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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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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候府门口,一车车礼物排出了两条街去,车上有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衫,北镇大米,临南菜油,衣柜碗柜橱柜等等。好不容易将所有车辆安排整齐,又有一名骑手带着临南新采的菱角赶到。站在队伍前端的达步陵兰最郁闷,感觉自己快成了杂货贩子。
要不是达步陵昊那无赖整天赖在忠王府,软磨硬泡,混吃混喝不说,还总缠着秦臭臭讲那不上道的故事。气得秦初弦恨不得拿刀砍了达步陵昊,再砍了自己一起扔出府去,他才不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某人自己流连花丛,把女人气走了,要当兄弟的来丢丑,脸皮也真厚。想起罪魁祸首还赖在忠王府,达步陵兰暗暗呸了一口。
磨了半天,定北候府的人都说将军不收礼物,下人不敢私自做主。直到夕阳西下,沈开下学回来,见此情景立刻吩咐府中下人:“把东西都抬进去,我娘不收,我收。”
这才有几个小厮过来,帮助忠王府的人抬东西。
沈开将达步陵兰迎到大堂就坐:“义父放心,有我做主,我娘不会把东西退回去的。多谢义父关心。”
“东西不是我送的,”达步陵兰道,“我不过帮人跑腿。到底是谁送的,你娘自己明白。你娘现在还伤着,有一车是补品,你也别问她的意思,叫下人给她用就是了。都是大小子了,有些事你得做主。她要是怪你,让她来跟我说。”
沈开噘噘嘴:“义父,我娘和大叔是不是不成亲了?我怎么听说,我娘要和凌羽哥哥成亲呐?”
闻言,达步陵兰笑笑:“大人事别管那么多,无论你娘跟谁成亲,你都多了一个爹爹,不好么?”
沈开绞着手指,嘴巴噘得快挂得下一个酱油瓶:“可是,凌羽哥哥只比大几岁,我才不要叫他爹。”
达步陵兰还想劝些什么,忽然见一个侍者端着茶走上来。在朝堂上见过,因达步陵昊的关系,达步陵兰当时特地留意了一下,认得他是凌羽,于是停住了话头。
“王爷喝茶。”凌羽道。
达步陵兰点点头,接过茶杯:“本王与定北候是故旧,这阵子麻烦小将军照顾她。缺什么东西就着人到忠王府跟本王说声,本王一应送来。”
“王爷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我家将军。”
凌羽态度十分谦卑,五官虽算不上精致,倒也阳光刚毅。若是稍稍老成几分,也不亏了沈圆月。不过这男女之事嘛,除了当事人谁说都不算。达步陵昊也好,眼前这个少年也好,自己只需等沈圆月新婚大吉时来喝喜酒便够了。打定主意,达步陵兰起身告辞。
凌羽忙躬身相送,不料沈开冷哼一声:“你,去瞧瞧厨房。小爷今天要吃桂皮鸭,要炖得皮嫩嫩的。我的义父我自个送,不准你献殷勤。”
凌羽不动声色,对达步陵兰道:“王爷,那小的先去忙。”
沈开这孩子,这两年被达步陵昊惯得张牙舞爪,飞扬跋扈。果然,不让达步陵昊同自家儿子太接近是对的。达步陵兰笑笑:“不妨,你忙去吧。”
养了将近三个月,沈圆月身上的伤渐渐痊愈,终于能扔了拐杖到后花园赏花。花园中置着一套碧玉桌椅,晶莹剔透,一看便价值连城。
“是皇上赏的吗?”她问。
旁边的凌羽老实地答:“是忠王殿下送来的,这段时间,还不停地送新鲜食蔬来,都是公子收下的。”
“忠王送的?”
“忠王殿下说,东西不是他的,是谁送的将军自己明白。”
沈圆月停住脚步,眸光恍惚。
凌羽抿抿嘴,眼里眸光微闪:“将军,要我将东西搬回去吗?”
许久,沈圆月才答:“收着吧,省得麻烦。”
凌羽眼中的光兀地暗了下去:“将军,天凉了,我去给你拿披风来。”
“嗯。”沈圆月低头看着脚边的花,眼神却淡淡地涣散开,显然心不在焉。
见状,凌羽又深深地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不知站了多久,沈开领着一个小厮扛着捕鸟网,嘻嘻哈哈地跑进来。见到她,沈开眼睛滴溜溜一转:“娘,你回来这么多天,怎么不去看看大叔?”
小厮出的主意,要撮合大叔和娘亲,首先要让他俩多见面。
沈圆月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人小鬼大,多嘴。”
沈开挠挠头:“嘿嘿,娘,你就去看看大叔吧。娘出征后没多久,大叔差点砍了月老祠前面的许愿树,被抽了一百鞭。现在伤虽然好了,我上次和他洗澡时还看到有些疤在,可难看了。娘,咱们府里不是有凝雪霜吗?给大叔送一瓶去呗。”
沈圆月点点头:“由你。”
“好嘞,我替你送去。”沈开跑得飞快。
未等他跑远,沈圆月又道:“慢着。”
“什么?”
沈圆月正色道:“家里现在是凌羽当家,凡事他做主,不许你跟他胡闹。”
沈开噘噘嘴:“哦。”
月老祠?许愿树?不知为何,沈圆月心里的闷又增了几分,似乎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散发不出去。鬼使神差的,她到酒窖拎了几壶酒回到赏月楼。往常,她只在雪天出征时才会喝上一坛,其余时间滴酒不沾。今天却如此想喝,最好喝得烂醉如泥。
青瓷酒器细腻如玉,一看便是达步陵昊挑选的物件。四年前,是谁对自己说:“那日小的喝醉了,还望沈将军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清冽的美酒哗哗灌下肚,不一会儿便化成温暖的酒气,连同往日的种种涌上大脑。达步陵昊,你这自大的男人,前脚给人五分温柔,后脚便给人十分失望。就算自己曾想过与你白首到老又如何?被你惑一时是自己笨,再上当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凌羽,凌羽,你比达步陵昊更混蛋。予君一腔真心,君却弃之如草芥,还回一世孤寂。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间的人和事尽皆如此。名和利,全是过眼云烟。情与爱,不过下酒解闷之物。
看透了!看透了!
窗外,天色渐渐变暗,初生的满月挂上了树梢,淡淡的月光溢满一室。
沈圆月蜷坐在狭窄的窗沿上,支着两郎腿,一边灌酒,一边哼着破阵歌。楼高风疾,身体在窗沿上微微摇晃,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散飞扬,脚尖点着节拍。
忽然,一双手伸过来拖过她的酒壶:“大伤初愈,少喝点。”
她扭过头,隐隐约约看见凌羽站在自己面前,身体一歪倒进对方怀里:“你不要我了,我不缠你,只是,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我想告诉你,我,真的,真的……”
凌羽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将军在说酒话。”
“嗯?”听到他的声音,沈圆月抬起头醉意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翻下窗沿往床那边走去。
身经百战,百战百胜。烂醉如泥内心也清如明镜,就算稍稍犯迷糊也会迅速恢复正常,这就是煞神。凌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紧紧地追随着沈圆月,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走到床边,沈圆月扑倒在床,用余光瞥向凌羽,波光淋漓,媚眼如丝:“今夜很冷。”
凌羽回过神,吸了一下鼻子:“我帮将军暖暖。”
仰头喝了一口酒,将身上的上衣一脱便走到床边,弯下腰吻住了女人的唇。
……
分开时,沈圆月揪着床单,细细地喘着气。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圆润玲珑的上身都映在了凌羽墨黑的眸子里。
凌羽再次俯下身
……
半夜,沈圆月累了:“我不行了,好困。”说着,已渐渐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凌羽贴着她的背,嘴唇贴着她耳垂,轻声问:“将军,我服侍得好吗?”
“好。”沈圆月迷迷糊糊地答。
定北侯府里到处都是武器,手掌伸到枕头下,摸出防身匕首,悄悄移到女人雪白的脖颈上。冰冷的匕首尖下,是脆弱的动脉,稍稍用力火热的鲜血便会喷涌而出。一会儿就冷了,再也暖不起来。银色月光透过白色云纱,照进黑色的眸子,无比清澈:“你和所有恩客一样,都说我服侍得好。圆月,你喜欢我,还是我的脸?”
“嗯?”沈圆月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眼睛也快完全闭上,只是睫毛下还闪着一点晶亮,比月光更皎洁。
匕首尖颤抖了一会儿,又被人送回枕头下。
沈圆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十一月初五,我们成亲。”说完,微弱的鼾声已然响起。
凌羽怔了一下,就这么搂住女人,也进入了梦乡。
月华迷蒙,室内终于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