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几日

1、几日 短篇

　　几日。

　　几日，几日。你为何要给自己取名为几日?
　　路，为何?
　　很多日。她都会这么问。为什么叫做几日。这么普通,无聊的名字。
　　我想，我思。
　　为何,偏给自己取这么个怪名字。想到了姬日。那个美丽妖艳的女孩。
　　谐音。即使。
　　是啊。即使，却天差地攘的区别。
　　知道原因么?
　　因为，我忘了我的存在。忘了他的存在。几日了？
　　记不得。不记得。
　　只知道,相遇了。离别了。
　　每天,每日。
　　徒然放下了。放下了。
　　几日了?
　　不知道。
　　提问，枯燥回答。
　　不知道。几日了。
　　几日，几日。
　　自己的爱情。却无法争取。
　　最终，化为了几日的记忆。

　　用叙述性的语言，是因为，他已发生。也早已结束。
　　用上了过去试。用上了我的回忆。
　　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淡然地回忆。扭曲的回忆。

　　路，她叫做路。马路的路。也就想马路一样。平凡无实。她也把自己比作一条乡间的小路。同样的平凡，同样的一般。
　　有时，她会幻想着。幻想拥有一段美丽的恋情——王子，公主般的恋情。可是，事实永远都是事实。残酷，冷血。
　　但，上帝可能怜悯了她，给了她一段回忆，一段一生的回忆。

　　像所有高中生一样。她每天都回背着重重的书包。身着平淡的校服。低头向前。反反复复。日日年年，她就是这么走着去上学。
　　15分钟的路，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周围的事物同样没有改变，没有人朝她吹口哨。因为，她平凡，太平凡了。在人群中，你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永远，不会。
　　直到有一天，夏日的一天，她看见了他。那抹蓝，不知道藏青还是深蓝。因为，他们离得太远了，远到只能看到他的校服，远到看不清她的脸。
　　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手机铃声。
　　她笑了，扑哧一声笑了，有了18岁该有的笑容，也打破了以往的冰封。
　　叮当猫的铃声，她听见了。
　　他喜欢的，她亦是喜欢。
　　阳光格外的灿烂，光点从郁郁葱葱的绿树上洋洋洒洒的下来。在光点中，可以看到飘扬的灰尘。
　　响亮地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很响。
　　响到，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注意力被铃声转移，就这么看到了他，没有被别人听到怪异铃声的窘迫。接起。然后飞奔向前。打乱了灰尘，打乱了次序。打乱了，她的心。
　　惊异的看着那抹蓝从眼前消失，飞快地消失，一刻也没有停留。她想，他一定是知道了值得他开心得事。
　　“啊……”
　　在远处，听到了他兴奋的大喊。
　　又是抿嘴一笑，淡淡的笑。在之前从来没有过。
　　小小的花朵在绽放，没有人看到那一瞬间的美。就像没有人看到她一瞬间的柔和。少了装出来的刻板，多了柔柔的笑意。
　　从来没有人知道，原来，她的笑，是这么美。当然，她自己，也不知道。
　　笑过，走过。
　　很不一般的一天，老师，同学。都这么认为。路，自然也是，不一般的蓝，冲进了她的视线，多了一些盼望，明天，还能看见么？没有回答，因为，那是一个未知数。数学公式永远也算不出。
　　路拿到了美院的提前入学通知书。鹅黄的封面，上面写着大大的录取书。破格录取的，提前录取的。或许是唯一一个，至少在今年。是唯一。
　　然而，她并无多大兴奋，好似这份通知来得自然。被表彰，说了感言，下台。
　　接受那不一样的目光。羡慕，嫉妒，隐隐的藏在最深处。
　　没有一个人在议论，因为她的能力，学习的第一，绘画的第一，所有的一切，她都是第一。那也是父母炫耀的去处，谈论女儿时，两位中年人无不面上荣光，好似女儿的荣耀便是自己的荣耀。她也是在这荣耀中改变，变得老师喜欢，变得失去了自己，在一条岔路口，迷失了方向，最终，选择了右边，老师的希望，学校的众望。都在右边的道路。
　　忘了说，第一名，指在学业以内。
　　回到了教室，接受着同学、老师的祝贺。
　　所有人都没说几句，真的没有几句。全是被她的冷漠给打了回去。所有的热情都被冻了起来，停留在那里，不敢靠近。
　　“恭喜你啦，路。终于可以在美术方面发挥你的天赋了。”说话的，是女孩，清亮的声音，煞是好听。
　　点头，致谢。一贯的表达方式，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用两个人听的到的声音说了谢谢。很轻，很轻，轻的女孩需要用耳朵贴近她的唇。
　　姬日，那个女孩。如同她的姓名，她就像是一只美丽耀眼的蝴蝶，挥散着自己的美丽，毫不吝啬。
　　有时，路是羡慕的。若不是生的平凡，她或许也会像姬日那样到处挥霍自己的青春，而不是成为了所谓第一名的奴隶。所以，她将真正的自己埋藏在了心的最深处，用一层青苔表示了它的久远。
　　有一句话，世界上有三个自己，一个是别人眼中的自己，一个是自己眼中的自己，一个，才是那真正的自己。她就这么失去了真正的自己，说不定，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女孩听到了路的回答，笑了，真真正正的嫣笑。也是路永远学不会的笑法。安啦，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的着说谢谢。太古老的语言了啦！开心得拍了拍路的肩，我要去玩了，拜。
　　说罢，转身离去，头也不回的离去。
　　望着唯一的好友离去。她不自然的想到了他。也是那样头也不会的离去，飞快地，来不及抓住他的最后一幕。
　　又是淡淡的一笑，任谁都没有看见。不然，或许老师，同学会认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路从来不笑，早已成为了三年前的事实。
　　三年后的昨天，也不曾有过改变。
　　现如今，三次的笑，都是发自内心。是怎么了，自己，是怎么了？对自己疑问。空荡荡的心，传来了回音，怎么了，怎么了？
　　没有任何东西，除了深处的自己。她，决然的将与己无关的事务抛放。就是这么的，封闭了自己。
　　向窗口望去。姬日面色姚红。嫣笑如花，四周都是男生，很帅气的男生们全是她的追随者。
　　可她，那艳丽的女孩儿，一个也没有选，她说：顺其自然。
　　是啊……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罢。

　　枯燥的课还是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或许就是路。她去了画室。课，她早已学完。之后的一月中，会天天都呆在画室吧。
　　安静的画室和纷飞的灰尘，停顿了半天的手突然落下，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她站了起来，拿出画板，铺纸，挤颜料，绿色，黄色，灰色，还有，藏青。深蓝用完了，只有用藏青来代替。一切动作都是这么连贯。
　　画笔在纸上涂抹，偶尔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没有一丝的停留。飞快地画。
　　郁郁葱葱的树，光点从缝隙中漏了下来，一道道淡黄色的柱子中有些飞扬的灰尘。一抹藏青在灰色的道路上。无尽的道路上，有那一抹藏青。
　　是否会觉得熟悉？早上的场景，早上画面。
　　时光虽已老去，但图案依旧新鲜。
　　待全部画完，路才开始惊异。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手指纤长，细腻。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
　　手心，手背上没有一丝疤痕，在浑浊的空气中散着青草味儿。原来，老天也给了我美丽。虽然限于手。
　　好奇怪，为什么我会画出早上的场景。明明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为什么会硬生生的刻在脑中？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再次问空荡荡的心。石子落在了心湖里，回荡出一圈圈的波纹，还是一样的回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毫无保留的反问回来。偌大的心是空的。
　　水，是虚的，石子也是虚幻的。心，终究还是空的。
　　可似乎，填进去了什么，是什么呢？不知道。
　　“不……”伤兽般的低吼。手贴上了画，一用劲，画纸是那样的脆弱。
　　“嘶啦”两只手，两张画，那抹蓝恰好被撕成了两半。就像剥桔子一样的简单。
　　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路瘫软地靠在了画架边，缓缓滑落。她这是怎么了？没有人回答，他们都无法了解路。她只有自己知道，是心里被填上了一些蓝色，可自己却将它撕开。
　　只是一下就化成了碎片。再低头看，也是那样的碎片。
　　扔了画，方才还是新鲜的画此刻躺在了垃圾桶中，颜色被铅墨所覆盖。消失了色彩。记忆可否鲜亮？
　　还是……没有人回答。
　　时间嘀嗒嘀嗒的走过，留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人们总是忽视它。等到积累成多，才会开始关注。
　　窗外传来了乌鸦的叫声，打破了宁静，却更显凄凉。
　　天空是陈黄色的。大地是陈黄色的。活了许久，才变成一片黑。
　　只有月亮在天上，广阔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
　　路开始收拾书包，沉甸甸的书包，平淡的校服，低头向前。１５分钟的路，在晚上也没有改变。任何事都没有变，只是，天黑了。
　　心中又多了一盏灯，所有的星星都在里面，无比光亮。
　　她看到了那抹蓝，即使在黑夜中，那蓝色还是这么显眼，即使不显眼，心中的灯确实照着那抹蓝。
　　不死心的问着心怎么回事，却意外地得到了回答。
　　因为，你喜欢他呢！
　　呀……被突然的想法下了一跳。
　　好学生的路，沉默寡言的路竟然会喜欢上男孩，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天大的笑话。但真正的笑话却不是笑话。
　　人，被黑暗吞噬，隐没于天空中。
　　是，喜欢么？

　　又是一个清晨，微湿的空气中充满了晨露的气息。
　　她早早的走出了门，心很急，急得忘记与父母告别。餐桌前的父母疑惑的对视，女儿怎么走的这么急，少了告别，还真有那么不习惯。尽管是很轻的告别。
　　叉路口，她与以往不同的选择了左边，比以往多了五分钟的路，却可以离他更近一些。哪怕，只是一些，也足够了。
　　静静的等着，夏日的温度即使在晨间也丝毫不减，总是那么闷热。
　　路却没有一丝的急躁，她早已习惯了等待。
　　阳光照向大地，是一片橙黄。她看向天空，橙色的光在她的脸上发出鹅黄的晕圈。竟有一些素日与她完全不搭边的：美。
　　对，是美，淡定的，从容的。
　　或许她不知道，自己虽然不美，可那份淡定与从容汇成了优雅，优雅的美。永远都是隐隐约约的，毫不俗媚。
　　望向天空的眼没有焦距。思绪也如同天马行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零乱的思绪在某一瞬间嘎然而止。路振了振，看到了那抹蓝，视力不好的她也看得如此清晰。
　　由远到近，由小至大。
　　路只感到呼吸的困难，镇定地迈出了微微颤抖的脚。在路人看来，她是从容的。
　　可只要一放松，紧张就会全部暴露出来。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路看清了他的样貌。在姬日的亲卫队中或许他会显得平凡。但在路看来，他拥有的是独特的魅力，明亮的双眼就像夏夜的星辰。
　　很好闻的薄荷味和路身上的青草味儿就在那一刻交织起来。空气微粒中竟满是薄荷和青草的味儿，久久都没有散去。
　　鼻子一阵清凉，很干净的味道，就像他的人，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修饰。
　　就在此时，路只觉得脚底一滑，没来的急作出任何反应，身子就那么向后倒去。身旁的物体迅速后退，包括他。
　　但猛然的停顿反而让路有些措手不及。
　　他拉住了她。麦色的手，修长的手指连接着她，和他。
　　小心，他对路说。
　　这是第一句话，或许也是最后一句话。
　　等到他人走远，路才反应过来。谢谢，很轻的声音，轻到他永远也不会听到。
　　顿了好久，她才向前走。低头向前。

　　虞圣看向了自己的手，麦色的手，混杂着薄荷与青草味儿。
　　是她的味道。
　　每个早晨他都会在这儿看另一边的她，为什么总是那样低头。他看不清她的脸，视力再好的他因为她的低头，看不清她的脸。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不是什么绝色。可在眉目间透着一股优雅，淡淡的优雅，自己感觉到了。
　　如果没有她的滑倒，或许永远是一个谜吧。
　　在女孩儿离去的那一刹那，他说了四个字，很轻，很轻，轻到她永远也不会听到。

　　虞圣没有听到路说的唯一一句话，路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两人只是一个被扶，一个拉了一把，并没有别的事发生。
　　但这也让路开心了一天，在心里。
　　她画了阳光，画了那蓝色。
　　中午，姬日跑来和她吃饭，她们的吃饭往往会演变成只吃路的饭。
　　嘴里啃着鸡腿，口试不清的说着：路，为什么你烧的东西这么好吃，饭烧得好，学习学的好，什么都好，十全少女啊！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和你换啊……仰天长吼了一段后，姬日继续快速的啃着鸡腿。
　　路只是笑着递给她纸巾，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可以换，我愿意用我的全部来换取你的模样。这么美的脸，或许他会喜欢吧。
　　漫长的一天在中午之后继续着。
　　画室中，路有时在画画，有时在冥思，有时，在想早上的一幕。惊险的一幕。这，也是上天给我的礼物么？多么好的礼物啊。
　　之后的每一个清晨，路都少了告别，早早的门，只为他们的交会，那微微的一点头。少女的心思是那么的单纯，那么一点，就足够了。

　　炎热的夏日很快就过去了，初秋来了，苹果由青转红。是一个丰收的季节，路也要上大学了，她已想了许久，要在上大学的第一天与他说她喜欢他。
　　她决定要抛开那些胆怯。
　　可是，秋的第一天，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不幸。
　　那是姬日可以快乐的最后一天。
　　她失去了她的最爱，藏在最深处的最爱。她的，哥哥，就在那一天出了车祸。
　　而路，也没有见到他。以往几乎成为默契的交会，任她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她迟到了。失神的双眼盲目的盯着每一个身穿蓝色校服的人。
　　半晚她接到了姬日的哭诉。姬日的哥哥，唯一的哥哥就在早上兴冲冲的出了门，回来的却是冰冷的尸体，四周的空气是淡淡的薄荷味，围绕在他身边，久久不散。其中似乎还有一些好闻的，青草味。
　　麦色的手紧握着一封鹅黄的信，上面没有署名，同样鹅黄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我喜欢你。龙飞凤舞的字在诉说着他的爱。
　　路突然感到无名的一阵伤痛，泪流了出来，擦拭，再流。
　　姬日哥哥的葬礼，路也参加了，陪着姬日。但在见到那张脸的一刻，无休止的泪缓缓流下，源源不断，想止，却又止不住。任它滑过脸颊，滴落。像有一只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然后，徒然落下。
　　那封信，那简简单单的信最终还是到了路的手中。抚摸着他的校服，校服的颜色，是藏青，不是深蓝，从一开始，便是。
　　往事如烟，那段淡然的情被埋在了心房的左侧，他们相遇的那一侧。

　　我是路，那个失去了爱的路。每个夜晚，黑暗陪伴着我，泪总是染湿了枕，就在那朦胧中，我与他相遇，我喜欢你。那，才是最后一句话。
　　原来，有那么一刻，我和他虞圣曾经相爱，只是，未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