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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03 勤王的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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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符央这样一说,静亭才猛然想起,在相府门前敬宣就提过“太子”。他居然封了年音做太子,她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陛下打算何时封赏勤王军?”
“这圣上倒是没说。不过不出意外,应当是明日。”敬宣自是也不愿让这数万大军留在京城附近太久。这支勤王军在关键时刻,帮他赢回了京城。但是关键时刻过后,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的好,而且越快越好。
静亭点了点头:“明日……我们出城送送他们。”
“临风玉树高,垂下绿丝绦。山水迢迢路,路上有座桥。”第二日,京城门外,珷王摇着扇子站在马车前,笑眯眯望着来送行的静亭,“公主殿下,本王这诗作得如何?”
“高妙至极。”静亭嘴角抽了抽,对珷王拱一拱手。珷王向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笑逐颜开地上了马车:“山长水阔,本王与公主就此别过。他年得见,再与公主谈诗赏月。”说罢吩咐马车启程,车轮辘辘,尘沙扬起。另一边,顾训也对敬宣、静亭、符央分别一礼,却没有什么话,翻身便上了马。
静亭突然上前一步:“顾将军!”
顾训将马勒住,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她。“将军,本宫想向将军举荐一人。”她将莫名其妙的左青推到马前,“此人为名门之后,知礼晓义,武艺出众。愿将军将他收在帐下,或为副将小吏,望将军栽培。”
左青这才明白静亭给勤王军送行,执意要带上自己是为什么。不由得大叫一声抱住她的胳膊:“公主!我不走!”
静亭望着他眼睛,淡淡说道:“你就想一辈子待在公主府么,你可能养活你自己、养活绿衣?你愿意他人一辈子看不起你?”这件事,她不愿意提前告诉左青,是因为知道即使提前劝解他一百次,他也终是“不走”两个字。昨晚,她和绿衣谈过这件事,最后绿衣哭着点了头。
“我会替你照顾绿衣。”她轻声却坚定地说道。
顾训在马上等得有些不耐烦,将马鞭绕了个圈:“这人到底要不要走?”左青望着静亭,眼中的犹豫终于渐渐褪去,变为浓浓的不舍,他慢慢松开了拉着静亭的手。
“在下左青,参见顾将军!”他扬起头,望着马上的顾训。他想,倘若我有一天也像他这样身穿铠甲,那铠甲上的反光也会如此耀眼么?这样的想法,竟冲淡了他心底的别愁,血液中有什么东西仿佛突然醒过来。他面上渐渐浮现出决然的神色来。
顾训点点头,令车骑统领来,将左青带入编中。静亭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过头来对顾训深深一揖。顾训亦不多言,只是又点了一下头,便策马下令行军。他虽然什么都没说,而静亭却知道,将左青托付给他从此便绝对可以放心。
勤王军陆续开离京城。
送行过后,静亭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便舍了马车步行回府。她要步行,符央自然没有坐车的道理,两人便一起走回公主府。路上,静亭觉得他频频向自己看来,又几次欲言又止,便抬起头对他一笑:“怎么了?”
符央只是想让她不要再想着送别的事,提议道:“公主可想去我宗正卿府看看?”
静亭一怔:“宗正卿府?”她都忘记九卿在京城里都有专门配的宅子,“在哪里?”
“离此地不远。”符央将地址大概说了一说,静亭便点头答应,两人向着宗正卿府走去。九卿的府邸位置是不变的,上一任走后,还留给下一任住。这九座府邸都在皇城附近,平民百姓在这里都很少见,深巷中尽是官家马车进出。
但是这九座府邸,又分散在几条街上,都不相邻。静亭本想问符央这是为什么,但是转念一想,一条街上挨着住满了九卿,似乎也确实有点儿诡异。
宗正卿府的大门很气派,里面更是雕栏玉砌,池塘假山,布局大气。只是进门半天也没有碰见一个人,有些荒凉。
“圣上未封公主府,所以这里我便一直没有收拾。”符央解释道。幸而走了一会儿,他们遇上了爬到一间屋顶上的一个小孩,那小孩见到他们,便蹭蹭蹭爬下来,叫来了府里的所有下人。加上这小孩,也只有五个。
下人们匆忙收拾了两间屋子,小孩跑出去现买菜,叫符央和静亭凑合着吃了一顿午饭。午后烈日炎炎,符央没有公务,静亭更是个大闲人,两人便决定在此地消磨一下午。符大人去书房里看书,她则拿了一盘酥饼,站在廊下乘凉喂鱼。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鱼养得倒是不错。”日已西斜,池水铺上一层金色。静亭听到身后脚步声,却不回头,继续把酥饼捏碎扔下去。
符央走到她身后,她继续说,“不过太荒凉了。这么大的院子,真是浪费,就是种点菜也好啊。”
她对宗正卿府评价了半晌,也不听符央答话,不由得诧异地回了一下头。却见他正望着自己,那眼神与其说不加掩饰,不如说是不加修饰,虽然直白,但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便笑了一下:“大人没想过搬过来住?”
符央也不小了,但是始终没有提过要自立门户。当初她叫左青和绿衣成亲的时候,也表露了一些要把结翠配给符央的意思。只是从身份的差距上来讲,结翠嫁给符央也只能做个妾室,她见这两人都没有太大的意愿,便没有再提过。
符央和左青完全不一样,符央已经算是功成名遂,不用再去志在四方。但说一样也真一样,静亭看他虽然不说,可是当男宠也当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要搬走的意思。
不走便不走吧,于是她想。公主府里已经走了那么多人,歌弦、于子修、湛如,今天是左青,符央若是再走了,就真的不剩下什么了。与其那样冷清,她还不如搬回宫里去住。
符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在池边陪着她站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静亭随手将剩下的半块酥饼扔进水里,鱼群立刻被这巨大的天外来食惊散。符央的面上一僵,静亭拍拍手上的残渣,转过头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向府门走去,可是还没等出去,那个屋顶小孩却跑了过来:“大人,有个楚公子求见!”符央和静亭对视一眼,都在心中道楚江陵好得也忒快了些。却没想,到了门口,只有楚风一人哭丧着脸站在台阶上:
“符大人,您救救我家少爷吧!他、他不行了!”
屋顶小孩指着他道:“咄!我家大人又不是郎中,你说什么怪话!”被静亭扔回门里,她望着楚风泫然欲泣的脸,不由得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找符大人做什么,为什么不去请郎中?”
楚风本来是极讨厌她,但是此时也顾不得,“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在静亭怀里,断断续续道:“这片街坊最、最好的两个郎中,都叫……张大人和古大人请到他们家里去了!我去求他们,他们却说……家里人得了急病,不、不肯放人!古大人从前和我家少爷很是相善,现在却叫人把我赶出来……”
静亭一听,也皱起眉头:“你们少爷现在如何了?”
“少爷从昨天起就一直发热,刚才……连水都咽不下去了!”楚风哭道,“家里的人大部分变成乱党,都捉起来了。少爷没人照顾……我去求他从前的几个同僚,他们都不管!”说着就快哭得背过气去。
静亭忙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没事,没事,我们去找郎中。”其实她也知道,那什么仗势欺人的张大人古大人,还有楚江陵那些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靠谱的同僚们,都是见楚家落败,欺负楚江陵这么一个身无官爵的少爷。让楚安陵这么一闹,楚江陵即使丁忧后出仕朝廷,也混不到什么好位置。落井下石,此时不落更待何时。
符央拂袖走下台阶:“我去看看,公主让他们陪你先回府。”楚风一听他这样说,立刻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小跑着跟上去。
静亭看着他俩走远,这时候,屋顶小孩又跑出来:“启禀殿下,日暮西沉,北雁南翔。殿下可欲行归贵府?”
静亭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唱戏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让这么一个小孩陪自己走路还不够添乱,反正夏天天黑晚,她便一个人沿街向公主府溜达。
街边商铺已经纷纷打烊,只有几间客栈门前,还有车马来往。她借着余晖,看见一间客栈门外,停着一辆灰色棚顶的马车,车的四壁包了一层灰布,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车内的人极畏风。车夫向着后面说了几句什么,那车里便伸出一只手来,扔给他一块银子。
那只手生得近乎完美,白皙又修长。紧接着,车上走下来一个人,深紫色的长衫,领口露出里面月白中衣的对襟,头发挽了个髻,随意用一条带子束住。
静亭看到他走下来时,便愣住了,随后又快速眨了几下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劳烦你先进去,订一间上房。”车夫接过银子,笑逐颜开地跑进客栈。湛如走了两步到车门旁边,却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向静亭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