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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境 ...

  •   第三章

      叶开又闲闲扯了些其他的话和傅红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把一只鸡好生褪了皮,很是熟练地架到火上去烤。烤熟了两人挑了些比较好的地方分了吃,因为这只山鸡也不大,他们也吃得并不饱,各自都只填了四五分的肚子。但是两个人都没说要再猎一只来,傅红雪是考虑到自己没那个条件打野味,又想叶开能钉到一只鸡挺不容易的,就不太好意思再麻烦叶开。叶开是觉得自己是把大头分给傅红雪的,虽然自己没怎么吃饱,傅红雪料想是不会饿着,那他自己就不是很在意了,将就一下,这一晚上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叶开又把火光拨得亮了一些,和傅红雪交待两句,就嗖地一声飞到了一旁的树枝上。等他在树枝上落定,再转头看,傅红雪也已经在旁边那根树枝上了。
      叶开趁着傅红雪偏向那边躺下,脱了鞋袜看自己的脚踝,幸好扭得不是很厉害,咬咬牙也就给自己扭回来了。
      他折腾完又抬头看了眼已经一动不动的傅红雪,见他约莫是睡着了,也不再说话,交叠了双腿躺下,一只手搁到脑后充当枕头。
      叶开看着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叶和洒落下来的稀疏星光,想到傅红雪就躺在他附近的那棵树枝上,心里生出些奇妙的感觉。他忍不住想,缘分大约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虽然他们两个有很多不能重来一次的东西都错乱了,虽然叶开这几个月来一直处于痛苦和自我放逐之中,但是当他和傅红雪在一起,当他切实地帮到了傅红雪,这种痛苦似乎就减轻了,不再是件一想起来就不愿再去多想的事。
      叶开想,师傅说得没错,要解决痛苦,就不可自暴自弃,不能逃避。必要去到痛苦的源头,与这源头接触、交流、互相接纳,才能找到消除痛苦的方法。

      他想他大概是找到了。

      叶开睡着前,眼前是一片青芒星光,他在星光里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又似乎沉溺到这星光里去了。

      星光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每到清朗的夜里,就会漫天地蹦出来,东一颗西一颗地将光芒照耀到这大地之上。若论明亮程度,或许是比不上圆月的,可那份照耀大地的心,确乎应当是一样的。
      任何人,都受到这些星光的照耀。
      叶开似乎看到一家三口正围在一张桌前吃饭,屋子里窗户大开,把酷闷的暑气也去了好些。
      “娘,明日早晨孩儿想吃荷叶鸡。”一个手执饭碗、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孩忽然对他右手边的妇人说道。那小孩生得一副好相貌,只不过脸上表情并不多,显出一副少年持重的样子来。
      妇人立刻笑着点头,“好好好,昨天你二叔才送了些新鲜荷叶来,娘方才已经取了张出来泡上了,明天给你做就是,净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先把你这碗饭吃完了罢。”
      说着,这妇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那小孩的碗里。
      这时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也道:“你也快些吃罢,孩子那么大了,如果连夹个菜都不成,那还有什么用?别宠坏了。”
      妇人一边笑着点头,一边不忘拿手绢给她旁边吃脏了嘴角的孩子擦净了。
      这小孩也机灵,接道:“爹爹教训得是,孩儿以后不要娘给孩儿夹菜了,孩儿以后给您和娘夹菜,好不好?”
      妇人听到这,已是笑得合不拢嘴,那本来板着脸作严父模样的爹也绷不住,笑了出来。

      屋外月光盈盈,星光清朗柔和,屋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家。男主人是做小生意的,素走塞外那条道转卖货物,常常一走就是小半年,今日他才从外边回来,是以一家人吃饭吃得这样晚。妇人是家里管家务的,孩子还小,家里就请了个丫鬟,平素里的杂事全由丫鬟去做,她自己只管带孩子。妇人是个美丽女子,脸上看不大出岁月荏苒的痕迹,男主人常年在外,饱经风霜,脸上倒是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只不过不显老,反透出一股成熟稳重的气质来。
      他们的小儿子,生得虎头虎脑,机灵可爱,就像是哪家的小少爷一样。虽然他并不能算真正的少爷,时常也会为些玩具啊糖果啊玩伴啊之类的事发发脾气。却实在是不知忧愁为何物,长在疼宠之中的。
      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家,自然是发觉不了他们的头顶上,正有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年斜躺在屋脊上啃包子的。
      那少年额间绑一根棕色发带,一身破布一样的衣裳,一口叼着包子,就那样头倾明月,脚踏青瓦地曲腿躺着。目光落在漆黑夜空中一个虚无的点上,显得清朗又幽深。他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将他嘴巴里的包子吃掉了。
      吃完他用袖子一抹嘴巴,对着头顶的朗朗星空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这少年便是叶开。叶开看到了自己笑得这样开心。
      不知是为屋内那平凡的一家三口开心,还是为这好吃的包子吃到了自己肚子里开心。

      叶开想到他有时会在镇里找个屋顶,或是一堵墙头,就这样叼一个热乎的包子、衔一根路边的野草,看着头上的明月,城间嶙峋的屋脊,交错的巷道。仿佛如此,便体味到了这世间最为寻常,也最为难得的一刻幸福。

      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方得喜乐安稳的幸福。

      叶开就这样带着微微的笑意躺了一阵,直躺到屋檐下的灯光熄了,他才坐起来,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下一瞬,叶开已在两丈开外。像一阵风一样。
      然而他的身影忽闪前行到一半,忽地停了下来,稳稳落在院外的一根树杈上。这根树杈,就是他这几日的栖身之所了。叶开双手交在脑后,在树杈上躺好。头顶几点零落疏密的星光飘飘荡荡地洒落下来,落在他脸上,手肘上,翘起的单腿上。
      作为一个光明磊落使飞刀的人,他最好的栖身场所当然不是房梁,不是草丛,也不是黄泥大道。
      而是一棵树。
      一棵可以枝繁叶茂、也可以枝桠光秃的树。
      怎样的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棵树上,飞刀的刀面能与阳光、月光、星光融为一体,在亮出的那一刻,成为那众多自树顶射下的、落于地面的星点光芒中的一束。
      叶开喜欢这样。
      他喜欢看着自己射出的飞刀像是天上落下的阳光、月光、星光一样,穿过空气与风声,到达另一个他自己无法真切到达的地方。土地、枝叶、流水、青石、片瓦、灰墙。这些太阳、月亮、星星本身无法到达,而阳光、月光、星光可以到达的地方。
      喜爱、冷淡、厌恶、痛恨,这些人本身难以达成的完整,飞刀可以达成。
      飞刀对于叶开来说,就像是身体分出的一部分。他用它来表达自己对一个人的喜恶。就算他的飞刀只救人,不杀人,他也确信它们可以明确自己的意图,了解自己的喜恶。

      这时,他感到有点饿了。可惜附近没有包子。叶开就想,如果他能发明出一种射出又可以自己飞回的飞刀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躺在床上,用飞刀把远处的包子飞到身旁,不用起床,也不用饿肚子,多好。

      叶开正想着包子流口水,突然感到自己被人推了几把,晃得难受。
      叶开睁开眼,看到傅红雪就蹲在他头顶的地方,怀里抱着几个青青的果子。
      “起床了。”
      傅红雪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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