揽的毛病，展昭不由嗤笑一声，心中却舒畅了许多。无论如何，生死线上走过一个轮回，两人是再不能分开了。明日事明日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想着，展昭再不忧虑，只凝神静心，运足内力，将对方的经脉又细细梳理一遍，才缓缓松开了手。

　　白玉堂知道展昭已经解开了心结，便抱元守一，开始调理内息。日间使出龟息大法，确实损耗甚巨，如今得到展昭的助力，已恢复十之七八，只要再将内力运行两个周天，自会恢复如常。

　　收功之时，已是月上中天。不知是否这温泉水确有奇效，白玉堂只觉体内暖洋洋的，似有用不完的精力。扭头看向旁边，只见展昭正痴痴望着他，可一碰到他的目光，却立刻躲闪开来，跳起身就往岸上走。

　　“猫儿……”白玉堂哪容得他躲，一把拽住展昭的胳膊便往怀里带，“再多呆一会儿嘛。”

　　展昭逃得匆忙，没提防白玉堂来捉，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在他的身上。

　　“你慌什么，我又……”白玉堂正要调笑两句，却忽然感到对方那温热的身体上，欲口望居然半张半抬地撞在自己腹部，微微颤动着，说不出的挑口逗热情。

　　展昭心下大窘，一时竟忘了起身。刚刚白玉堂运功之时，他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心中思索着两人过往的种种，不觉竟浑身燥热，情生意动。待到白玉堂看过来的时候，他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慌忙起身逃跑，却不料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让对方察觉自己的异常。此时，两个赤口裸的身体紧挨在一起，稍稍一动便又在身上点起一小簇欲口火，展昭只觉一股血气从下口腹直冲到头顶，几乎连压都压不住了。他咬牙撑起身，正要再逃，却不防被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接着天旋地转，背部便靠在了滑溜溜的青石面上。抬头望去，白玉堂的一张俊脸已经笑嘻嘻凑到眼前。

　　“这良宵美景，五爷要是辜负了，还怎称得上风流天下我一人？”说着，一低头，便衔住了那还待争辩的两片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