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九时艳

14、十四、

　　此刻，见着他，却不是我联想过的所有场景之一。

　　见着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似乎都不值一提了。伸出手去不自觉的就要像很久很久以前拉着他的衣角要依赖要糖果，快要碰到那个梦里给了我无数个安慰的衣角的时候，我收拢了爪子，用那只多想去抓住他的爪子，用来抓了被子，裹着被子转身就朝屋子走去。

　　那么多年天涯大路各不相见，如今再回到缘起的地方，几年生死我都熬过来了，何苦现在又去抓他衣角？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相聚，无非就是清算清算那份缘头；固然每次痛彻心扉都是拿他的衣角做希望的光口，那是骗自己用的，该醒的时候还得醒。

　　他却在后头喊道：“小麦。”

　　站定，然听得他那句‘小心范易’四个字后，还是趔趄了下身子。
　　苦笑着，原来，原来我想象出来的希望，这么多年每每生死光头，我都会悄悄的念给自己：小麦别怕，还有哥哥，别怕。

　　倒头来，其实什么都没有。

　　砰的把门关上，这世间一直以为可以唯一依赖的人，见着我后开的口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范易？谁都能提到他，我却只想着把这个名字撕碎了放飞在万里之外。

　　或许是因为了结了这见一面的奢望，亦或许是这几天的奔波折腾，更或许是宝宝在肚子里的关系，眼皮第一次很争气的自己合上了。

　　沉睡了不知多久，脚踝处的异物感像是被什么抚摸着，有些痒痒；拿右脚往那痒痒处刮擦了几下，似乎蹬到了一双手，闭着眼想这大半夜的我的脚怎么会长出手来？自嘲的鄙视了下我哪天马行空的想法，继续睡觉。

　　但氛围不对，皱着鼻子，不安的感觉传递到每一个细胞；咕噜噜的转了几圈眼珠子，也没见着什么，范易的声音却从床脚处响起：“是在这里，你没在梦里。”

　　翻身坐起，他已背对着我，朝那小木窗外望着什么。

　　是我熟悉了两个月的那股淡淡的苦柚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后意识到范大前夫确实是在我眼前！困顿到不行，没心思去猜测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这一个叶凡，一个啊哥，再来个范前夫；合着是有事要起，但也不想去探究；揉着又披散了一床的乱发，努力找着客套的词语，转念一想，目前我怕是没有与他客套的必要。

　　索性就继续躺下，钻被子里找个最舒适的姿势来继续睡。
　　静悄悄的夜里，一连见了这几个人，搞事那是肯定的，只是此刻心里却渐渐的明了个头绪；什么事能让范大前夫连夜赶到这里？却又无言以对到那么个纠结的姿态？！

　　叹了口气，咬着下唇，于是我重又坐起，平静地说道：“你那么说不出口？那我并回了你吧，原先我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刚才想了一下，我决定了！这孩子我要定了！你放心，我们母子再苦，也不会缠到你们；你们的幸福，你们的美满，只要你们愿意，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数以万计的人的祝福，用不着我们母子粉身碎骨的去成全。”

　　他转过身来，一双眼里装的是千年的老水塘，深不见底。

　　我有些气闷，揪着衣领，不断的安慰自己不怕，心会疼是证明俺还活着，熬一下就过去了；见着自己这双惨白到透明的手，急忙藏到被子里。

　　我这些小动作一一落在他眼里；这妖孽前夫扬了下浓眉，薄唇轻启：“还是拿掉吧。”

　　自以为是的坚强被他用五个字就轻而易举的攻城略池，心在瞬间就恶寒如隆冬，身子也一并的抖索个不停。

　　在被子里抠着指甲掐在肉里，轻笑着我说：“我先开的口，怕的就是你真如我料的那样陌生，狠绝。”

　　梭下床，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搭上他的手臂，本想够到肩膀的，无奈高低差距天定，只得仰着头，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这种事，她眼皮眨一眨，自有大把的人为她做，何苦你大老远的跑来？一把火烧了我这茅房，也查不到你们的衣角边上去，你这是何苦呢？还是觉得我该跪下来？看我哭天抢地的跪下你才觉得我脑子进水的感动了一刻就嫁给你是多傻缺？”

　　顿了顿，我冷着脸继续说：“她来的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你来，真的不行。”说完，拉着他的大衣，走向门口，前夫这次很配合的跟在后边。

　　咯吱的把门拉开，见着满院子的黑影后我镇定了下心神，回头对他笑了笑，吐出舌头顶着上唇：“貌似刚才我稍微对你加些脾气，只怕真要尸骨无存了。”

　　月光下，范前夫嘴角抽了两抽，满眼的无奈是那么赤裸，我忙摆手：“别用那种眼光看我，让人看了去，下一个追到这里的会是你青梅妹子，山高路远的！慢走，不送！”

　　正准备转身回房间，却见着两个捂着脸猫着腰的黑衣人狼狈的从叶凡的房间走了出来，被月光一照，那满嘴的白牙有些刺眼，呼呵喘气着说道：“范先生，那小子很有几下子！奈何不了他！”

　　我忙朝他房间里头探着身子，瞧着黑漆漆的房间里，一烟头正一闪一熄的很是从容，才莫名其妙的放了心；转头又想，我为什么要担心？

　　啪嗒了两下手心，准备闪回屋里，拦腰就被一双手抱了起来，瞪着眼睛见他把我放在大腿上，从口袋里拿出双袜子就往我赤裸的双脚上套，本想挣扎的，这身体却对苦柚味没辙；耳朵听到的是我从没听到过的温柔：“你怎么还是喜欢裸脚踩地呢？！”

　　众目睽睽下他这举动真TM的要命，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进房间的刹那，瞄着叶凡门里的那点烟光已经不知何时熄灭了。打了个寒颤我闪进自己房间，使劲插上门锁，扑向床后裹着被子，小心肝有些激动；噗通噗通的跳跃得莫名其妙。用被子把头包住，眼前闪过一些前前后后的细节，迷糊的睡了。

　　一夜好眠，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