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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窦娥冤 ...

  •   茶馆里,赵统赵广眼眶通红得分站安盈左右,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灰布小包,赵广跟了安盈这几天,知道那包里就是母亲用来换回哥哥的筹码,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母亲又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所以他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安盈郑重得把包推到石大彪面前。

      “石班主,先看看再说。”

      石大彪看了一眼安盈,之后才打开包,包里装的是写满墨迹的蔡侯纸。石大彪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安盈才一张张掀开,只看了三两页,石大彪就悚然动容,拈着纸的手都发抖了,重重按上布包,说,“夫人,这是给小佬的?”

      “当然是。”安盈一直提着的心,看见石大彪的反应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从容道,“此戏名为《窦娥冤》,讲的是某地一个姓窦的落魄士族,因欠蔡婆婆的高利贷,无力偿还,便将小女儿端云许给蔡家当童养媳。那蔡婆婆结了这门亲,便给了窦姓士子一笔盘缠,令他赴京投亲。留下端云与蔡婆婆的儿子成了亲,不料不久之后,丈夫暴病去世,端云从此与婆婆二人守寡在家。一日,蔡婆婆向赛卢医讨债时,险被无钱归还的赛卢医杀害,巧被路过的张驴儿与其父撞破此事。张驴儿借口救命之恩,在蔡婆婆家住,贪图窦端云美貌,要求与其父一同入赘蔡家。窦端云心中尚记得亡夫恩爱,立志守节不肯,张驴儿就下毒计,从赛卢医处买得砒霜,下到窦端云为蔡婆婆做的羊肚汤中,欲要毒死蔡婆婆,胁迫窦端云改嫁。正巧蔡婆婆作呕,吃不下,反毒死了张驴儿的老子。那张驴儿要挟不成,便诬告端云。收了张驴儿银钱的贪官欲屈打成招,端云不招。那贪官转而要挟要打蔡婆婆,端云只好招认。处死前,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绫,六月飘雪,大旱三年以证明其冤屈。此三事皆应验。其后窦姓士子到京城有亲人帮扶,重新崛起,振兴家族,又三年后回到此地任郡守,于窦端云梦中相见,端云痛哭述冤,于是重审此案,为端云平反昭雪。

      “我给您的,是此戏的楔子,此后,还有四折,共同组成此剧的完整剧目,小妇人别无所求,谨愿以此,换我儿的自由身,请班主成全!”

      安盈说着,给石大彪一拜到地,她身后的赵统赵广慌忙跟随,却是膝盖点地,一跪到底的大礼。
      茶馆里,哗——吹牛的侃大山清谈的,逛完了大集来这歇脚的人全都静了,大礼参拜谁都会,但那得是见官或者逢年过节拜会祖宗长辈,不年不节的,又在这么个全都是社会最底层才会来的泥腿子汇聚的茶馆,用这样郑重的礼节就有点稀奇了。顿时,整个茶馆,石大彪万众瞩目。

      被瞩着的石大彪嘴唇都哆嗦了,脸上青了白白了青,全身哆嗦得像发作羊癫疯,这是一部新戏,作为一个班主,他比谁都知道一部从来没被人演过的新戏对一个戏班子的价值有多大,那意味着你前面没有里程碑,你走到哪,你就是哪,后来人都只能追赶你,瞻仰你,而永远没法超越你。
      哆嗦啊哆嗦,好半晌,石大彪才哆嗦着说,“这是……真的吗?”

      安盈那半拉心也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去了,站起来笑着点头说,“自然是真的,只要石班主放我儿自由,另外四折,妾身马上回家挑灯给您写出来。”

      石大彪霍得站起,屁股底下的凳子都被他带翻了,自己也被绊了个踉跄,但他却全无察觉,紧紧抓着布包好像怕安盈把它抢走一样的说,“还回什么家呢,都这么晚了,夜路也不好走,小佬儿家离得就不远,夫人就去那写吧,我叫贱内给你磨墨。”

      “嘿——嘿——嘿——”

      “哈——哈——哈——”

      一大早,院子里精气神十足的打拳吆喝声把安盈叫起。以一曲窦娥冤赎回了赵统,日子也就过回了从前,而每一天的开始,就是从赵统带着赵广练武开始。

      梳洗的时候院子里哗啦一声水响,安盈连口都来不及漱,急急忙忙跑出门外,“又直接浇,又直接浇,说你多少次啦,练完功浑身汗不能直接淋井水!”

      “是!我听娘的呢,这水不是新打的,是昨晚就晾在外面的。”

      “真的?”安盈怀疑的看着赵统,走上前伸手在还滴着水的水桶沿摸了一把,随即炸毛,“蒙我!”

      鸡飞狗跳一早晨,饭是白面馒头,一曲窦娥冤不仅赎回了赵统,也大大改善了赵家的生活,石大彪简直把安盈当菩萨似的供了起来,这年头没有网络文学,知识也掌握在少数特权阶级,像颜禧班这样只能在小县城混一口饭子的野鸡戏班,根本接触不到能写剧本的“才子”们,一个会写剧本的安盈,足以让颜禧班从“野鸡”进化成“孔雀”。

      有了哥哥在家,赵广终于能享受到老幺的福利了,饭后赵统去洗碗,赵广便巴上了安盈,“娘,颜禧班明天去徐家汇唱窦娥冤,带我去看呗。”

      “上个月真定大集,你去看了,前几天来村里,你也去看了,一遍一遍的重复,你不烦啊?”

      “不烦不烦,怎么能烦?那是娘写的戏本啊,而且我每次看到那窦娥被砍头的时候,哗——红色的血漫天漫地的扑出来,脑袋骨碌碌的在台上乱滚,就觉得娘好厉害啊,和真得砍头一样,上次村里好些人都吓得昏过去了呢。”

      安盈实在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该说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么?窦娥冤的戏文是她照本宣科剽来的,唱腔是石大彪凭着几十年演艺世家的艺术素养自己改编的,安盈出力最多的,就是帮忙改动了舞台背景和道具,其中引起最大争议也是成为整部戏最大看点的,就是血溅三尺白绫,和一刀落地人头飞窜,当然,血是红色染料稀释的,人头是用木头雕出来的,然而就算如此,每次公演被吓到的人都不在少数,第一次在真定大集首映的时候,甚至还把捕快招来了。

      只有赵广,除了第一次尖叫了一声,之后每次都看得兴致勃勃,而赵统,根本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儿子性格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对她至诚至孝,又相貌堂堂,与千古传说的常山赵子龙如此神似,然而这个世界真的能这么巧吗?安盈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把赵广支走,赵统叫了过来。

      “娘,这是,又想起爹了?”

      安盈刚提了一嘴,赵统便如临大敌。实在是安盈以前日日哭,夜夜啼,生生把自己拖出一身绝症的尽头把赵统吓怕了,以至于兄弟两个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多嘴,尤其现在安盈虽然笨手笨脚(纺线织布这个安盈真不擅长),但起码每天都乐呵呵的,并且会关心他们兄弟,会口述戏文(娘是文盲,不会写)挣钱补贴家用,总之现在这样的娘赵统是各种满意,满意到他对那个从小到大只见过一面的爹,完全没想法了,回不回来,是不是客死异乡了,都没关系,有娘在就行。

      安盈给赵统顺顺毛,说,“是想起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你呢,不想他吗?”

      赵统摇头,紧张的看着安盈,一字一句字斟句酌,唯恐惹怒了安盈的泪腺的道,“不想,赵统从小只见过娘,也只有娘,所以娘你也……别再伤心了吧,咱们就当从没有爹这个人,他在外面死也好,生也好,咱们都不理他,不管他,就咱们母子三个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索性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赵统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破罐子破摔得说,“前几年听到一些消息,我不敢与娘提,如今看娘身体好些了,我觉得这件事也该告诉娘,伯娘来家告知父亲死讯后,有人在苏侯帐下不只一次见过爹,他既然还活着,却使人传回死讯,统儿觉得,可能有三,第一,便是苏侯麾下有将士与父亲长相相似,那人所见,并非父亲;其二,则是伯娘传递来的消息有假,然而这等大事,伯娘瞒骗的一次,如何能一瞒八年?父亲但凡有心,八年里便找不到一次机会回家来看看?至于其三,娘,他既无心,你便休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窦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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