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观风月（下）》岩上

6、第 6 章

　　司马朝237年12月，五皇子登基即位。凌烬遥和韩邑祁一左一右伴在他身旁，面对众人的仰视。明媚的阳光洒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切，都夺目极了。
　　街上的行人争先恐后的瞻仰着游行的队伍，天羽神侍也是一片欢声。飞雪和琴嫣坐在各自的苑里，都遥望着无尽的天，感受到洛城双绝不可估量的前途。那一冷一艳的脸上竟带着一抹神似的忧伤，因为她们都明白，那高度，她们碰不到。
　　日暮已近，沸腾了一天的洛阳也渐渐平静下来。少了璞怜的琵琶声，书情的箫也清冷了几分。她收起箫，准备回内堂去，回头望了一眼琴隐和泊玉，她们中间依然空了一个位置。一个男子叫住了她。书情怡然一笑，将那个男子带进了自己的房里。
　　书情沏了杯茶，双手送到那个男子面前，这应是她做惯了的事。
　　“你叫什么？”
　　“书情。”
　　“……是吗。”那个男子显然不是惯走风月之人，话语说尽，便有些尴尬。
　　书情小心的问：“听公子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是长安县令之子，来拜访官场上的朋友。”
　　书情体贴的一笑，道：“那公子的朋友，是否介绍了洛阳的风土人情？”
　　“他说洛阳有四个人惹不起。”
　　书情想了想，“洛城双绝定是算在四人之中，那还有两人……”
　　男子便笑道：“就是你们天羽神侍里的，上官飞雪和楚琴嫣。”
　　书情似也明白过来，不禁笑道：“难怪公子远游至此，也不曾让那两人赐见。”
　　男子却摇了摇头，“那两位女子背后的任何一个人，都是我余子衿惹不起的。但今次，却并非为此，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未婚妻。”
　　“公子的……未婚妻？”
　　余子衿点了点头，道：“她叫沈箫如，是长安首富沈家的女儿。”
　　“只为我手中持箫公子便想起了她……公子定是很喜欢她吧？”书情笑问道。
　　余子衿苦笑一声：“是又爱又恨吧。”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一时间想起那个天人般的女子，冷得彻骨，傲得无法碰触。第一次见到她时，十五岁的她坐在湖边抚琴。明明该市有求于自己，琴声却似冰山叠嶂。他只有站在一边，看那个女子翩飞的衣衿。然后那女子停下琴，抬眼望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有人读懂过她沈箫如。
　　余子衿的心罩上一层寒意，收回目光，见书情仍是静静地望着他，心头不觉涌上一股暖意，便慢慢开口道：“六年前，我的未婚妻在过门前突然消失了踪影，使我和沈家一时沦为人人口中的笑柄。”
　　书情怔了一怔。
　　房内又跌回一片寂静。
　　书情探身将灯挑得更亮些，走到窗前。她推开窗，似是自言自语地问：“过了六年……公子仍是无法释怀吗？”
　　余子衿脸上浮出复杂的神色，他转过头，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道：“你又是为何坠入风尘的？”
　　书情也不介意他的回避，淡淡一笑道：“母亲病逝，家里一贫如洗，父亲便将我卖进来了。”她的语调淡得像是在讲别人的事。
　　余子衿不禁再次看向这个女子。
　　“你……不恨你父亲？”
　　书情摇头道：“没有父亲何来书情？”
　　“你也不怨家贫？”
　　“虽是家贫，却也可免去富家的种种虚华，有何不是件好事？”
　　余子衿还想再问。
　　书情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世上，总还有书情要感谢的东西。”
　　余子衿愣了一愣，望到书情淡然的神情，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书情房内的灯就如此摇曳着，余子衿的心突然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天羽神侍亮如白昼的光线也掩盖不了这一簇小小的火苗，便如书情的希望。
　　那微光就一直亮着，到月沉，到日出。
　　在清晨细碎的阳光中，书情将余子衿送出天羽神侍。
　　琴嫣正巧从外面回来，与余子衿檫肩而过时，都是一惊。
　　余子衿望着琴嫣的面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琴嫣的惊讶却一闪而逝，袅袅娜娜地道了个万福，媚笑道：“公子可有什么需要琴嫣效劳？”千回百转的娇声将余子衿惊醒过来。余子衿忙摇了摇头，走出了天羽神侍。琴嫣便也转身迅速离开。
　　此时，天羽神侍已是热闹非常，人人沉浸在这浮华之中，只有刚刚跨进天羽神侍的凌烬遥凝视着琴嫣的背影，皱起了双眉。
　　余子衿跨上骏马，低头看着书情，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的真名……可不可以告诉我？”
　　书情抬头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知道，如果告诉了他，便似一种承诺。而她也知道，只是有些心动的他承受不了烟花女子的承诺。
　　余子衿也似松了口气，便不在说些什么，策马而去。
　　书情望着那骏马扬起的细尘，敛起了笑容。她回身望了一眼天羽神侍，这样一座华丽的牢笼，住在里面的女子到底有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在那一瞬，她似有些迷惘，她随即笑了一下，走进了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