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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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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那边有人!”梁小宝话音未落,原先还站在废宅中的人影又消失不见,她揉了揉眼睛,拽了拽母亲的手指着远处一个枝条还微微打着晃的杨枝,“真的,娘。刚刚那边就有个人!”
韩衣巧轻轻拍了拍梁小宝的手背,“小孩子别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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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曲璟明别后,严海仍旧取道往青州行进,一路避着官道走的小路,行了大半月才到了青州边界,在城外的废庙中栖到了天黑才循着记忆进的城……
严海是十多年前被人掳出的青州,对于那些时日,心中也只余下些刀光火影,青州业已没了亲友,所留的不过是数年里恍恍惚惚的记忆。
旧宅仍在,却早已破败不堪。
严海轻身没入其中,在齐腰的草间穿行寻到昔日书房。
书房屋顶已被揭了大半,满室的藏书也不再可寻,地上仍就坍塌着两个红木制成的书架。严海用力踢了一下书架,经年被雨淋透的书架就哗啦一声散在了地上,似又惊了院中蛰伏蛇鼠,吱吱的声音就响远了,顿觉儿时美好念想就似这书架一般摧枯拉朽不复可寻。
严海蹙了蹙眉行至后院,抬脚一踮跃上了墙头,恰见比邻人家灯火闪烁片刻才灭,四周就全然浸没在夜色之中,又等了片刻,灯光不复再起,才又低身跃下,和衣在旧屋的梁上栖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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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那边有人。”
一个身着桃色衣服少妇抬手拍开了抓在裙边的小手,“小孩子别乱说。”立即拉着那四五岁的小孩迈进了比邻的小院……
严海这才从藏身的杨树上跳了下来,恰听那院中一人唤道,“衣巧,小宝呢?”
便知这世间总还有一些事物,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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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过鬼宅的时候,梁小宝还是不自主的往里面看了一眼。院中只有片葱葱郁郁的杨树林,再无他人。
那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梁小宝吃过午饭,腆着小肚皮在竹床上佯睡,耳边听着父母相继出了门,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穿了衣服,拿了小竹篓钻进了鬼宅。
正当她兴致勃勃的从地上捡起还在缓缓爬动的知了幼虫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不怕虫子?”
“嗯!”梁小宝用自己泥忽忽的小手蹭了脸,昂头找到坐在树干上的严海,“知了猴,好吃的。”说着就抓过虫子踮着脚往上递过去……
严海提脚从树上跃了下来,“不怕有坏人么?”
梁小宝咦了一下,把装着几只知了猴的小竹篓拖到了身后,“你是坏人么?”
“嗯!”严海走近了些,作出一脸恶相,“怕不怕?”
梁小宝先还往后一退,随即又站了起来,拉了严海掖在腰际的衣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又丢下了,“你才不会是坏人呢!”说着又自顾自的在杨树脚下挖了起来……
“我帮你抓?”严海蹲坐在梁小宝身边笑道,“不许告诉爹娘。”
梁小宝看了看严海,又看了看自己竹篓中稀少的收获,似乎是在权衡建议可行与否,稍后才点了点头,抱着竹篓递到了他的面前,“喏,给你。”
“先站开。”严海晃了晃肩眯着眼睛笑道,“你抱着,看准了就去捡?”
梁小宝把自己的竹篓又抱紧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严海在树根边跺了跺脚,只见地上的小洞里面爬出几只胖乎乎的小虫子。梁小宝撅着屁股去拾了,严海就在前面边走边跺,不多时杨树林的知了猴几乎都被梁小宝装在了框中。
她晃了晃满满当当的竹筐心里美滋滋的,也不怕人了,仰头问道,“你是哪个?是来找人的么?”
“找东西。快回去把,你娘快回来了。”
梁小宝哦了一声抱着竹筐就往回跑,跑出几丈才记了起来,“不告诉别人的。”
青州之地常有捡食知了幼虫的传统,严海幼时院中杨树新植,树下并无太多虫子可挖,比邻而居的韩衣巧常就偷带着自己去山中找寻,每每之得十余只也珍惜异常,至于今日那种夹杂于唇齿之间的香味也未曾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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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宝找回去的知了猴着实让韩衣巧疑惑了一阵,只是几下相问又语焉不详,一口只是咬定是自己从树下自己爬出来的。想着不过几只幼虫也并无大碍,涮洗干净用油盐烹了,梁小宝就咯吱咯吱吃着作零嘴。
吃了片刻,梁小宝拿衣服兜了剩下的几只又跑了出去。在院中一棵大树下敲了又敲才算把严海引了过来,双手一展扬着油乎乎的裙子显摆,也不说是自己吃剩下的,口气更是大义凌然,“给你留的。”
严海约略有些诧异,更不去接,只踟蹰间就被梁小宝爬在膝上往嘴里塞。
梁小宝看他吃完才在衣裙上蹭净了双手,又拉着严海的衣袖问道,“你手呢?”
这一句问得坦坦荡荡,严海却也是初次听闻。掠去数十年,亲友大多流散,后来结识得人又有半数人不屑得知,余半数人心中明了。却不曾有人好奇问上一句因何如此?
“你猜?”
“猜不到。”梁小宝也心里惴惴,“你是青州人么?”
“嗯。”
“我没见过你。”
“青州很大,很大很大的……”
“说的也是。”她边竖着耳朵听母亲是否呼喊,仍旧好奇,“你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嗯。”
“能让我看看么?”
“明天你会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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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宝伤了食,韩衣巧哄着期期艾艾的直哼到了半夜,方才睡下就听院中雀鸟反常的唧唧喳喳的叫了几声又止了。
推着丈夫一并到院中查看,只见院东的一棵树下放着一个雕漆的长盒子。
丈夫揉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回了屋。
韩衣巧却把盒子捡起来掌灯看了,期间摆着串红豆手链一只断了翅的蝴蝶簪,一个褪了色的荷包里包着张墨迹新鲜的红纸“百年好合”,字迹又是生疏的。
韩衣巧沉思片刻,终在心头轻叹了一声“之卿”。
严海见韩衣巧拾了长盒,折身又走出了青州。
青州之中他能记起之人不过一二,至于能记起“颜之卿”这个名姓的想来更是聊聊无几。
少年公子是浮华旧梦。他所找寻亦早被他人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