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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宫殿-主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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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斐叶听见了琴声,那如流水一般倾泻在耳畔的,来自上帝之城的圣音。
她按照早先记下的路线,从她所住的地方溜出来。
走出大门,一眼望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灯火上方是缥缈的雾气。而脚下蜿蜒曲折的马路是毫不留情的漆黑一片。她打开手电筒,装着胆子大步向前走,她要独自穿过这片将她的住处与城中心隔离出来的树林。
四下有鸟虫的鸣叫声,在夜晚使这片森林显得格外静谧孤绝,她仿佛完全不记得森林外的空气味道了。眼里、鼻子里、耳朵里的温度是冰凉的,使她感觉麻木,她感觉自己快要在这幽静中窒息。
枝桠被踩断的声音也能让她恐惧的飞奔起来,而内心的疑虑又会使她放慢脚步,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唯一的伴侣是她自己的呼吸声,她一往无前的在这片森林里时快时快时慢的前行着。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她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的脑海里想象了无数逝去的年代,复活了已经灭亡的民族,甚至重建了在古典画师描绘下天火照耀的古代城邦——以该亚,克里特,特洛伊,还有赫库兰尼姆……
她终于看见了按约定提示的七处灯火。
“阿斐叶。”有人在灯火后的树丛里呼唤她的名字。
她立在原地,将手电筒放在地上,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来人这才谨慎的从树丛后显身。
“确定就你一个?”男人的声音仿佛古希腊时期饱收赞誉的古典诗人,但是他的语气却不是那么优美自然了。
“是。”女人恭敬又带着几丝迫切的说,“我想快点见到我主!”
“阿斐叶,别急。”男人的语气带着几丝嘲弄,“让你和那个家伙相处,感觉如何?”
“不,别提他了好吗?米兰。我怕他。”
“是啊,他确实让人害怕。”男人颇有几分认真的赞同着,又刻意上前捏住女人的下巴,“那么,你怕我吗?”
她不得不注视着他那双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幽碧色眼睛,那双眼睛是那么美丽动人,可是同样是残忍无情的。她知道他,一向以逗弄她、使她痛苦为乐。
“你是我的哥哥。”她平静的回答。她虽然记不清过去,但也明白,这一定是个讨债的哥哥。
男人冷哼了一声,随后松开手,淡漠的转过身:“老规矩,蒙上自己的眼睛,我带你去那里。”
女人不禁有些失望,她低声问道:“传说中由黄金和香柏木打造成的所罗门宫殿真的依然存在吗?”
米兰一把拉起她,带她走近七处灯火围成的区域内,然后瞥了她一眼:“即使是毁灭的东西,也可以重建。”
然后她自觉地从他的手中接过那条黑色的厚纱布,将自己的眼睛严严实实的蒙起来。陷入了一片漆黑后,她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了。
她听见了有一辆车缓缓的从不远处开到自己身边,然后米兰打开车门,将她抱上去,她本想自己走的,但他似乎特别喜欢行使这项专制的权力。
车行驶的很慢,车上也没有人说话。
但是阿斐叶有很多问题想要通过不同的人以探究一二。
于是她说:“今天我在情报站里遇见一个中洲男孩。”
米兰很是讶异,她似乎从不会主动在这种沉默中挑起话题。不过既然她想要谈谈,他自然乐意奉陪。
“他认识你?”他做这种猜想一点也不需要犹豫,否则她怎么会特别提起一个普通的情报站呢?
“是,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她娓娓叙述着,“他说我本来不是这样的,说我又变换了身份。”
米兰原本玩味的玩弄着女人的手,现在却停下了动作,突然重重的捏住她的手腕,冷冷问道:“他叫什么?”
女人沉吟了片刻,说:“他说他们家族掌控着全世界大部分的情报站,我想他应该也是主的信徒。”
“我问你他叫什么!”米兰毫不客气的提高了声音,“我亲爱的妹妹,别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能够欺骗的了我!还有那个人,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现在出来了吗?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阿斐叶抑制住眼泪,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既然这样,你又何必问我,你总会知道的。”
“啪!”
车内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开车的司机似乎也倒抽了一口气,阿斐叶感觉自己的脸麻的厉害,几乎不是她自己的了。但是她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虐待。
“你不希望你的主看见你刚被凡人凌辱完的模样吧。”男人的语气依旧是疯狂而讥诮的,可偏偏有那么优雅动听,让人在极致不协调的氛围里感到彻骨的凉意。
阿斐叶不再说话,她对于这种惩罚早已麻木了。
她知道这个哥哥是主派来她身边的,主说这是她曾经的父母欠下的债。但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又是她的哥哥,为什么体内拥有至少一半相同血脉的他会如此憎恶她。
“乖一点。”男人突然之间又变得很温柔,甚至捧起她的脸颊亲吻她被黑纱布蒙住的眼睛部位,“阿斐叶,诺儿,不管你变成谁,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即使是你的主,也无法赶走我。”
“米兰。”她终于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郁结于心的问题,“你是爱我的吗?”
虽然这个哥哥变幻多端,脾气也很是暴戾,但是他确确实实一直在她身边,在她刚刚复生的那段时间给予她最贴心的照顾。由于他内心还有极致的恨意,他偶尔会惩罚她。这一切,她似乎都觉得顺理成章,或许是主对米兰的态度,让她也同样宽容了他对她的那些残忍的时刻。
“对,我是爱你的,无论你是谁。”他这次到没有被触及逆鳞,反而很耐心的抱住她,缓缓吐出让旁人听了都忍不住颤栗的话,“但是我也是恨你的,在爱你的时候我感受痛苦,在折磨你的时候我还是痛苦,这样让我痛苦的你,怎么能不让我恨呢?”
阿斐叶叹了一口气,无力道:“但为什么,这样的恨,偏偏让我如此心疼。”
男人的身体僵了僵,很快又自然的松开她,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露出了明媚无比的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笑容,让造物主都忍不住为之赞叹。那一刻,谁都会相信,他总会得到属于他的救赎。
下了车之后,他拉着她的手,手心里有了那么些温度。
周围的空气慢慢转变,她感觉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异常寒冷的空间。脚下是硬邦邦的,应该是铺了大理石的地面。
米兰突然又抱起她,这一次他给予了解释:“前面是台阶。”
她点点头,于是他们开始缓缓前行。
慢慢的,她感觉空气又变了,变得芳香扑鼻。
没过多久,米兰就放下她,她一着地,就是柔软的地毯。
“我们到了。”米兰的声音依旧优雅迷人,只是没了刚才的讥诮和残忍。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听见另一个脚步声从对面不远处缓缓走过来。她的心开始跳得很快,因为她知道那就是她一直敬慕崇拜的主。
等到那个脚步声已经离她大约二十米远的时候,阿斐叶才感觉到除了脚步声,还有另一种声音在同步向她靠近。
一个清越淡漠的声音用希伯来语说道:“解开遮住她光明的纱布吧。”
于是阿斐叶重新见到了光明——
不只是光明,是一片耀眼的灿烂!
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置身于贴满了金砖的宫殿内,而她右侧就摆放着几把雕刻精美的长椅,上面分别放着图案不同的软枕头,脚下是厚实又华丽的地毯。在他们周围的地方,确实一片空旷,以至于她一睁开眼睛就被金色的光辉所吸摄住了目光。
更让她意外的是他面前的男人,他坐在一把打造精致舒适的轮椅上。刚刚的脚步声是他身后一个全身黑色的阿拉伯男子发出的,那个男子显然是他的仆从。
男人咳嗽着,他马上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丸药,蹲下身子后才敢献给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只穿着简朴的白色毛衣,而腿上盖着绣金边的黑色毛毯。他的眼睛和头发都是漆黑的,仿佛把黑夜浸在了墨水中,这种黑像是会吸引所有细微的光芒,将一切生命的灵魂都拽入其中。
阿斐叶的神魂就差点在那片幽瞳中迷失了自我,她感觉自己太过冒犯,于是羞愧的低下头。
“阿斐叶,我的孩子,抬起头来。”依旧是那道声音。
阿斐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怜悯和慈爱。
“我的主。”她虔诚的下跪,并且情不自禁的留下了眼泪,“在我濒临死之国的时候,是您在我身边吗?在我生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之时,是您给予我解脱吗?在我的魂魄漂浮在阴暗的时空之河时,是您将我拉到岸上,让我逃离时间的陷阱吗?”
男人的轮椅仿佛自己会漂浮一般,一下子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阿斐叶的身边。
他抚摸她的头,温柔的叹息:“是的,阿斐叶,我的孩子。是我重塑了你残破的躯体,给与你新的生命和新的名字。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珍惜。”
“我的主!请问我还有资格窥伺我的过去吗?虽然我知道那一定是不堪的,但空虚是另一种堕落和煎熬,我好想填补那一块空白!”
说完这句话,阿斐叶发现男人的脸色仿佛一下子变得苍白了,她不禁后悔自己的鲁莽。
“阿斐叶,抛弃过去。”他笑了笑,以示安慰。虽然只是说着这么简单的话语,却让她浑身感受到难以抗拒的力量——
她仿佛又回到在阴暗时空中煎熬的时刻。那种被吞噬的恐惧让她清醒过来,她为什么还要恋恋不舍?是因为那个叫做遗爱的男孩吗?还是因为米兰和霆对她晦暗不明的态度?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让她失掉她重新获得的一切,不足以让她失掉这个男人赐予她的一切。
“你是阿斐叶,是大卫与米甲的后人。《圣经》说米甲并无孕育后代,那是她失宠后世人对她的误读。”
米兰突然问道:“为什么是大卫和米甲?”
男人宁静的瞥了米兰一眼,露出宽容的微笑:“米兰,你只要记住,你不再是那个与她有着深仇旧怨的哥哥。生命充满迷惘和倦怠,你们身上的这么一点疯狂还不足以照亮前方的道路。无论是阿斐叶还是你,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在接下来的任务中领悟到我真正的意图。”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容,“至于大卫和米甲,那是我最近的一个梦。”
阿斐叶和米兰都是聪明的,他们自然明白这背后包含的真意。
那一天之后,大卫和米甲的后代阿斐叶,带着圣城几千年的美丽与哀愁现身在所有人面前。
中西洲的所有名门世家纷纷开始追逐这个流着大卫之血的公主。
一切只因,他做了一个大卫与米甲的梦。
一切只因,他要让世人再为她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