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林未末

10、萧沐番外一：最快乐的时光

　　我睁开眼，入眼的是满室的阳光。
　　周围是那是安静美好，让我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天的黄昏。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我望着身上被血迹染红的白衫，不禁苦笑，认命吧，萧沐，你别痴心妄想了，你这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幸福了。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难道，我真的来到了青山之上？那么，是谁救了我，我记得我中了毒，而这毒，世上几乎无人能解
　　我向来不喜欢等待答案出现，便支撑起身子出去寻找，原以为会很困难，但我发现我竟然还能自如行动，看来救我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门，却不知道既定的命盘在这一瞬间悄然契合。
　　一抬头，我竟然看见一个精灵般的女孩。一袭素红衣似火，衬的及腰的黑发如墨丝倾泻，皮肤如雪般白皙，却不同深闺女子的苍白，透出美丽的粉色。她坐在一个精致的秋千架上，一双似乎潋滟着世上最清的水一样眸子正好奇的盯着我。
　　珠儿！我脑袋先是一空，十年前的回忆向潮水一样在我的意识里卷起惊涛骇浪。
　　“朱儿？”那个女孩头可爱的一偏，似乎很是不解。
　　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我依然记得，暮光下，那个身穿红衣，肤白胜雪的女孩俏皮的将头一偏，大大的眼里落满阳光，眼波流转，似乎连暮光也起了舞意，一声“朱儿”是脆生生的，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娇媚，却是最婉转非常。
　　也许从那一刻起，其实她就已住进了我的心吧。只是那情根，埋的太深太深而已。深的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

　　只是这一个动作，却让我立刻将现实和回忆分开，她不是朱儿，是我糊涂了，刚才，我怎么能不由自主地叫出了珠儿的名字呢？她一个人在这深山独处，那么，她应该就是救我的人，南国的守护巫女。
　　我微微一笑掩饰不安：“姑娘一身朱衣似火，可不就叫朱儿么？”
　　看到那个女孩却因为我的一句话红了脸，我勾起嘴角，真是一个纯粹可爱的女孩。同时我不禁庆幸，看来，这次真的赌对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顺理成章。只是我没想到，她还真的可以被叫做珠儿，，不过是朱城的朱。今夕，朱今夕，按理说我应该叫她今夕，可是我对自己说，以免她怀疑我第一次的称呼另有其人，还是将错就错叫她朱儿吧。但是只有我知道，我真的希望她就是珠儿，我心心念念的珠儿，我九年来唯一的阳光。
　　记忆里的珠儿是一身白衣如雪，这个朱儿却是一袭红衣似火。
　　记忆里的珠儿是温柔善良的仙女，这个朱儿却是纯真淘气的精灵。
　　记忆里的珠儿因为时间的流逝任我怎么回想都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容颜，这个朱儿却是因为近在眼前而在我的脑海里清晰无比。
　　这个朱儿会怕我着凉悄悄给我盖衣服。
　　这个朱儿会怕我疼痛为我轻轻吹受伤的皮肤。
　　这个朱儿最怕看书，却最喜欢看我看书；这个朱儿最喜欢各种美食，吃了这么多却还是那么瘦；这个朱儿看起来刁蛮任性，心里却是一块无暇的水晶。
　　不知何时十岁那年的珠儿在我的记忆里渐渐褪色，眼前的今夕却无时不刻不在我的眼前心里浮现。
　　不行！我摇摇头，萧沐你要清醒，不要忘了你的目的，以生命为赌注换来的机会绝不可以在此时丧失。
　　我知道山下的镇上流传着一个锁节，便顺利说动朱儿下山游玩。趁着换银子的空挡，我召唤来了一直在这镇上等我消息的四名暗卫。
　　看着他们看见我安然无恙时隐藏不住的兴奋，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令人厌恶，但事已至此，改变计划是万无可能的了，我沉着嗓音：“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直到再次看见朱儿的明媚的笑颜，我沉下去的心才呼吸跳动起来，如果能天天和朱儿在一起，真的很好。我看着朱儿一路馋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路。不过，她都不对锁节感兴趣么？我还以为小女生都会喜欢这个才做了准备，看来，对于特殊的朱儿，我只有用特殊方法——自己先提了。
　　“你，你不想去试试？”
　　“试什么？”
　　“今天是锁节啊，你就不想以锁试一试自己的良人究竟是谁么？”
　　说完这话，我不知怎么的竟然刷地一下就红了脸，该死的，真丢脸。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很想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拉起她的手，高兴地竟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此时笑的定然跟傻瓜没什么两样。
　　我在另一条街等着暗卫的消息，等了好久还没等到消息，这丫头，定是又好奇的看这看那耽搁时间了。我扯起嘴角，不过不管你买的什么锁，我们俩的，必定是一对，只是，如果你以后知道了所谓的上天注定只是我的精心安排，那样你不！不会，绝对不会，这一辈子你都不会知道的。
　　我蓦然觉得烦闷非常，竟不敢想象朱儿知道这些事情后的情形。我摇摇头，努力摈除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眼波流转，却是被一把钥匙吸引了过去。
　　这个钥匙铺也真是别致，每个钥匙上竟然刻了一句诗，是上半句。如此，诗的下半句必然在锁上了。我抿嘴一笑，在众多的钥匙中，一眼就看中了一把雕着流云纹的古式银制钥匙，在月光下细细辨认，上边的字竟然像古老的咒语可流动一般，携刻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不禁吟诵出声，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和一个清晰的红衣女孩，我曾经遇见过让我想要放弃一切守护的沧海，那现今的一切，真的仅仅只是一汪永远无法取代沧海的水吗
　　“殿下，殿下！”我转过身，将手中的钥匙藏在手心，看着一身商贩打扮暗暗跟着朱儿的暗卫，不动声色的问，“她可选了，选了哪一把锁？”
　　“回殿下，姑娘选了一把古式银锁，刻有‘除去巫山不是云’的诗句。”
　　什么？！手心里的钥匙被我紧紧握住，我眼睛一亮，“你看清楚了？”
　　“属下以性命保证。”
　　我心里被一阵从来未有过狂喜席卷，高兴地只想大声高呼。我们真的是上天注定呢！朱儿，你知道吗，我们有上天的祝福呢！
　　我打发掉暗卫，一路怎么也合不拢嘴角，朱儿，这一次，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再不分离。

　　今天我向朱儿提了亲。
　　原本按计划是要再等些时日，可是我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出来。这些日子美的太不真实，我总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生怕一醒来，眼前的女孩就如九年前一样突然消失，我还是在那个冷冰冰的皇宫惊惧交加苟延残喘。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
　　我向朱儿坦白了身份，但她的犹疑却让我感到更加不安。她，会拒绝么？毕竟，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算久。如果，她拒绝了怎么办？
　　我决定再赌一次。
　　硬币飞到了半空。尽管表面上漫不经意不以为意，实际上我全身的神经早已紧绷到了极点。硬币落下，我把它捏在了掌心。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将右手的银币覆到了左手上，冲朱儿一笑，“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
　　一向不相信神的我竟默默祈祷了一番，然后缓缓的打开了手掌。
　　是正面！上天庇佑！我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拉过朱儿，紧紧搂住，眼眶里竟然有些湿润：“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因为，我相信了。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日子。虽然想着一下山便可以与朱儿成亲让我的心无比喜悦，但想到下山后就必须面对的黑暗丑陋就让我心烦意乱，尤其是如果朱儿发现这一切只是我我不敢想。
　　我闭上眼睛，看着犹疑的朱儿，说道：“现在你还可以回去。其实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是一方乐土，外边有贫穷，欺骗，疾病，痛苦有你在山中感受不到的另一个空间。而我在的宫廷，更是鲜血、阴谋、丑恶聚集的囚笼。我，”我突然感到深深的悲哀，“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
　　一开始就不该欺骗那么美好的你。
　　一开始就不该将你拖进我黑暗的人生。
　　我转过身，不愿看到朱儿不舍的眼泪。也许，现在分开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我以为朱儿终于决定留下了，没想到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缰绳，脸上虽还挂着泪痕却是那般灿烂朝我笑。
　　我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我最后看一眼云雾缭绕的青山，别了，我最快乐的时光。
　　未来的路，我会尽全力好好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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