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相忆·白狐》沙沙小墙

4、第三章

　　孟子江确是有真才实学的，金榜提名三甲之列，面过皇帝后，被御笔钦点为新科状元郎。
　　之后，皇帝在御花园摆下筵席，明里是让今年新进仕途的才俊们小聚一番，暗里却是为公主选驸马。皇帝的长公主玲珑乃皇后所出，今年正巧二八年华，皇上疼爱这个女儿，欲为之择选一名才德兼备的男子为夫。
　　筵席设在御花园的水榭之中，左侧隔出一席之地，挂起白色纱帘，帘后隐约见一窈窕的身影，虽一直未曾露面，众人多半能猜到其后之人便是玲珑长公主。于是席间人人正襟危坐，欲把自己最优的一面表现在长公主面前，但求公主能另眼相看，进而虏获公主的芳心。毕竟成为公主之夫，将来的仕途必然是平步青云。
　　可有一人例外。
　　孟子江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筵席之上，他心中多想的人是白颜，大把个月前，白颜出远门料理一桩生意，不知现下里可否归返家中。对于这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孟子江总是有心怜之，想给其一个富足安定的生活。一别半月有余，孟子江对白颜牵肠挂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不知自己高中状元的消息他是否已经知晓，是否会自己高兴呢。
　　白家的产业真的很多，即使是不再事生产，也足够孟子江与白颜几辈子的吃穿用度，可孟子江总有一缕芥蒂，他不想依赖未曾谋面的父母所留下的家底，而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干一番事业，然后与白颜一起生活，一辈子平安。
　　沉思的孟子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吸引了玲珑长公主的视线。
　　隔着层层纱帘，玲珑公主坐在帘后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着被父皇宴请的青年才俊，视线扫过每一张刻意装出温文尔雅的嘴脸，玲珑越来越不耐烦。正当她想要离去之时，她的视线落到了那个甫从筵席一开始就独自一人站在柳树下的人身上。
　　朱红的新科状元服衬的孟子江风姿卓越，虽不及北方男子体格健硕，却有一种儒雅之风。又不似一般世家子弟，身上带着脱不去的纨绔味道，也不似那些阿谀奉承的嘴脸虚情假意，他的身上正气坦荡，举手投足遵循礼教，对席间每一个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实在是不可多得。
　　看了一会，玲珑公主唇边绽出一抹明艳的笑容，侧头对自己身旁的侍女耳语了几句，侍女立即走到皇后身边，悄声说了说，皇后又附耳说与皇帝，之后与玲珑公主离席而去。

　　“孟大人。”一人走到孟子江身后。
　　“高宰相。”孟子江转身，见到身后之人是保荐自己参加科考的宰相高非，肃然起敬。
　　“莫要这么拘束，来日我俩就要同朝为官，共同辅佐吾皇。”高非拍拍孟子江的肩膀，举起手中酒杯。
　　孟子江会意，“请。”
　　酒过三巡，高非已有了几分醉意，似有意似无意地问出一句，“白颜公子可好？”
　　孟子江一愣，手中酒杯顿在唇边，眉头拧起，“高大人认识白颜？”
　　“岂止认识。”高非的笑容多了几分暧昧不明，“孟大人家中那人的的确确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胜过这皇宫六院的三千粉黛。”
　　“此话何意？”孟子江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不喜听到有人品评白颜的长相，虽然白颜确实是较普通人多了几分如仙的气质，却也只是容貌清秀些，并不过分。
　　“呵呵。”高非轻笑出声，他是何等人物，自然是一语听出了孟子江话中的意思。
　　“看这般的情形，孟大人是不曾尝过白颜公子的味道了。可惜……可惜……”
　　“你……”孟子江颇为生气，一手抓住高非的衣襟，他饱读诗书多年，何尝听过这般荒唐的言辞。
　　“莫慌，莫慌。”高非轻轻拍掉孟子江的手，抚抚衣襟，“原来孟大人并不知道家中人在做着何种营生。”
　　“话说清楚些。”
　　“孟大人不防去坊间打听打听，就可知道的详细了。也可以知道我为何单单保荐了你参加科考。”

　　许多事情，越是亲近之人越是最后一个知晓。
　　孟子江第一次涉足烟花风流之地，不为别的，只为打听一个人，他多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多希望那个花名满京城的白颜公子只是同名的巧合。可一切时间上的巧合，让孟子江不得不相信他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
　　铁青着脸，孟子江返家。
　　白颜等在家门外，见到孟子江露出笑容，“哥。”
　　孟子江被之一声呼唤所震，猛地抬起头，见到白颜笑靥如花的脸，忽地想起那些传言，脸色更加铁青，绕过白颜进屋。
　　“哥。”白颜再唤孟子江一句，跟在他身后，“哥，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么？我让火夕去请大夫。”
　　“不必了。”孟子江冷冷打断白颜，转过身来站定，盯着白颜的眼睛，“阿颜，大半月前开始，这段日子，你在哪里？”
　　白颜闻言瞬间脸色一僵，续而笑开，“哥，我去料理一桩生意啊，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哪里的生意？”
　　“哥，怎么突然问得这么详细，你不是一向对家里的生意没有兴趣么。”
　　“没什么。我这做哥哥的总得要关心一下弟弟。”
　　“好了，好了。哥，你啊，还是安心地入仕途就好，其他的事情全全由我打理就好。”白颜笑容甜美，“哥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吧，晚饭一会我给哥送来房里。”
　　“好。”
　　白颜转身离去，忽地孟子江在他身后轻轻一喊，“白颜公子。”
　　孟子江声音不大，白颜却是听得很清楚，脚步一顿，犹豫着转回身，眼睛不敢望向孟子江，“哥，你刚刚叫我什么？”
　　孟子江不理他，自言自语道，“相醉欢的白颜公子，绝色无双，放眼京城无人能出其左右，能歌能舞，诗画双绝，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儿如今已是有主之人，不然我还真的很想见上一见。”
　　“哥。”白颜身体颤栗，他不明白孟子江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孟子江露出一种大梦初醒的神色，朝白颜摆摆手，“我今天在筵席上听到很多人谈论到相醉欢的白颜公子，刚才也前往打听了一番，生出些感叹而已。”
　　“哥，是真的想见一见这个白颜公子么？”
　　“确实想。若是真如传言，那么这般玲珑妙人不合适身染风尘。”
　　“哥。”白颜忽然抱住孟子江，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低细，“我，我就是白颜公子。”
　　“此话当真？”孟子江伸手环住白颜，问得不动声色，脸上表情却是不善。
　　白颜轻轻点头。
　　“好哇。”孟子江一阵沉默，然后吐出两个字。
　　“哥。”白颜不解地抬头，咋见孟子江一脸阴郁的表情，一惊，猛得后退一步。
　　“不知廉耻！”孟子江一个耳光打在白颜脸上，丢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地进屋，‘砰’地一声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