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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木刀年代(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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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银时那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发出了“我要向你挑战”这种无比傲娇的宣言后,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圈浓黑的银时,强打着精神拿起长刀跳进了院子里。
这种程度的虚弱根本不算什么——银时心想——当年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挣扎着求生的时候,什么濒死体验没有尝过?
但即使是这样……
“银时!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拿着钢刀?太失礼了!快点换木刀啦!”
看着银时抱着那把松阳老师送他的长刀站在院子里,怒视着走出门的呓半天没动静,桂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小子是想用真刀决胜负!
“没关系,这样反而干脆些。”呓抬头按上桂的肩膀阻止了他的话,然后随意地一伸手,刷的一下将松阳腰间的长刀抽出,握在手上转了转,“借用一下。”
“老师!你也不制止一下……”桂见自己的松阳老师不仅没有表态,而且还从善如流地借出自己的刀,忍不住抬头抱怨。
然而松阳却只回给他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没事的,小呓做事会懂分寸。”
樱瓣纷飞的春末庭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对峙而立。
银时脸色很差,露出领土受到威胁小兽的表情,侧身握住刀柄,摆出了一个漂亮的居合斩姿势。
而另一头的呓却表情淡然,施施然地垂手而立,完全没有一丝防御或攻击的架势。反而还翘起一抹挑衅的笑容,开口说起话来——
“笨小鬼,不要以为拿把武士刀自己就是武士了。”
“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现在的你还配不上那把刀呢。”
“啧。”
这句话终于踩中了银时不可侵犯的雷点。他咬着牙,暗红的眸中血光一闪,瘦小的身子立刻如同光束般飞了出去——锵!长剑出鞘!
然而……
在这疾风般的攻势里,面容温柔的女人却只是波澜不惊地一抬手,不疾不徐地等到银时接近她的身畔,然后——
啪。
不早不晚,放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一般。呓用手上的刀柄击中了银时的右手,将他即将出鞘的长刀给震回了刀鞘里。
一阵酥麻的疼痛感从手腕一直蹿进脊柱神经。银时痛得浑身一颤。
然后下一秒,长刀就换了主人。
呓劈手夺过银时刀鞘里的刀,在手上转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然后猛地刺出去——锋利的刀刃在银时的脖颈上骤然静止。
“什……”银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指着自己脖子的刀,然后猛地抬头,不甘地冲呓龇牙咧嘴。
站在一旁观战的学生们也被这电光火石间的一幕给震得张大了嘴——毕竟都是一起学习生活的同学,虽然很多人都和银时的性格合不来,但有一点他们是不得不承认的:银时的剑术在松下村塾,乃至在整个县里都属于佼佼者。加之下手又精又恨,而且没轻没重的,很多著名道馆里的成年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就是这么厉害的坂田银时,竟然在瞬间就被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夺去了刀。
“想打赢我?你还早了一百年呢,小鬼。”柔和的嘴唇翘起一抹傲慢的弧度,呓俯视着矮小的银时,露出讽刺的表情,“怎么?还不承认自己很弱吗?”
“才不是!我、我只是一时大意……”
“那么下一次请不要再大意。”
冷冷打断了少年银时慌张的辩解,呓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直视着他清澈的红眼睛。
“武士的刀不是用来争强好胜的,也不是用来掩饰懦弱的——它的用处,远比这要高尚的多。”
“谁、谁在掩饰了……我才不懦弱!”
“猛犬不吠。”
将指着银时的长刀收起,嗖的一下,扔回他的刀鞘里。呓竖起一根食指抵到银时的嘴上,制止了他气急败坏地吼叫。淡淡开口。
“越是害怕的人,就越是喜欢提高音量虚张声势。”
“唔!”
呓神情严肃,柔和的眼部轮廓里射出锐利的视线:“你们松阳老师教给你的话,你小子完全没有听进去嘛。”
“才、才不是!松阳老师教给我话,每一个字我都记着!——真正的剑,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
“不是光会背就够了的!这又不是□□的思想品德教育!”锐利的表情忽然收起,呓不满地嘟起嘴,又变成了一幅赌气的少女的模样,屈起中指,在银时的额头上用力弹了一下。
“天……□□?”银时捂着发红的额头后退了几步,茫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大概是这几天受得刺激太多,银时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脑子也晕晕乎乎起来。身子软绵绵地晃了几下,看起来随时都会摔倒。
“喂、喂……已经够了吧呓小姐!”
不等银时打破砂锅问到底,桂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她和银时中间。
“如果呓小姐还在为那天银时的失礼而生气的话,我代他向您道歉!拜托您请不要再整他了!”
“欸?”
“我也觉得……坂田太可怜了。呓小姐请原谅她吧。”
桂带头之后,在一旁观战的男孩们纷纷都跟着他站了出来,向银时求情。
目睹了银时被恶整的经历的他们,同情心战胜了之前对银时的排斥。很快就和他站到了同一战线了,看着呓的表情竟都颇是不满——什么嘛,明明长得和松阳老师一眼温柔稳重,竟然是个这么小心眼的大人。
“啊咧咧,我好像被大家讨厌了呢?”
目送那些孩子们簇拥着银时把他送回教室去休息,呓笑得一脸灿烂地坐回走廊。
“装模作样。这根本就是你计划之中的结果吧。”
“咦?”
本来这句话是说给身旁的松阳听的,没想到搭腔的却另有其人。
呓颇感意外地扭过头,看到高杉晋助正眯着眼睛打量自己,嘴角含着玩味的笑容,慢吞吞地说。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把银时那家伙欺负个半死,让大家对他产生同情,然后把众人的不满都背到自己身上,以打破他和其他人的隔阂。对不对?”
高杉晋助细瘦的双臂环抱着胸,稚嫩的脸上挂着“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做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本大爷的眼睛的。”……的表情。
呓看着那熟悉的中二表情,忽然被回忆击中了大脑,不禁愣了好几秒。接着,她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春阳下融化的白雪一样柔和起来。不等高杉晋助反应过来,忽然伸出手,揉了揉他那头暗紫色的细碎短发。轻细的笑语中,满是浓浓的宠溺与美好的回忆。
“真是可爱。”呓笑着捏了捏10岁的高杉那圆溜溜的粉嫩脸颊,看着他方才还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眼神变得紧张而恼羞,心情更是大好,“真是……太像了——这个傲娇表情——和松阳那孩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谁、谁是傲娇啊!”
………………
…………
……
夜幕降临,结束了和学生们今日的“自由谈”的松阳走进自己的卧室兼书房。意外地看到今天没有出席的呓正低着头,抱着一大块布细细地缝纫。
“小呓?你这是在做什么?”
“嗯?聊完了啊。”呓漫不经心地抬头瞟了他一眼,旋又继续低下头去做自己活,“我在做什么?——所以说你们一群粗心大意的雄性灵长类动物活在一起早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啊——我问你,你们村塾里平常除了提供食宿之外,其他的生活用品要怎么解决呢?”
“诶?你指的是……唔,毛巾梳子还有笔墨纸什么的,也都有提供啊。”松阳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书桌后,熟练地取出几本书和一摞信纸,并开始磨墨。
“我不是在指那个!”呓不悦地挥了挥手中的针线,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那些孩子现在都处在长身体的年龄,身高蹿得都很厉害吧——他们的衣服该怎么办?”
“哦,那个啊。”松阳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扶额,“这一点我没有注意过……不过大家有需要的时候会回家去拿换季的衣物的,另外偶尔也会有学生的家长送东西过来。”
“那是‘有家’的学生才有的待遇吧。”呓放下手里的活计,抬手用力弹了一下松阳的额头,轻声斥责,“那银时要怎么办呢?我今天注意到他的裤裙全都短了,整个脚踝都露出来了!现在天气慢慢变暖和了倒还好,真不知道那孩子冬天的时候该怎么办。”
“欸?这个——因为他是我上一年冬天才带回来的,所以……”
“好了好了,不和你磨叽了。反正你们这儿地方小,每天打扫完之后的空闲时间还有很多,我就勉为其难地负责下那个孩子的衣服好了。”
呓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低下头去,准备重新拿起针线。
“……小呓,谢谢你。”沉默了片刻,松阳的嘴角抿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毛笔伸出手去,覆上了呓持针的右手。
“你能过来帮我,我真的很开心。”
吉田松阳的体温一向偏低,手心的温度也是温凉的,在略显燥热的春季空气里,这个温度令人感到非常的舒适。
但是呓看着他的举动,愣了一秒,然后如同被他的手指灼伤一般,嗖的一下,一把将自己手抽了出来。
“松阳。”
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呓紧紧皱起眉,眼神严肃。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我们是亲戚,是师生,是朋友——现在的这个距离是最后的底线。”
手心里温暖的手背撤去的刹那,松阳感到一阵无力的空虚从手掌一直蔓延到心底。脸上习惯性的笑容收起,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不加掩饰的浓浓失落。
呓不忍心看见他这样的表情,赶紧将头扭到一边去,心底的哀伤也随之泛滥起来。连声音也变得细微且颤抖。
“我们……不可以再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