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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风把乌云吹动的聚集在一起,遮蔽了月光,整个夜空就像一个在缓慢移动着的巨大的黑色深渊。
      西蒙仰头望着天穹,灰暗的眼睛里是困惑和渺茫的希望,他太疲倦了,甚至感觉不到饥饿的滋味。似乎他被抛到一个虚无的空间中,无论是何种物种,或是曾具有多么大的能量,都敌不过万物之母,大自然可以让任何生灵在她的面前渺小到乎略不计的地步。她虽然孕育了万物,但依然无情地注视着它们消失灭亡。西蒙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一直在体会着这种无情,甚至是他的同类都不曾让他体会过类似与温暖,或是怜悯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太疲倦,他的眼睛里会是暴躁与愤怒,就像是一只野兽,当它被逼入死角时,它会嘶吼着龇出利齿,从嘴角上流下疯癫的唾液。然而现在西蒙只是苦涩的仰望天穹,干枯发黑的嘴唇微微地张合,这种姿态像似等待或者是认命。
      忽然西蒙听到了一小声细碎的哭泣声,他转动着脖子,不相信自己真的听到了这种声音。
      远处小小的身影蠕动着,当她靠近时西蒙瞪大了眼睛,他看见火红色柔软的小身躯,所有的颜色都是黑色的,只有那里通红而耀眼,还有一双亮晶晶如葡萄般水润的眼睛,正吃惊地望着自己,只是吃惊,甚至忘记了哭泣,那不是厌恶或是惧怕的眼神,西蒙太了解这种眼神了,它会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脊背上,这双眼睛不是鞭子。
      但这并没能让西蒙放松警戒,他恫吓地瞪了她一眼,狠狠地瞅着,就像是要把她吞进肚子里去。
      他的表情成功地阻止了那个小东西的靠近。她停在离西蒙十来步远的地方,蹲了下来,红色的裙边在她的腿边散开,被风吹动着露出结实的小腿,她还只是个孩子,只有十来岁大,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到这之前她一定哭了很久。他们就这样相互注视着,直到西蒙觉得可笑,这个小东西对他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
      西蒙听见她咕噜了声,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但是她又说了一次,“你流血了,很痛吧?”
      西蒙粗声粗气地回答,“走开!”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他确定自己的表情是狰狞的,眼神是凶狠的。
      又过了很久,他听见她又说,“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和我说,我可不想瞎忙活。”
      西蒙觉得真是不可思异,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或是精神上有了错觉。没人这么问过他,连艾德勒他的主人也不曾说过我可以帮你,那是交换,以忠诚与生命的等价交换,或者也有感情在里面,但那是单方面的,只存在西蒙这方,盲目的甚至是笨拙的依恋,如同一个灵魂对另一与之相比更为高大的灵魂的归属。没有人对他这么认真的说过,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和我说,就是因为我不想瞎忙活。
      “你没长眼睛吗?或者没长脑子?小东西。”西蒙嘶哑地喊着。
      “你真粗鲁。”她瞪了西蒙一眼,然后又思索了会儿,“算了,我原谅你了,谁叫你看起来这么可怜。”
      西蒙哼了声。
      “谁把你的手钉在树上的?”但是很快她又不屑地说,“你不想说就不说,我根本不想知道。”
      他以为她会这么安静会儿,但是没隔上一会儿她又说了,“你真得一点也不痛吗?”
      “不痛!”
      她耸耸肩膀,“你真是个怪人。”
      “我不是人……”西蒙想说的是我不是人类,小东西。但是却没有说完它。
      她根本没有听懂,也没打算听懂他说什么?她只以自己的想法来看待眼中所见的事物,包括对西蒙。
      西蒙抿着嘴唇,刚才的说话让他的嘴唇裂了条口儿,但已经流不出血了,他的嘴唇在夜色里呈现出乌紫的颜色,上面起了层厚厚的死皮。饥饿并不是最折磨他的,而是干渴,让他从里到外都快枯萎死掉了。然而又没法子昏睡过去,浑身上下都叫嚷着需要那汩汩流动的液体。
      就在这时他听见她问,“你要喝水吗?我这里有,我带着呢。”
      西蒙看着她从随身背着的小包袱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铁皮壶,里面晃动着清水的动静。他的眼睛紧巴巴地盯着它,还有握着它的那双小手。西蒙觉得又有了最后一丝力量,但是它给他带来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的手被牢牢地钉在树杆上,血肉已凝固,他的挣扎使得原来的伤口再次开裂,就像是又被钉进去一次,只是这次只剩下极少的血流出来。他只得靠在树上,胸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脸孔苍白,眼睛却痛苦而渴望地盯着那壶水。他宁愿去抢夺也不愿开口乞求,样子看起来既滑稽可笑,却又显得可怜。
      那个红色的小人走近了他,在他蜷缩着腿被钉死在树杆上时,两人一般的高度,她看着他,然后微笑了,扭开水壶的盖,轻轻地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大人的口气对西蒙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稚嫩。
      西蒙眼睛里的狂暴被这稚嫩的声音安抚了,他默默地垂下眼睑,清洌的山泉流进他火烧般的咽喉里,落下去,在里面荡漾着,发出温柔地声音。
      当水从西蒙的嘴角流出来时,她拿出一块刺绣手帕给他擦干净,就像她母亲喂她喝水时也做同样的动作,西蒙退缩了下,“别动!”她嚷嚷。
      西蒙真得不动了,那块小手帕擦干净了他的嘴角,同时也擦净了他灵魂深处的灰尘。
      “你长的真丑。”
      他被这句话给刺痛了,但是又听见她在说,“所以你才这么凶巴巴的。”
      这是个小孩子气十足的理论,却说出了西蒙隐藏着的内心。
      “如果你别对我这么凶。”她侧着头,眼睛一闪一闪的,“我就会觉得你长的好看些。”
      西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在痛苦的呻吟。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过这样的对待,这让他不习惯,就像是长时间的冻结在冰块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寒冷时,忽然被放进一处带着暖气的溪涧里,冰融化了,刺痛过后是麻木的退却,不能说是非常的舒服,冷与暖交接时往往最先感觉到的是疼痛,但是无论怎样,原来硬邦邦的以为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正在变软,在融化,在显露出来,现在才知道,原来它并没有死去啊。
      “你站开点。”西蒙的声音不再粗鲁。
      等她后退了二步,他咬紧牙关,手掌一点点地从钉子里拔出来,痛苦让西蒙脖子上的经脉暴出,当手脱离桎梏后,他握紧拳头,伤口在慢慢地自动愈合。他没有被抛弃,一个红色的精灵来到西蒙的面前,她解救了他。
      月亮从云层里现出身影,一轮圆月,明亮地光晕撒落大地。
      西蒙看着她吓的发白的脸孔,她盯着他看,不相信刚才所看见的一幕。
      “你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叫西蒙。”他半蹲下身体,朝她安静地扬起脖子。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有时就是这么奇异,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西蒙脖子上的肌肤,他的咽喉就在她的手指下面,狼人最脆弱的地方,当狼人自愿让对方抚摸这里时,就是在行使一种特殊的结交仪式,但并不明说,如同心灵的切合,一切都看天意。
      “这样很怪啊。”她个咯咯地笑起来,不再害怕。
      “我叫玛丽。”
      西蒙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记住了这个名字,在他以后的岁月里,将一直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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