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梦 往生海》云自在

25、静女之恨

　　隔着四五层薄薄的轻纱，我和一众侍卫被帝君闲闲一个眼神，以高人看诊不得打扰为由，拦在了纱帘之外。
　　帘外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样子，伸着头瞪着眼，直直的往里瞧。当然了，他们的关心是必然的，而本魔尊的关心，却是装出来做做样子的。
　　从西皇帝君进去的那一刻开始，任是让人怎么看，都没瞧出个端倪来，别说端倪了，帝君往那一坐，除了第一开始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下东临国主的气色以外，透过几层纱帘，众人瞧着里边这位世外高人模样的神医似乎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于是，帘外的人们更是焦急不安，探头探脑，连带本魔尊都有些沉不住气，在帘外的焦灼气息越演越烈之时，忽听帘内一个慵懒的声音，悠悠然道，“小念子，茶。”
　　我一愣，呆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这声“小念子”，竟然是叫得本魔尊我！一时间咬牙切齿，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极为恭顺的模样，两三步走到一旁的红木桌上，随手倒了一杯茶，小步迅速挪到帘前，对着那影影绰绰的身影，恭敬道，“先生，请！”一抬手，不等西皇发话，直接便钻了进去。
　　进了帘内，我便肆无忌惮起来，看着悠闲自若的西皇帝君，不由一阵气急败坏，右手一抬，将那杯拿在手里的凉茶齐齐举到他面前，扬起嘴角，笑得一片灿烂，做着口型，“帝君，请喝茶。”
　　西皇却没有接，而是向后一靠，一只手支着头，皱着眉，挑眼看着我，神情中有些无赖，淡淡笑道，“站累了吧，进来歇歇，喝口茶。”
　　我楞，默默低头看着手里漆黑的茶水，急忙上前一步小声讪笑着，“......，呵呵，不不不，帝君劳心劳力，这杯茶，理当帝君来喝。”
　　西皇看着我笑，换了个手支着头，双腿也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下，并没有答话。
　　正在我欲哭无泪的时候，却听到纱帘外，一阵喧哗，因只是微微隔着四五层薄纱，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一片伦乱之中，听得一个领头的侍卫正往里走，边急急道，“将军请留步！陛下近日身体不适，还请将军先行回府，待他日陛下安康，自会登门拜后禹城将军！”
　　本魔尊的耳朵向来灵敏，将这话听了个一五一十，当下明白，门外这位，竟然是那位老早就被提到的威风赫赫并且即将迎娶西凌公主的禹城将军。
　　这可真是早有耳闻，却一直不得见到的一位人物，用话本子里的话，莫非应该叫做“久闻其名”，还是“久仰大名”来着？
　　我这边一时间还在思索着，那边已经来到门前，西皇忽然大袖一挥，便将原本立在一旁的屏风，一下甩到我们身前，将我两人挡在其后，最厉害的是这一下，看似云淡风轻，却在这满是纱帘的狭小空间内，未带起一丝风，落得一点声响，好似这里原本就是这样一般。
　　听得门口有阴沉之声道，“听闻陛下家眷竟在我西陵城内暴毙，还累得陛下因此哀伤过度身体欠佳，禹城庸深感惶恐！”
　　听得他微微一顿，似乎是在等着东临湛回话，久不见有人回答，那声音似乎有些喜悦，却也只是一瞬，便接着沉痛道，“陛下抱恙在床，禹城庸不敢打扰，只是庸十分挂怀，可否容庸上前一看！”
　　周围一阵低低抽气之声，我心念转了转，便也明白了禹城庸图谋之所在，眼见着周围的人在怔愣之间，禹城庸已经大步上前。
　　我不由得也有点吃惊，转头看向帝君，却见他老人家竟还是一派淡然，正倚在椅子上，支着头，看着我。
　　我一愣，正想向帝君打个手势，以表示等禹城庸进来该如何如何时，却听见一声清冷的女声遥遥从门口传来。

　　“禹城将军怎可如此失礼？东临陛下只不过是痛失爱妃，因而借酒消愁，有些不胜酒力罢了。”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宫女推着轮椅上的女子缓缓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隔着纱帘，看不清样貌，但这声音，这语气，和这朦朦胧胧的身影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位高贵女子的身份，是静女。
　　静女一到，便听到满室的人都纷纷下跪，行礼，“恭迎公主殿下。”
　　唯独禹城庸仍立在一旁，稍作迟疑，微微点头道，“禹城庸恭迎公主殿下。”
　　西陵淡淡道，“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一阵起落之声后，却听西陵又开口，“各位都先出去吧，我和将军与陛下闲话一番，好为陛下排解失爱之痛。”
　　先前那位出声阻止禹城庸的侍卫又上前一步，急急道，“公主殿下，陛下......”
　　“蒙将军，”西陵却断然打断道，目光却仍旧是直视着面前的禹城庸，开口，“将军不必担心，我以我西陵之名向你保证，只是闲话，绝无其他。”
　　一旁被称作蒙将军的人顿了顿，半晌，沉声道，“是！”便率先和所有人一齐退了出去。

　　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西陵只是静静看着禹城庸，眯眼笑，手指习惯性的在轮椅的扶手上敲着，轻轻打出旋律，显得此时尤为安静。
　　我有些好奇，偷偷从屏风边侧头。
　　隔着纱帘，我看到禹城邕正背对我，声音中透着阴沉与不满，面对西陵道，“既然公主已经发话，那禹城自然不敢不从，这就和东临陛下一话家常。”语毕，便转身要朝这边走来。
　　西陵却抬头，指尖一顿，莞尔，“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将军何必如此小气，西陵此次前来，其实与将军目的是一样的啊。”
　　禹城庸挑眉，“公主此话怎讲？”
　　西陵笑，“两年前，若非将军所求，西陵今日早已是一抔黄土，将军对西陵的救命之恩，西陵没齿难忘。”
　　禹城庸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缓和了些语气，“公主严重，身为西陵之臣，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所在，不敢有所图。”
　　西陵温柔一笑，轻声道，“将军果然是仁义之士，只是西陵却只是一介女流，没有将军深明大义，自愧不如。”
　　禹城庸有些沉吟，道，“公主如何得此言论？”
　　西陵看向纱帘之内，目光飘忽，接着一冷，“两年前，如将军所见，西陵双脚被废，满身带伤，如非遇到将军，此命休矣！”
　　禹城庸上前一步，“臣救驾来迟，让公主受罪了。”
　　西陵却转目一笑，向后靠去，扬声道，“将军严重，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的西陵，早已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哦？”禹城庸却突然接口，“那如今的公主？”
　　“如今，本宫眼里只有西陵城和本宫自己，”西陵笑，声音却带着恨，“而曾经带给本宫伤痛的，今日，本宫一定会加倍偿还！让他们感受到百倍，甚至千倍的痛！”
　　禹城庸默然，没有接话。
　　西陵幽幽的看着他，继续道，“我不如再明说些，苏卿之死想必将军也知道一二，试想在这西陵城内，敢对东临来使下手的，除了本宫，又有谁有这个胆子呢？”
　　满意的看着禹城庸眯起双眼，西陵慢悠悠往下说，“当日东临之辱，今日必要偿还，将军今日来，不过为探东临湛病情虚实，我大可告诉将军，他的病，无人能医，却也是一时半会死不了人。”
　　禹城庸阴冷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军一向老谋深算，”西陵莞尔，“怎么会猜不出西陵的言外之意。”
　　对面的禹城庸皱眉，“老谋深算实不敢当，公主对东临湛的病情如此了解，莫非，连这病也是？”他顿住，抬眼看向西陵。
　　却见她一副赞赏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开口道，“不错，从他们一进这西陵，便已经入了我的局。”
　　禹城庸垂首，“那公主此次前来？”
　　“我来是为了怕你坏了我的好事，”西陵轻笑一声，淡淡道，“不，是坏了我们的好事。”
　　禹城庸抬头，道，“请公主明示。”
　　西陵淡笑，“如今，各国之中，唯有东临最强，东临湛即位之后，更是开疆扩土，有一统众国之势。”
　　说着，她斜眼看向禹城庸，“以我西陵兵力来看，早晚会成为亡国之城，如此强敌之君，竟然远离国都，千山万水，来到我西陵境内。”
　　西陵笑，万种风情，“天予我，若不取，有违天道。”
　　禹城庸沉思道，“按公主所说，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西陵低头，右手在扶手上描摹着刻画，淡淡道，“东临湛说穿了只不过是个国主，这一代的国主亡了，下一代接上便是。国不能无主，但是，国却从来不缺主。”
　　说到这里，他看着禹城庸，“这一点，将军应该知之甚深。然而，如果是国亡了，那么，你觉得国主还有用吗？”
　　禹城庸抬头，皱眉看向西陵，“此话怎讲？”
　　西陵深深地望向纱帘之内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有些恍惚，悠悠道，“东临现在群龙无首，只有个把老将和一些文臣，今时不取，更待何日？”
　　禹城庸眼中闪过震惊，低头沉思半晌，“公主当真决定如此？取他国之都非同小可，况且东临兵强马壮，不可莽撞啊！”
　　西陵笑，“来我西陵道贺者，又岂会只有一家，只要将军稍做联络，东临又怎会不亡！”
　　说罢，却又一笑，道，“待将军与我大婚之时，便是东临灭亡之日！”
　　禹城庸站直，深深地看了西陵一会，忽儿笑道，“公主凭什么让老夫相信这一番说辞？”
　　西陵看着他，一脸平静，淡淡道，“要报复一个曾为了国而抛弃我的人，还有什么比将他手中珍之爱之的国狠狠捏碎在他眼前来得更好的呢？”

作者有话说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为了对得起读者一天一更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