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当复来归》柚榠楼

14、第十三章：只尽荒原

　　苏墓没有说话。他还没有从现在的状况中走出来，原本是毫无头绪的云夫人死亡案，如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人。不，他并不是不信，因爱生恨而杀人者，比比皆是。人世间爱者众，爱而不得者亦众。而人的欲念一旦没有得到满足而又无法控制，便会做出让世人惊诧的事情。因所爱的女子嫁与他人愤而痛下杀手，苏墓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真的会是楚季南吗？

　　人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来，不是自己能够猜测到和决定的，柳景放弃了思想上的挣扎，开始盯着夏停寒，希望夏停寒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而夏停寒则正在看着云香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见厅内一片静寂，回首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夏停寒才缓缓说道：“在下只是在想，若果是由楚公子所为，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众人不解，顿了顿，夏停寒则看向柳景问道：“不知柳兄可曾邀请楚公子到贵府中游玩过？”

　　见问到自己，柳景慌忙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连我自己都有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更何况带我在江湖上结交的朋友回府。这次回长安城也是和你们一起回来的。”正是因此，当他在婚宴上看到很多自己在江湖上结交的侠士时，才会在开心之际感觉到震惊和悲凉：自己努力离开家这么久，努力想要闯荡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事实上却还是没有脱离家的范围。

　　夏停寒轻轻点了点头，依次看向柳岳和柳遇二人，柳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以示没有，而柳遇摇头说道：“柳某此前与楚公子只是认识而已，并未请楚公子来府上过，而这次柳某因大婚才广发请柬，这楚公子会来也是意外之事。”

　　夏停寒这才继续说道：“如此说来，楚公子是第一次来贵府，而据在下观察，贵府道路曲折复杂，格局亦别有特色，且守卫众多，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楚公子何以在夜晚天色昏暗之时直接找到鉴月楼呢？”

　　柳遇想了想，连忙回道：“若果真是楚公子所为，他定会找机会来府里探清地形，而这段时间柳某因忙于准备婚事而疏于守卫，且楚公子武艺高强，乃天山派掌门的得意弟子，岂是我柳府家丁所能比肩的？”

　　似乎是早已料到会有此说，夏停寒说道：“即便如此，楚公子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云夫人的头颅带走，并处理好身上的血衣，再轻松的离开柳府吗？以及，那个木制玩偶又怎么会出现呢？”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当然，亦可能是阁下府内存在着楚公子的内应，而正是那名内应处理了这一切。”

　　“夏兄所言极是。”柳遇想了想，回道，“我已经派人在府内搜查了一番，却没有找到血衣，那头颅更是毫无踪迹。只是，夏大侠，若是此番能找到楚公子，想必一切事情都将水落石出。”说到此处，柳遇顿了顿，“毕竟，柳某所关注的，始终只是害死云雅的真凶，而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并非柳某之事。”

　　夏停寒并未理睬柳遇之言，只是冷冷说道：“不知柳兄对于早上在夫人墓中发现的那具尸体，查出了什么线索不曾？”

　　柳遇笑了笑：“这个倒还真有些发现。南庄一户人家的女儿在两年前因染疾不治身亡，然而，在上个月女儿的忌日她们前去祭祀时，却发现坟墓有些翻动的痕迹，待他们开棺一探时，就发现尸体已经不见了。不过她们当时还以为是被什么野兽偷走了尸体，愤怒伤心之余向其他村民多有抱怨，也没有再多深究了。”

　　“死者葬在何处？”

　　“就在敝府墓地的山下一处，相距并不太远。”柳遇想了想回道，“如果二位无需再看验尸体的话，柳某便将尸骨还与那对老夫妇了。”

　　“原来如此，看来有人在一个月前，便就近采用了别人的尸骨，来代替苏夫人沉睡在墓地之中，而如今苏夫人无论生死，去向皆是个迷。”夏停寒点了点头说道。

　　“夏兄还请放心，柳某已经派人前去找寻墨云的踪迹了，一旦有消息，必定会通知二位的。”柳遇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墓回道，语气分外的轻柔。是的，无论案情发展究竟如何，柳遇相信，这件事与苏墨云必定脱不了关系。而既然自己能杀她第一次，也一定能杀她第二次，只是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她有复活的可能了。

　　苏墓则在旁微微一笑，讽道：“这柳府守卫如斯，若果真墨云能被你们找回来，也真真是奇事一桩，那日我定要让诸葛羽将这记入《武林传奇录》中流传下去呀！”

　　“苏兄，即使是天子居处，也都会有刺客窜入，皇城守卫森严，又岂是我柳府一江湖门派可比？”柳遇没有介意，淡淡回道，“况且金无足赤，我柳府守卫再严密，也会有尚未发觉的漏洞，而这漏洞被他人所利用，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次的事情着实比较严重而已。”

　　苏墓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其他人也都在沉默之中。夏停寒在静静地整理着思绪，柳岳一直坐在旁边听着，却没有怎么说话，而柳景，则是坐立不安，一下子看看他的大哥，一下
　　子又看着苏墓，看来十分担忧。

　　过了不一会儿，柳遇开口道：“现在时间已是不早了，不如暂且将案子搁下，我们前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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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过后，夏停寒见已无他事，便向柳遇提出，想去苏夫人生前所居住的地方看看。柳遇不知是果真没有时间还是不想过去，最后由自告奋勇的柳景带领他们前去。于是，夏停寒和苏墓二人，在向柳遇兄弟告辞之后，随着柳景一起来到了苏墨云所居住的云来楼。

　　“苏兄，夏兄，先前的事还望你们不要在意。二哥本来为人极好，只是严肃了些，应该是这些烦心事扰乱了二哥的情绪，才会让他那么说，其实他只是太焦躁了而已，本意仍是好的。”

　　“无妨，我已经不介意了。”苏墓笑了笑，回道，“你二哥乃是为柳府着想，而我则是以墨云为重，故一言不合也属正常。”

　　“这还好，我还在担心你会生二哥的气，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柳景说道，一边跟他们介绍着，“云来楼乃是大嫂居住的地方，而大哥歇息的地方则在临近的御风轩里面，再远处一点是藏书阁。”

　　方走进苏夫人的院子，便可见到一大片荒凉的土地，上面依稀还可见一些花的残骸。柳景见此亦是大吃一惊：“这云来楼本是大哥为了大嫂能每日欣赏茉莉花而依着这茉莉园而建的，大嫂一直极为喜爱。若是大嫂还在的话，定不会就此让这些花残败在这里。”楼外除了荒废了的茉莉园之外，一旁种着的梧桐树下还摆着一个桌子，几方石凳，只是上面已是铺满了灰尘，这梧桐树即使没有了主人的照料，依然茂盛无比。”

　　原来这便是传闻中的茉莉园了，那个因苏墨云的离世而瞬时枯萎了的茉莉园，已是没有人再来理会了。众人沿着其中的小路，走至云来楼。先前一路走来，皆有不少衣饰鲜艳之侍女下人向他们行礼，而走至这云来楼，人便越来越少了，只有门口守着两名闲散的守卫。苏墓的眉头紧皱，脸色亦是越来越低沉，听到柳景的话也只是勉强着点了点头。

　　推开门进去，苏墓脸色更是难看，里面铺满了灰尘，铜镜也因无人擦拭而显得模糊起来。夏停寒左右看了看，这里如其他的女子闺阁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最多亦只是更为雅致了而已。

　　柳景在旁边则一副新奇的样子，他尚在府里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来这楼外，和大嫂一起坐在外面静静的喝茶聊天，而从未跨越过这扇门，这是他第一次进来，里面的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突然，夏停寒在梳妆台前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去仔细看了看，柳景见状亦凑过头去，只见那梳妆台上，明显可见一块擦拭过了的痕迹，夏停寒小心的拉开里面的抽屉，却见里面都是些首饰珍玩，而再下一层，则是些更为少见的东西了，比如上面刻着“苏”字镶满玉石的匕首，皆整整齐齐地放在其中，底下垫着一层织锦。

　　“想必这里便是原先放置木偶的地方了。”苏墓也凑了过来，指着里面一处空白的地方说道，那里还有一些尚未恢复的被压下去的印记，“不过，守卫如此松懈，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也算不得是什么线索。”

　　“虽是如此，不过，若是府内有内应的话，应会由那名内应亲自来拿，问一问也无妨。”夏停寒却从旁说道。一般而言，犯案者都会尽量减少麻烦和危险，而前来拿木偶若只是想去威慑柳遇的话，应也不会冒着风险前来偷取。

　　柳景闻言便走了出去，前去问那两名守卫，不一会儿就走了回来，“他们说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什么人来过了，除了之前大哥来过一次外，就只有来过这里找迷路的小狗旺福的大夫人处的月兰和月心，偶然巡视至此的管家柳福，还有看看花木的哑丫头……”柳景报告道这里有些惊讶的说道：“这个哑丫头莫非就是我们那日所见的不曾？”

　　苏墓点了点头：“据管家所说，哑丫头一直都生活在这府里，自她的父母几年前离世后便在府中打理花草，你难道一直都没有见到过么？”

　　柳景摇了摇头：“没有，在府上我很少去天玑院观赏花草，我自己的住所则更是没有什么花草了，而且府里的下人这么多，”柳景不好意思的笑道，声音也越来越低，“连伺候大哥的下人我都不一定全部见过，何况是在那边的……”

　　苏墓有些无奈地看着柳景有些红了的脸，安抚道：“也是，好了好了，你不用再解释了，柳府这么多人，你不能一一认出，也没什么问题。”柳景低着的头才慢慢抬了起来，尴尬之色稍减。

　　夏停寒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四周，突然问向柳景道：“柳兄，你可知道十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