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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5 兰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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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华丽的轿辇沿街行来。
抬轿的几人脚步整齐,轿帘几乎纹丝不动。引得路人纷纷围观,却看不清那轿内的人是如何面貌。轿辇一直行到公主府门外才停下来,一只素白的手挑起轿帘,露出一张女子无比精致的面容来。
“这里……就是公主府吗?”
静亭这一会儿正坐在自家花园的亭子里,歪头看湛如和左青下棋。说是下棋,其实不如说是看左青被血虐,两人下了几局,左青终于不干了:“……你厉害,我不和你下了!”
静亭笑盈盈地把他又按回去:“别啊,本宫帮你,再来一局。”
湛如抿唇笑道:“小静,我不会让你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本宫可是棋中圣手。”小时候赢过圣上,叫圣手也不为过吧……
于是三人收拾棋子,又开了一局。
不得不承认湛如这棋下的确实很高妙,她方才旁观了几局,瞧出一点端倪来。此刻堪堪和他杀到不相上下,他们这里正热闹着,有一个家丁过来禀报:“殿下,有位姑娘求见,是宫里来的人。”
静亭眉头一皱。
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家丁把人请来。
很快,一个湖蓝色宫装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这女子长得颇美,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水剪秋霜。对着静亭恭敬地行了礼,随后道:“圣上担心公主身边没有人伺候,特让奴婢来侍奉公主起居。”
她这个怀孕,已经进行到第八个月了。身边还只有绿衣一个丫鬟,确实不太像话。所以瞧着这位美人,她虽然心里颇为抵触,但是也找不到理由轰人走。何况这还是敬宣派来的人……静亭在心里叹了口气,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不敢说。”
“叫你说你就说。”
“是。奴婢……名叫兰静,与公主犯讳。”
兰静。
好名字。
“犯讳?不要紧。”
兰静低了低头:“奴婢不敢。”
“那本宫重新给你取个名字。”静亭心道姑娘你真是自找苦吃,谁叫你那么多“不敢”。想了想,“我有个丫鬟叫绿衣,你比她晚来,就叫绿帽好了。”
兰静精致的面容兀地一僵,但是很快她就如常地垂首道:“谢公主赐名。”
静亭微微一笑,“左青,你带她去找绿衣,让绿衣给她腾个住处。”
等左青带着兰静走远后,湛如将棋子一枚枚地捡回了盒里。静亭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支着下巴在棋盘上看他收拾。
过了片刻,他突然道:“小静,你将刘敫放走的时候,有没有给他什么东西?”
这时候刘敫的事已经过去有一阵,静亭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给了一些钱,还有公主府的一枚令牌,要他拿着出城用的。”这令牌每年宫里给制新的,给出去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湛如手却顿了一顿,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他苦笑了一下。
“那只怕是不太好。”
“怎么了?”
“他一个人,出城本不需要令牌。但是你让他带了一枚在身上,反倒招致灾祸。”
静亭也不傻,愣了一下,她很快就把最近的事情全都串联起来——刘敫逃走、公主府走水、敬宣看她的眼神、兰静突然到访……这些事看起来稀稀落落,但是如果其间的可能,是她设想的那一种,“你是说,陛下……”
“我也是乱猜的。”他敲了敲棋盘,静亭就把手拿开让他把棋盘也收起来,“毕竟圣上如此……多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时候也不用慌。”
静亭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想到从此身边会有个眼线跟着,更加无力,“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住你那里。”
“求之不得。”他笑着睨她一眼,但是很快发现她神色愁苦,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湛如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小静,别胡闹。”
小的时候,静亭住在太后宫里,那时候她在无人说教的情况下,实在不怎么像个公主。
而那时候,太后总是由她天翻地覆,之后也从不告诉她父皇。比敬宣宫里的那些长舌的太监宫女慈善一百倍,这一点,让敬宣当时还眼红了好久。
“太后好偏心啊。”他不高兴地抱怨。那时太后听到了,就会温柔地笑一笑,搂住静亭道:“女孩子,就应该偶尔胡闹一下。”
后来太后病逝,静亭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资本了。
如今不管她像不像个公主,她也只能让自己努力变得像一些。她不能再胡闹了,她想这也许是因为她没得选,她只能是个公主。
回到寝宫时,绿衣已经将兰静的住处安排好了。住在绿衣的隔壁——似乎绿衣也不是很喜欢她,不过静亭觉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左青送兰静来的。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
静亭的寝宫很大,突然多出一个人,并不会明显地拥挤起来。兰静也很知进退,虽然静亭知道自己每次和绿衣说话,兰静都会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每次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兰静就会表现得特别殷勤热衷;每次自己叫湛如或是符央他们来这里吃饭,第二次兰静就一定会端上他们偏爱的菜。
这样一段日子之后,连绿衣都有些警觉了,悄悄道:“公主,我觉得兰静总是跟着你。”
静亭笑一笑道:“那就跟吧,难道你有什么法子让她不跟?”对付一个兰静有的是办法,可兰静背后还有个敬宣,她不能打敬宣的脸。
绿衣道:“是没有法子……”
“所以啊,这样未尝不好。”静亭摘下头上的朱钗,扔进妆奁里,“反正我记不住他们都爱吃什么,她记住了也好。没看他们最近都赞本宫贴心得紧么?”不过是一个丫鬟,只要自己滴水不漏,她难不成还敢把一个公主怎么样么。
可是,如果她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她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再有这么大意的想法。
事情发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这天,静亭坐在自己府上的花园里,还是那间小亭子。她知道兰静又像往常一样跟着自己,所以也不太在意。这样坐了一会儿之后,她回了一下头,发现兰静还在树下远远站着。
见静亭已经看见自己了,兰静便走了过来,问了问她今天感觉身体如何之类的话。静亭和她说了几句,起身正打算回去,而就在这时——兰静突然搀住了她的手。
但是,这一搀也只是飞快的一下。随后,兰静突然触电似的抽回了手!
她狠狠将静亭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这亭子的台阶并不多,只有三级。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对于孕妇来讲,原地摔一下也可能要了她的命。
静亭惊愕地抬起头望着兰静,却只见她面上的狰狞一闪而过,随后又换上了惊慌的神色:“殿下,殿下!”说着走下来扶她。手却不易察觉地向着静亭衣衫下的隆起探去。
好在静亭这一会儿反应还不是太慢,立刻面露苦楚,将兰静推开,俯身撑着地用力地喘息起来。
“公主不要人扶么?”兰静站在一边望着她,表情有些漠然。似乎是想看她还能演多久。
“绿衣,绿衣!”她喊过之后,见兰静走近了两步。静亭便将话岔开,冷笑道:“你敢推我,你不要命了么?”
兰静一怔,随后笑出声来:“公主殿下,现在是谁快没命了?你根本就没事,你怀孕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请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我会一字不落禀告圣上的。”说到这里,她的柳眉间露出一丝快意的神色。
此人还真是颇敢冒险。
不过是听说,她就敢这样贸然将静亭推下来……倘若她怀孕是真的,那么兰静实在是足够被诛九族上百回。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这边走来。静亭回过头,只见七、八个家丁慌张地跑过来,应该都是刚才听到她叫人赶来的。见到此时的情形,面面相觑。
兰静将面上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收了收,开口说道:“诸位不必担心,方才殿下从台阶上跌了下来。不过殿下吉人天相,现在完好无损,身子也无碍,大家回去吧。”
他们都震惊地望着静亭。
静亭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就在这时,又一个人穿过花园而来。他还穿着官服,三两步走到静亭背后将她抱起来,颤声道:“公主?”
兰静轻笑道:“公主一点事儿也没有的。”
湛如没有理她,低头望着静亭,紧咬着下唇。突然,他声音提高了些:“公主!你怎么了?公主!”
周围的人也都定住了一般,用惊恐至极的目光看着她。
她怎么了?
低下头,静亭蓦地发现地上有一小片殷红的血迹,血还在顺着她的衣摆往下淌。她一时也呆了,抬头瞧了瞧湛如。他瞪了她一眼。
静亭忙抽泣着缩在他怀里。
湛如将她抱起来,向着寝宫走去。静亭费力地扭过头,梨花带雨地对兰静道:“绿帽,今天的事……你一定要一字不落地禀告圣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