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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月迷津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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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静亭躺在床上,手边上放着一盘子荔枝。
剥一个,吃一个,歇一会儿。
几声轻轻的叩门传来,她也不动,直接叫进来。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陈府的丫鬟小步走进来:“大人叫给送的新茶。”
她指指桌子:“放那儿吧。”
陈诉最近都快给她弄得憋屈死了。想赶人又不敢,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还得将她高高供起来。敬宣赐了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她这儿送一份。
丫鬟放下茶,又看见静亭手边的荔枝:“……奴婢替公主来吧。”
“不用,你下去吧。和你家大人说一声多谢。”
“是。”
丫鬟行了一礼,转身出去。这时门却突然开了,湛如走了进来,见到有丫鬟再立刻皱了皱眉。退回到门口行礼:“公主。”
他平时不请自入以下犯上的时候多了,静亭倒不觉得有什么。那丫鬟却被他吓了一跳,匆匆退出去了。
湛如淡淡瞥了那丫鬟的背影一眼,转身将门关上。走到静亭面前,低声道:“公主,鸾倾派开始行动了。”
她以为他出去是查烟花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带回这样一个消息。当即脸色一变,掀开被子跳下床:“他们想做什么?符央有没有……”
湛如忙示意她小点声:“符央没事,消息正是他传过来的。”
他本是要去查烟花的事情,但是今天才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公主府秘密派来的人。这才知道短短几日之内,朝堂上已经波涛暗涌。
鸾倾派开始极力打击徐州派余党——不知起因是什么,安静了几年的鸾倾派官员重新披挂上阵。或许与南方水利之乱有关,或许与前一阵弹劾符央的奏表有关,又或者和静亭受伤留在陈府有关……
一出手,就是十□□着笔杆子开骂。其中不少又是矛头直指符央。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尚不知会如何。
静亭沉吟片刻:“我们……明日回府。”陈府这里的事和符央要面临的局势,权衡之下,她还是选了后者。
“公主不听听符央是怎么做的?”
“嗯?”
“他在两天之内联系了一批人,发动了所有徐州派剩余在京势力,并且买通了几名言官。”
买通言官,就是骂回去了。
“陛下怎么说这事?”
“圣上尚未表态。”
静亭愣了一下,没有表态,就是说两边现在旗鼓相当,至少在敬宣眼里,是旗鼓相当。以徐州派的现状,那点儿散碎实力还够不上鸾倾派的零头。符央这个四两拨的千斤相当不错,居然能把局面稳住。
湛如道:“不止如此,兰台有位王御史,原是符央的同乡,又是同年入京。昨日王御史已经上奏向圣上请愿,去沂泯地方监察水利疏通。圣上已经准了,过几日就要动身。”
这是先发制人,在敬宣面前立稳脚跟。任对方如何树大根深,先保证自己迎风不倒。
当然,这其中也有少量处理不完美的地方,比如若是王御史如果没能顺利治水接下来的退路,再如挑动言官打嘴仗并非长久之计等等……但是处在符央当时那个背腹受敌的位置上,临危不乱就已经很不错,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符央缺的从不是头脑,而只是手段。
“公主还要回去么?”
“不了。”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还是先去把这边的事查清。”
“是。”
“如果符央那边又有了消息,随时来告诉我。”
“好。”
静亭挥挥手示意他去吧,湛如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公主,陈府最近不安全,或许有外面的人混进来。你当心些,尽量不要出门。”
“知道了。”左青还在门外站着呢,他就如此质疑她的安全问题,这不是打左青的脸么。
可没想到,这个不安全,真的很不安全。
静亭是第二天才听到消息,陈府上,死了一个人。
是来送饭的丫鬟告诉她的,她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八卦,忙问具体的情况。但是对方也说不清,只知道死的同是个丫鬟,昨夜里毙命,今晨才被人发现。
至于死因为何,死在哪里,就无从知晓了。
静亭听了心直乱跳,赶紧叫左青进来,叫他把周围盯紧了。
左青按了按袖管里的匕首,“属下明白。”他虽然很郑重,但是脸色并不是很好。近来他几乎是日夜守着静亭的安全,直到前两天湛如也搬到外间来住,左青才答应夜里睡上一小会儿。但是一有动静,还是会很快醒过来。
静亭心想,如果湛如几天之内再查不出来,他们还是离开陈府吧。待在这里真是一件费神的事情。
左青走出门的时候,轻声嘀咕道:“今天给公主送东西的怎么换人了?前两天那个丫头呢……”
半夜的时候窗外起了风。
静亭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微冷的风灌进屋里。还能听到窗扇“吱嘎、吱嘎”的声响,她迷迷糊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想着窗户被吹开了,迷迷糊糊地在起来关窗与否只见摇摆。
随后窗口的动静又大了些,她只好睁开眼睛。
周围很暗,她还未看清屋内的景物,却感觉到眼前有模糊的一道白影。而且,有什么东西——细细的,像是女子的发丝,又轻又柔地触到了她的脸。
她猛地一个激灵。
眼睛慢慢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定睛一看,只见床头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这张脸似乎是僵硬的,眼睛更是恐怖,像两个流血的窟窿,正和她的视线齐平!
静亭只觉得一瞬间全身的血都被冻住了,指尖直发麻。她不动,对方也像是木然了一般,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对着她。过了片刻,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
“你杀了我,公主,你杀了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静亭忙揽被起身:“你……你找错人了!杀你的人从这个窗户出去右转!”天知道出去右转是什么地方,这诡异的急智。
对方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似的,尖细的指甲戳到了她的脸。
静亭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左青在外间被吵醒,随后是几声桌椅挪动的声响。那女鬼的动作停了停,转身欲离去。静亭这时候才有些回过神来:“左青你快给本宫进来!”那女鬼一听,逃得更是飞快,一晃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静亭跳下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影从窗口消失。
左青已经端了火烛进来:“公主?”
屋里被照亮,静亭这才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心后知后觉地跳得飞快。
“公主怎么了?”静亭便将他拉到窗前,指着外面正要解释。但是还没说话,她却看见那个“女鬼”在月光下奔跑,速度并没有她想象的快,而且,撕破的下摆拖得她脚步有些狼狈。
左青道:“公主,那是谁啊?”
静亭哑口无言,自己果然很没有急中生智的天分,否则早就该看出是有人故意吓唬自己。踌躇了一下,她对左青说道:“我们跟着她出去看看。”
“好。”两人向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瞥了一眼空空的外间:“湛如呢?”
“他说困了,回房去睡。”
静亭点点头,两人出了门。
外面果然风好大,吹得陈府屋檐下的灯盏都随风瑟瑟地摇晃。走出没多远,左青手中的蜡烛就被吹灭了。用火折子点起来,很快又被吹灭。
今夜云浓,月光时不时被遮住。陈府笼罩在一片影影绰绰中。
追了一阵,那个白影突然扑进了树丛里,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察看,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屋后突然跌跌撞撞跑出一个人来。
左青扔下手中的半截蜡烛,迅速将袖中的匕首抽出来。静亭按住他:“先等等。”
等那人跑近了,才发现是个孩子。一见到他们,哇地一声哭着扑过来:“公主姐姐!哥哥!我好害怕!”
是陈梓霜。
两人都颇为诧异。梓霜哭道:“我半夜去茅厕,看见有个人站在院门前。打开门发现是鬼!是女鬼啊,她还说要我拿命来,我好害怕……姐姐!”那静亭的衣服擦眼泪。
静亭抽了抽衣角,没抽出来,也就算了:“那不是鬼,是人。不怕了。”
“不呜……有鬼……”
静亭只好弯腰把她抱起来:“真的没有鬼,已经没事了。”找不到扮鬼的人,她打算先把梓霜送回去。
却没想梓霜突然瞪大眼睛向她背后一指:“啊!在那里!”
静亭一惊,忙转过身。只见白影自眼前一闪而过。
“梓霜乖,快回房去。”说完拉着左青就要去追,梓霜哭得更大声:“不要!姐姐不要扔下我,我好害怕!”静亭无奈,只得带上她。
将梓霜往左青怀里一塞。梓霜倒是没再叫,呜咽几声,抱住了左青的脖子。
三个人向着白影消失得方向追上去。
这次追了不多时,到了陈府的花园中。
花木繁茂,视野一下子变得很窄。只见那白影神出鬼没,将他们在花园里饶了许久,才拔腿向着花园伸出的一片桃花林中跑去。
犹豫了一下,静亭还是决定:“追!”
他们进入了桃花林。
此时桃花已开尽,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花瓣,人踩在上面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声响。
追到这里之后,那个鬼影却突然消失了。
左青把梓霜放在地上,三个人四下察看,但是都不敢离得太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片阴翳不见尽头,桃林的深处,显得阴森森的。
静亭打了个寒战:“不追了,先出去吧。”
梓霜在她身后攥紧她的衣角,哭腔道:“姐姐……”
静亭以为她害怕,转过身去抱她。
却见梓霜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狠绝,不知从什么地方一抽,抽出一支锋利的簪子来,直指着静亭咽喉刺去!
静亭“啊”地一声,要躲开却已来不及了。她几乎感觉到簪子的尖头冰凉地抵在她脖颈上!
“公主小心!”
左青飞快地冲过来,抽出袖中暗藏的匕首,挑开梓霜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