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何处》张袅袅

6、星河浩渺起涟漪

　　陆俊冉并没有对昨天云栖醉酒一事大发雷霆，似乎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陆云栖不知道他会拿她怎么样，只能战战兢兢的牵着马走上了官道。

　　陆云栖也并非是天生就怕了陆俊冉，她记得很小的时候陆俊冉似乎还对她爱护有加，小到陆云栖都觉得那些日子是一场梦，梦里面绮夜还在娘亲的肚子里，陆云栖坐在爷爷的膝盖上，老是伸手去拽爷爷的胡子，那时的陆俊冉总是好奇的看着陆云栖，在他小小的心里，觉得这么一个小小的妹妹慢慢的变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神奇到他每天都用手指去戳云栖的小脸，那个粉团似的小脸总是让陆俊冉爱不释手。

　　陆云栖也没有深究过这些日子是怎么慢慢的变了质了，只是当他们慢慢长大的时候似乎所有人商量好了一起排挤她，这当中居然还有自己的亲妹妹，陆云栖每每想到此处，又是愤愤不平又是无可奈何，最终在娘亲去世了以后，她才慢慢的学会了自己一个人找乐子，似乎在整个鹿云山庄，当唯一的眷恋和温暖一并远去的时候，陆云栖也终于明白了人生既然已经如此了，为何不更加洒脱一些。她的娘亲定然也会这么希望。

　　于是陆云栖更加散漫，什么琴棋书画什么刺绣女红什么诗词歌赋都学了个半调子，幸好武学上陆云栖还算得上比较努力，这倒并不因为她喜欢舞刀弄枪，只是每次迎上陆俊冉凌厉的眼神，陆云栖就一哆嗦，往死里练。

　　而这个陆俊冉居然还隔三差五的来揍一顿陆云栖，美名其曰切磋，害得她每次蹉完了，都得要安生帮着用烧酒揉身上的淤青。陆俊冉从小的武学造诣本就是陆云栖望尘莫及的，每次切磋到最后都会演变成陆俊冉追着陆云栖狂扁，越到后来便越是变本加厉，慢慢的陆云栖也习惯了，身上的皮都变厚了，就是对陆俊冉的畏惧与日俱增了。

　　昨晚醉酒纯属意外，林语琅这厮似乎天生有种亲和力，陆云栖三杯下肚便开了话匣子，一发不可收拾，但具体说了什么云栖也想不起来了，只是现在想来极是后悔，希望不要讲了不该讲的话才好。

　　陆云栖骑在马上，不复昨日的开朗，怏怏地跟在陆俊冉后面，一路上三人基本上没有任何交谈，只是中途下马吃了点干粮。陆云栖本想把自己那一小坛咸菜拿出来夹在白馒头中间，想了半天，还是算了，陆俊冉正在气头上，触了他的霉头可坏了。不过，安生说的对，这白馒头口感粗糙又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就这水也只能勉强下咽。

　　三人吃完饭，又牵着马上路了，沿官道而行。行了又是半日，前面便是驿站。到兴元府先走官道再翻山是最近的路程，只是翻山的路就比较难走了，有些地方没有村落便要露宿荒野了。陆云栖他们今天晚上还能住驿站，明天也需要在树林里过夜了。

　　三人来到驿站，有个驿站总算有口热腾腾的饭菜。三人吃完以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吃饱饭，陆云栖也不觉得困，于是看着外边的月光，准备出去走走。她来到马棚，牵了马儿出了驿站。

　　驿站二楼，陆俊冉的房间点了一支蜡烛，他抱着胸，看着云栖牵着马出了驿站，往东面走去。他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跟着陆云栖，接着就看到林语琅也牵着马往东面走去。陆俊冉一踌躇，便也悄悄跟了上去。

　　荒野间繁星满天，薄薄的雾气带着一丝的冷意，马儿略显疲态的心不在焉，陆云栖打着哈气步履散漫。

　　不远处缓缓行来一匹马，月色下那人的容貌看的不十分真切，但是陆云栖从身形判断应该是林语琅，这厮吃饱了不去躺着闭目养神跟着她出来干什么？

　　月光下，林语琅的眼睛亮的吓人，对陆云栖笑道：“我看你出了门，便也跟了出来。”

　　陆云栖白了他一眼，找了棵大树坐了下来，林语琅看着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我觉得你有点像大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平时那一副玩笑的模样，而是一半疑惑一半笃定的神情。
　　听完这句话，陆云栖先是很气愤，好像跟陆俊冉沾边就会玷污了自己一般，很想再白他一眼，突然就明白了，陆俊冉也老是拿白眼横自己，于是改成自嘲的笑了笑。自从娘亲过世后，这一家的人的确也是陆俊冉时不时的来对她进行亲切的武学指导，性格这种东西，会不会潜移默化？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的时候也像他！”
　　“你怕他？”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太沉闷而已。今天一路上除了吃饭就是走路，要是这么走上三五个月我肯定疯了。”
　　“嘿，小子，所以你在跟着我出来。”
　　“可不是么，虽然你们两个有一丁点的相像，但是你比他有人气儿多了。”
　　“人气儿？你以为他是在挺尸啊？那你不是赶尸的？这儿漆黑漆黑的，说不定.....”陆云栖说到这儿狡诈的笑了笑，这时一阵阴风非常默契地从林语琅耳边吹过，林语琅一哆嗦，咬了咬牙道“别说了别说了......”
　　陆云栖笑道：“你虽然够不上堂堂男子汉，好歹也是个公的，居然这么怕鬼神啊，哈哈，说出去被人笑死的。”

　　林语琅“哼”了一声，从衣袖里取出一个油包，胡乱的塞进云栖怀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生涩地对着陆云栖说道：“吃完回去睡觉。”陆云栖抬头看了看林语琅的侧脸，又翻出了油包里的东西，是糖葫芦，只是没有用竹签穿在一起，陆云栖疑惑地望着林语琅，林语琅斜视道：“你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
　　陆云栖又回忆了片刻，自己在鹏远楼时，似乎说过这么一句戏言。

　　哑然片刻之后，她的眼底泛起了涟漪，嘴间扬起的笑意翩跹似梦，她抬头看了看林语琅，而他依旧固执地仰望着浩渺星河，甚至还背着双手干咳两声。她的笑意更浓了，柔声道：“谢谢，下次请你吃咸菜。”

　　咸菜.......

　　在天亮以后没多久，林语琅从梦中惊醒，扶着额头起身，想起梦里的场景一阵虚汗.....梦里面陆俊冉拿着皮鞭不停地打他，拼命让他腌咸菜，陆云栖则把腌好的咸菜取出一盘一盘装好，一脸无害的笑着对他说：我请你吃咸菜。于是陆俊冉就这么一边腌咸菜一边吃自己腌的咸菜，痛苦不堪。好在这只是梦而已。

　　陆云栖也早早地醒了，昨天晚上吃了好一些山楂加冰糖，嘴里总觉得有些苦味了。其实她并不爱吃冰糖葫芦，只是很小的时候，陆俊冉带她去镇上玩，看见了别的小孩围着冰糖葫芦转，觉得很有趣，便向陆俊冉撒娇道：“哥哥哥哥，云儿也要。”这些事情在她脑海里仿佛是梦一场，如此的不真切，当她再次有机会和陆俊冉看到冰糖葫芦的时候，她似乎情不自禁地像陆俊冉求证那个梦境也许真实存在过。

　　陆俊冉是起的最早的，穿戴好后又检查了下包裹里的物件，等一切妥当以后，轻轻叹了口气，便去大厅吃了早饭。

　　林语琅一脸的苍白，当看到餐桌上的咸菜时，突然觉得有些反胃，于是喝了几口白粥就率先出了门。其他两人吃完以后便又上了路。这次不是沿着官道而行了，需要翻过前面几座大山，直接到兴元府去。

　　接下来的几天，陆云栖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事风餐露宿，虽然她在鹿云山庄是个不受待见的人，但是好歹是大小姐，衣食无忧。刚开始光鲜亮丽的衣服此时已经变得是灰蒙蒙的了，连天的赶山路使得她在马背上颠簸地屁股生疼，最糟糕的是她人生的一大爱好--泡澡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看林语琅的样子也是个没出来历练过的大少爷，情况比陆云栖好不了多少灰头土脸的模样。到时陆俊冉一路上气定神闲，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若是运气好还能寻到破庙守山人的的屋子，但是多半还是生个火堆找一些平整的裸岩休息。一日三餐便是那些安生告诉她的难以下咽的干粮。幸好....有咸菜.....

　　当陆云栖象征性的把咸菜分给陆俊冉的时候，本以为他会不屑一顾，但是他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陆云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多吃了点咸菜结果就咸着了，又拼命地喝水。

　　于是半夜觉得肚子很涨，便醒了过来。火苗已经黯淡了许多，月蒙星稀，周围虫鸣鼠叫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陆云栖看了看周围，觉得黑暗无穷无尽的包围着这个小小的火堆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和....两具....尸体，她愣了半天，拍了下自己的头，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然后她便踏出火光的范围出去小解。

　　小解完，一身的清爽，心中感慨大侠不是那么好当的，女侠就更不容易了，出名的女侠就是难上加难。

　　哎.....看来明天不是个好天气。陆云栖看着天空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