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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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一向是有些起床气的,但是今天早晨他清醒地十分迅速。原因无他，只是做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噩梦，然后被吓醒了。
其实这个梦的开头还是很温馨的，凌非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只小狗，很可爱很可爱的那种，和他小时候一直想要的小狗一模一样。
毛茸茸圆滚滚的身体，湿漉漉黑亮亮的眼睛，无辜的神态透露出绝对的单纯和信任。
凌非好高兴，抱着小狗又是亲又是摸的，玩得不亦乐乎，谁知道乐极生悲，转眼间，小狗狗突然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大狼狗，一张嘴，露出两排白恻恻的獠牙，猛地一扑，朝着凌非的脖颈便咬了下去……
凌非立时吓出一身冷汗，粗喘着睁开了眼睛。
现实中当然没有什么大狼狗咬着他的脖子，此时正凑在他脖颈处的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这个人整张脸都埋进了凌非的肩窝处，只看得清对方一头浓密黑亮的短发。
凌非眨眨眼，想了一下，便明白那是秦澍。
昨晚他虽然病得厉害，有点恍惚，但并不完全糊涂，知道是秦澍在医院守了大半夜，又不由分说便把他带回家。
在这样的清晨，凌非不免有点伤感。这还是他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有人陪。
虽然这个人不怎么招人喜欢吧。
凌非把手放了上去，意外地发现这人的发丝竟然出奇的柔软，但还是未作丝毫停顿，坚决地把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推了开来。
秦澍被人推到一边，睁开眼睛看了凌非一眼，便又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醒，只是很自然地抬手摸摸凌非的脸颊，嘟囔了一句“乖，别闹”，便翻过身接着睡他的大觉去了。
凌非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这算什么状况？
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称得上陌生人的家里，和对方睡在同一张床上不说——低头看看自己，很好，连睡衣都换上了——对方还一副自己人的亲密态度。
等等，刚才这个秦澍说了什么？
“乖，别闹！”
“乖，别闹！”
乖……乖你个头！
啧啧，像他这种二世祖，铁定是夜夜笙歌日日欢的主，上床的人多了，以至于连脸都分不清了。
想到自己被秦澍当成了不知道哪位暖床人，凌非忽然就觉得非常恶心。以至于因为昨晚生病中模模糊糊感觉到被人照顾所生出来的一点感激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带着点厌恶之情，凌非掀开被子，费力地下了床，拖着步子往室外走，岂料刚走到门口便因为浑身无力而脚下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
——而他之所以没有坐到地上，是因为他又落进了某个人的怀里。
秦澍带着满脸笑意从后面环抱着凌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望进凌非的眼睛里，“凌总您怎么这么急着离开啊？我没伺候好凌总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
凌非气红了脸，冷冷道：“不敢劳秦总大驾！”
秦澍依旧心情很好的样子，展露出一个讨打的贱兮兮的微笑：“可是你已经劳过我这大驾了！怎么，还想过河拆桥，吃了不认账啊？”
“你……”凌非听他满嘴胡说，又被禁锢在对方怀里动弹不得，一时简直要被他气出血来，连反驳都不会了。
秦澍看他生气，反倒收了嬉闹的心情，认认真真道：“对不起凌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当真。”
凌非却不信他的道歉，干脆闭了眼不理他。
却听秦澍在他耳边极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是真想交凌总这个朋友的。”
耳朵痒痒的，还有点点热，凌非不禁侧了侧脑头，想要闪躲开。
秦澍却忽然双臂一用力，扶了凌非往床边走。
凌非身不由己地再次躺在秦澍的床上，紧张得几乎浑身僵硬。然而秦澍这会儿倒是规规矩矩地，表现得就像一个真诚关爱病人的普通朋友一样。
他甚至还细心地为凌非掖了掖被角，好声好气地和凌非商量：“医生叮嘱过，你至少需要卧床休息两天才能恢复体力，在此之前最好少折腾。再说我知道你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照顾你，不如就在我这儿休息两天，安心养病？”
凌非听到这里却忽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你调查我？”
秦澍面对指控毫不惊慌，“你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呢？你想啊，我们公司既然有与你长期合作的打算，怎么可能不多了解一下你的背景。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稍微知道一点你的事情也不奇怪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凌非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地望进秦澍的眼里，似乎是在估量这话里的真实度有多少。
可惜，秦澍始终与他坦然以对，回望着凌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最终，还是凌非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好一直打扰秦总。”凌非再一次慢慢坐起身来，左右巡视着，找到自己的衣物，从里面摸出一只手机来，“我让朋友来接我。”
秦澍退后一步，在一旁闲闲抱着手臂。
“阿离，是我，我在……”
然而还没等凌非说完想说的话，就被对方打断了，凌非一听也急了，“什么？样品出了问题，你一个人已经赶到N市了？好好，我明白，你不要着急，我昨天手机可能是没电了，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行，你自己在N市要小心，有事再给我来电话。……啊，没事，我挺好的，你放心好了。”
秦澍看着凌非挂了手机，略显烦躁地用手指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想要再找出一个此时此刻能来解救他的人。
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秦澍的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凌总，不是我说你，人生在世，实在是应该多交一些朋友的。不然你看，遇到了事，除了你那个副手，你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找不到。”
凌非被他说中痛处，想要反唇相讥，然细想一下，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于是顿觉无趣，默默无语地开始往身上套外套。
秦澍奇怪得望着他，“你在做什么？”
凌非抬起头看着秦澍，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没有家人也罢，没有朋友也好，都不劳秦总费心，我相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秦澍自知失言，多少有些讪讪，只好摸摸鼻子做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抱歉，凌非，呃，我能叫你凌非吗？老是叫凌总感觉怪怪的。我是说，对刚才的话我很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放松点，过得开心一点。”
他这么个不着调的人此时摆出一副真诚的说教姿态，凌非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知道以后两个人总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也不好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得太僵。来回思虑着，手边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见凌非果然吃这一套，秦澍忙继续说下去，“说来也奇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怎么说呢？”秦澍小心措辞“……很……亲切。”
然后不等凌非说话，他又接着问：“其实，你也并不真的讨厌我吧？”
目光炯炯，竟然见鬼的，带着少年人才有的赤诚。
凌非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他充满热诚期待的目光中说出“其实我很讨厌你”。鬼使神差下，他听见自己说了一个“不”字。
秦澍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讨厌我。”
他笑得太开心，引得凌非反倒不开心，于是凌非冷冷地又追加了一句，“可是我也不喜欢你。”
没想到秦澍笑得更加欠扁，还要耍宝故作害羞状，“啊呀，现在就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好像还太早了吧？我们都还没怎么互相了解呢！”
这时才发觉自己被耍了的凌非气急，随手抓起一只枕头就扔了过去，“你给我去死！”
“哈哈哈……”
秦澍笑着跳来跳去，夸张地躲避凌非虚弱的攻击，完全是个孩子的模样。
一通嬉闹下来，反而冲淡了两个人一开始的隔阂，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凌非原以为秦澍说照顾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像他这么年轻，又是标准富家子弟，哪里是懂得照顾人的？
他已经做好了在秦澍家蒙头大睡一觉，攒足体力就赶紧回家的准备，结果却意外地发现，秦澍竟然是一个难得的细心人。
吃的饭菜是咨询过医生，保证对病人身体好的，屋里空调的温度湿度是绝佳状态的，拿来擦手的毛巾是温暖湿润的，不可避免地肌肤接触一定是一触即离的。
就连给他端杯水，也一定是温度刚刚好的。
凌非说一句想睡觉，秦澍便在自己家里蹑手蹑脚，权当自己的闯进来的小贼。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秦澍扮演了一个完美朋友的角色，真诚执着而不强势，体贴温柔而不色情。
这是秦澍在以往多少女人身上演练过的招数啊，怎么可能会演砸？
所以凌非难得的，竟然在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身上感觉到——温暖。
是的，温暖。
这个词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并不具备太多的意义，因为太过普遍，太过普通。可是对凌非来说，那就是奢求。
凌非因为贪图这点温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自己的原则，竟然在秦澍家待了整整两天。
秦澍笑眯眯地，一丁点儿都没有表现出来厌烦。
这让凌非感到羞愧。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自利，就因为自己想感受一下从没有的温暖，就利用对方的好教养赖在对方家里，明明……明明身体已经大好了……
于是凌非在第二天的晚上，用秦澍家冰箱里有限的食材，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感谢兼辞别。
当秦澍端坐在餐桌旁时，看一眼对面如玉的美人，再看一眼桌上香气扑鼻的饭菜，他由衷地感觉自己这笔生意算是赚到了。
单单是个美人就已经很值得自己花大本钱投入了，结果发现美人竟然还如此“贤惠”，这不能不说是个大惊喜。
嗯，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拿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当凌非提出告别时，秦澍也没有多加挽留，只大大方方地表示，自己想送他回去。
凌非下意识地就想反对，可是话到嘴边却忽然觉得没有立场，于是便点了点头。
秦澍高高兴兴地去拿了两件外套，递给凌非一件，同时自己也穿上一件，“穿上吧，现在温差大，晚上外面比较凉。”
凌非看着手中的厚外套，不太明白，“开车的话，应该不会太冷吧？”
秦澍笑了，带着几分狡黠，“就几百米的路，哪里用得着开车，咱们散散步好了。”
凌非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四周，忽而就明白过来了，就说外面的感觉怎么会那么熟悉，原来本就在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啊。
也对啊，要不是同在一个小区，两个人当初怎么可能在社区医院相遇？
想明白了这些，凌非不免生出些恼怒，自己家近在咫尺，他却因为没人来接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在一个陌生人（？）家里过了两天。
既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悔，又为秦澍的恶意隐瞒误导而生气，于是凌非不冷不热道：“既然如此，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麻烦秦总相送了。”
说完也不等秦澍反应，便借着月色，大踏步地沿着门前的绿油油的羊肠小道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秦澍见状赶紧追上去，与他肩并肩并排走着。
凌非不理睬他，他也不说一句话，只在凌非因为生气而没有看清道路，脚下一滑时，适时地扶住了他的身体。
“现在露气重，路边比较滑，你要小心一点。”还是平常的口气，就好像他并不知道凌非现在是在和他生气一般。
凌非直觉就想说“不用你管”，可是又觉得这话太过女气，于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谢谢”。
秦澍一笑，“凌非，这两天你老是和我这么客气，多别扭。我说过，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
两人离得太近，凌非一抬头就是秦澍放大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月色渲染的关系，凌非突然发现秦澍的脸在月光下笑得特别的好看，仓皇无措间只好低下头，却看到两个人尚未来得及放开的手，依旧交缠在一起。
秋虫啾鸣，晚风习习，手心相接处，温热。
忙挣脱了开来。
“我就是觉得我们特别得有缘。”凌非听到秦澍又说，“你看，就是这里，你还记得吗？”
凌非茫茫然抬起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顶那座他万分熟悉的八角凉亭，又茫茫然地看向秦澍。
“你都不记得啊？”秦澍颇为孩子气地又抓住凌非的手，甚至还摇了摇，抱怨道，“差不多三个月前，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我第一次看见你，莫名其妙就觉得你好亲切，好想认识你，就想和你先打个招呼，结果你一个胳膊肘子撞上来，正好砸我脸上，当时给我疼得啊，感觉我鼻子差一点就断了。”
“啊？”大脑已然当机良久的凌非终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瞬间满脸通红，“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天撞到得原来是你……”
秦澍则继续扮哀怨，“当然就是我了，你肯定不知道那种感觉，特别、特别疼。”
后面几个字还是特意加了重音的。
这下子凌非的愧疚之情简直要突破天际了，他撞了人家，害得人家受罪不说，他自己后来还在心里嘲笑人家是大红鼻子来着。
简直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实在是没注意！”
…………
带着这样的内疚心理，凌非一路和秦澍慢慢走了回去，直到家门口才猛然醒悟，赶忙甩开对方一直抓着他的手。
秦澍被甩开也不生气，倚在眨巴着亮晶晶的双眼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凌非感觉为难，“这个……太晚了吧……”
气势低，声音弱。
他的家从没让任何人进来过，包括阿离。
可是自己刚从人家家里白吃白喝养病回来，结果到了自己家这边，却连大门都不让人家进，怎么看都没有任何道理。
凌非为自己的无礼感觉更加羞愧，头低得低低的，等着秦澍的揶揄调笑。
没想到秦澍却表现地相当大度，“确实是挺晚了，你也该累了，快点进去好好休息吧。反正都是邻里邻居的离得近，我改天再来拜访好了。”
凌非听到这话暗暗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也对秦澍展颜一笑，“这几天真是麻烦秦总了，所以应该是改日我登门致谢才对。”
秦澍未置可否，只微笑着朝凌非摆摆手，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