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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从一进门,若惜便觉得不自在。

      若惜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穿着会有什么问题,脱掉大衣后便是中规中矩的西服套装,是很好的牌子,料子也好,公司给每人做了两套,她可以换着穿,通常正式场合她都会穿着,倒是省却了每天穿什么的烦恼。是任何场合都不会丢脸的百搭,但是很明显,并不适合今天的场合。

      若惜缓缓地坐下,有些拘谨,周围的女人都很漂亮,个个巧笑倩兮,艳丽的唇、迷离的眼、轻浅充满诱惑的笑容,将自己生生地从这环境中剥离了出来,她的手用力扯着衣襟,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

      好在服务生走了过来,若惜轻轻地舒了口气,不过在打开菜单后,她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气。

      998元的套餐——若惜盯着菜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知道圣诞节商家涨价得厉害,却没有想到这么离谱,这牛排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因为觉得一定要对得起这么昂贵的牛排,所以一整晚若惜都在很努力地吃,全然忘记了要找些话题应酬林羽琛,其实还有让她更不自在的原因,这里虽贵,生意却很好,外面有很多等位的人,位置应该是林羽琛一早就定下的,林羽琛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是被放鸽子了,所以自己才被临时抓了替补?一会儿他不会把对那个女人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吧?

      若惜偷着看了一眼林羽琛,却不想正迎上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有些玩味的目光,若惜吓了一跳,本能地闪开了视线,心虚地笑了笑,指了指牛排,却益发地心虚了,就算牛排再贵,也应该留一点的,盘子干净得象是被舔过的,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林羽琛也注意到了江若惜的盘子异常地干净,并不觉得意外,刚开始她听到套餐的价格时,嘴巴就张得老大,之后就拼了老命似地吃,完全一副要把本吃回来的样子,说实话,这样的江若惜,让他觉得很新鲜。

      她在他面前一贯的恭谨淡定,就算是当初来求职,她对他说“我很需要这份工作”的时候,也是淡定从容的,她其实并没有从容的资本,学历不高,专长并不突出,外貌也不出众,但最终他还是选了她,或许就是因为她这种淡定从容的气质,她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孤勇,敢将自己的弱点摊在别人面前的勇气。

      她没有让他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招聘的时候,他曾要她给自己一个聘用她的理由,她说得很自信,“相信爱情,有热情,所以有自信成为一名出色的言情编辑”,林羽琛不知道江若惜是否真的相信爱情,不过她的热情他看得很清楚,还有她独到的眼光,不妥协的坚持,公司最赚钱的作者,女性言情最炙手可热的“悲情女王”,当初刚出道的时候并不被人看好,是江若惜力排众议,与她签了五年的长约,事实证明江若惜是对的,公司目前在女性言情出版这一块的利润,将近一半来自这位作者。

      除了选稿,在封面设计、对外宣传方面,江若惜也同样出色,更让人放心的是,这个女孩很安静,绝对不说多余的话,也不传播是非,她比他期望得还要好,但是,偶尔,林羽琛还是会觉得她太安静了,包括她一成不变的穿着打扮——江若惜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她有一种千帆过尽的安静与沧桑,让人觉得好奇却又不忍探究。林羽琛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她跟牛排较劲的样子,可爱得像个孩子——圣诞节还真是充满了惊喜。

      “怎么样?牛排好吃吗?”林羽琛说这话的时候,脑中很自然地浮现江若惜埋头吃牛排的样子,嘴角便忍不住上扬,语气也变得戏谑起来。

      “呃,呃——”若惜顿了顿,她当然注意到林羽琛上扬的嘴唇,戏谑的笑容,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其实牛排的味道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不过既然已经吃了个底朝天,再说实话,好像有点——

      就在她犹豫是诚实还是虚伪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唤林羽琛:“林羽琛,这下被我抓住了吧,我看看,到底和谁——”怔了怔,那声音再度响起,不确定地:“江若惜?怎么是你?”
      不用回头,若惜也知道是谁,她的头一下子大了,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招呼还是要打的:“宁总,你好!”

      公司的另一位老板宁海博,因为有其他生意,所以平常很少在公司,不过一来就天下大乱,天生一张毒舌,最喜与人斗嘴,不善言辞的若惜是他最喜欢捉弄的对象,饶是若惜好脾气,也每每被他气得跳脚,多半是林羽琛出来相帮,宁海博最后总是促狭地来一句“你们双剑合璧,我斗不过你们”才作罢,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一会儿不知道要被他怎么调侃呢。

      若惜与林羽琛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颇感头痛,一旁的宁海博却是心情大好,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看得两人都颇不自在,他却顾自笑了起来:“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问题,羽琛,平日里你就护着她,你是这么好心的人吗?还有,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早该猜到你们两个有问题,今天被我抓到了吧?”说完宁海博凑近林羽琛,压低了嗓音:“不过你的品位够奇怪的,怎么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以为你喜欢浓茶或是烈酒,却原来喜欢白开水。”

      宁海博除了喜欢斗嘴,最爱传播是非,比女人还八婆,若被他误会那还了得,若惜慌忙解释:“宁总,你误会了,我和林总是偶然遇到的,我和他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

      “偶然遇到的?”宁海博冲若惜眨了眨眼睛:“若是平时便也罢了,今天是圣诞节,这地方不预定不可能有位置,我可不是傻的。”

      宁海博的眼睛像探照灯,仿佛要把眼前的两人看穿,若惜更慌了,完全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林羽琛为什么会在今天请自己吃饭。她只得向林羽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向宁海博解释清楚。

      林羽琛凑近了宁海博的耳边,悄声道:“今天又是她值班,记不记得去年我们说过——”

      林羽琛一提醒,宁海博立刻想起来了,去年的今天,两人晚上吃完饭出来,正遇上值班回家的江若惜,他们自然清楚她已经连续三年平安夜值班,一时间都觉得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凄凉,同情心油然而生,当时便定下今年的平安夜,如果还是她值班,那么,两人中一定要有一人抽时间陪她吃一顿圣诞大餐。

      宁海博终于记起来了,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林羽琛,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早就忘了这事,却没想到林羽琛竟然还记得,林羽琛笑了笑,压低了嗓音:“想起来了吧?我们可说好了,我出人,你出钱,到时候我会把账单寄给你的。”

      宁海博却没有笑,只是盯着林羽琛,似笑非笑,过了许久才低声道:“羽琛,之前我只是怀疑,现在倒有百分之八十确定了。”

      林羽琛一怔,宁海博却已起身,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他冲江若惜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很识相的,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自便,自便。”

      若惜眼见两人低声嘀咕了许久,本以为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却不想宁海博似乎误会更深了,于是向林羽琛投去疑惑的目光,林羽琛笑了笑:“别理他,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你越解释他越起劲,不理他就是了。”

      原本就不自在,被宁海博一调侃,若惜更不自在了,虽然覆盆子冰激凌看起来很美味的样子,不过她还是决定放弃,宁海博坐在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时不时地向这里投来暧昧不明的目光和诡异的微笑,若惜终于按耐不住,霍地站起身:“我吃饱了,想回去了。”

      林羽琛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宁海博的话,他一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才是庸人自扰,他担心的是江若惜的态度,她不安尴尬的样子,让他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林羽琛旋即站起身:“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若惜连忙摆手:“真的不用了,我家离这里很近,走几步就到了,林总,谢谢你的晚餐——”

      “吃得好饱,正好散散步——”林羽琛假装没有听懂江若惜的拒绝,走上前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走吧,不要让我变得没风度,我没有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的习惯。”

      可我不是你的那些女孩子,若惜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那也太不识好歹了吧?更何况,不用看也知道宁海博正贼兮兮地往这里看,她怎么也得给林羽琛留点面子,所以就算不是很情愿,她也只能微笑着点点头:“谢谢林总。”

      餐厅有一条很长的走廊,两人并肩朝外走,林羽琛在外。他忽然想起之前听到江若惜向其他人抱怨他步子大,走得急,害她总是跟不上他的步伐,于是,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有意配合江若惜的步伐。

      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有一群人推门而入,林羽琛身子很自然地朝里侧了侧,有意将江若惜护在里侧。很奇怪,江若惜竟顺势抓住了他的衣襟,头也跟着垂了下来,脸几乎蹭着他的大衣,她的手,抓着他衣襟的手,竟然微微地有些颤抖——

      林羽琛下意识地朝门口那些人望去,领头的有些年纪,个子不高,却很有气势,不怒而威,隔得很远,林羽琛也能感受到他凌人的气势。他的身旁围着好些人,但引起林羽琛注意的却是他身侧的一个年轻人,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庞,凌厉的眼神——林羽琛的心一动,这个男人是江若惜失态的原因吗?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林羽琛的目光,那男人的视线竟然也朝他这里飘了过来,似乎有些意外,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和身边的人低语了两句,就要朝两人走过来——

      林羽琛感到若惜的手似乎颤得更厉害了,她的脸也埋得更深,林羽琛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她,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这样的动作在这种日子并不显得突兀,路过的人投来善意的微笑,林羽琛再看那人,那男人已收回了视线,眼神随即变得十分淡漠,与其他人寒暄了两句后,便随着众人一起进了餐厅,虽然与林羽琛擦肩而过,却再也没有看两人一眼。

      那群人淡出林羽琛视线的同时,若惜的手也立刻松开了林羽琛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却又很快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怕自己走得太快引人注意,林羽琛不易察觉地笑了笑,很配合地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江若惜的肩膀,两人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一走出饭店的旋转门,若惜立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高楼:“林总,我就住在那里,你不用送我了,谢谢你的晚餐,再见。”她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林羽琛揽着她肩膀的手。
      林羽琛没有作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惜被看得一阵心虚,她这样迫不及待地与林羽琛撇清关系,算不算过河拆桥?

      若惜正犹豫要说些什么,怎么说,这时代驾已将林羽琛的奥迪开过来,在两人跟前停了下来,林羽琛一把拽过江若惜,将她往车里一塞,自己旋即坐了进去,低声对代驾说了一个地址。
      若惜原本还要挣扎,听到林羽琛说出的地址后,呆了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讪讪的,林羽琛白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你不会以为我连自己的秘书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吧?好歹今天也是圣诞节,你就当我日行一善,不要想得太多——”

      林羽琛点到即止,并不继续往下说,若惜却是十分地尴尬,林羽琛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怕自己对他有想法,还是生怕自己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怪自己刚才的表现让他误会,如果不是——

      若惜用力摇了摇头,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偷偷去看林羽琛,却迎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探究玩味的目光,若惜忙不迭地垂下眼睑,却仍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影相随,清澈锐利,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看穿。

      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摆脱林羽琛的凝视,若惜干脆闭上眼睛,靠着窗假寐,之前喝了一点酒,因为没有话题,所以喝了不少,车内暖融融的,弥漫着慵懒的气息,她的神志便有些模糊了,假寐成真。

      林羽琛的视线由始至终都望着窗外,但是,车窗玻璃上清晰地印着江若惜睡着的样子,她的发髻,永远一丝不苟的发髻乱了,耳边的碎发垂了下来,这让她的脸看起来异常地柔和,完全不在印象中的柔和。

      她好像真的睡着了,靠着车窗的头竟然渐渐靠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地靠了过去,让她的头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发现江若惜皱了皱鼻子,眉也弯了起来,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更像是在撒娇:“许朗清,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没入骨子里的脆弱,听起来异常地悱恻缠绵,林羽琛整个人一震,而江若惜也随着这一声,清醒了。她飞快地坐正了身子,有些惊惶地看了他一眼,他正好来得及将脸侧向窗外,然后,借着车窗玻璃,林羽琛看见江若惜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若惜也将脸转向了窗外,林羽琛没听见自己说什么吗?或者,只是假装没有听见?不过,既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不说话才没可能说错话。

      车一停下来,若惜也不敢看林羽琛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领带,飞快地说了声“谢谢”,也不待林羽琛答话,便推门下车,没有片刻的停留,飞也似地向楼上逃去。

      林羽琛默默地看着江若惜远去的背影,微微地皱了皱眉,这样鲁莽不安的江若惜,是奇怪的,也是陌生的,这才是真正的她吗?是什么让她失去了以往的淡定自若,饭店的那个男人,叫许朗清的男人?

      林羽琛突然觉得莫名地焦躁起来。

      若惜一口气爬上了六楼,这才停了下来。

      偷偷地探头朝楼下望了望,林羽琛的车早已没了踪迹,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的奔跑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时只觉得全身发软,竟是一步也动弹不得,顾不得地上脏,她干脆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那个人真的是许朗清吗?直到现在,她都宁愿是她眼花,是自己吓自己,但是——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她依旧很确定,是他,一定是他,周遭甚至弥漫着他的气息。

      她以为他们两个永远都不可能再见了,而他,竟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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