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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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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数日,隶属于安盈的三座府邸统统被拆成了白地,虎卫军的爷们的确是力气没处使了,连带着宅子里那些被院墙压垮的花花草草也一并挖了,把个好好的院子硬是给搞成了砖头处处,木头堆堆。
红鸾趁着安盈不注意,使劲踢了牛闲一脚,“你这干的什么活啊?”
牛闲摸着脑门驳道,“这是夫人让了的啊!”
“让个鬼!”红鸾啐道,“夫人让你挖地三尺了吗?”
从前门一溜烟跑过来的小兵为难的看着自家老大被红鸾姑娘追着打,这样真的可以吗?作为牛闲的直系属下,主辱臣死同样适用于他,然而……安夫人是牛佐领的直系上官,红鸾姑娘是安夫人的贴身婢女,这俩人打起来……
小兵决定自己还是当个睁眼瞎好了,视而不见的喊道,“报。”
红鸾抬起的巴掌顿在半空,随即做了个朝前扑的动作道,“这蝴蝶好难抓啊!”
牛闲嘴角抽搐,心里催眠自己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看向小兵道,“讲。”
“外面来了个妇人,还带着孩子,她说她是张姓护军的家眷,是……受夫人邀请来的。”
“夫人邀请?”牛闲红鸾齐齐一愣,随即对视一眼。
红鸾道,“我去回夫人。”
牛闲点头,“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安盈听见张护军的家眷来访着实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来者何人,一面懊恼不已,一面忙不迭的着人去请进来。
话说当日请人的时候倒不是敷衍,可是安盈就算再借一个脑袋,也没想到牛闲会自作主张到把一佐兵都调进自己家里拆房子翻地啊。
接人进来的时候安盈自己都有点磨不开脸,除了从正门到临时安家的帐篷,其他的地方都太乱了,乱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一簇簇拆下来的房梁木头堆得高高低低,离着老远就能看见,平时没外人,安盈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是从破到立的必经过程,可是看见张岂页的姐姐恨不得把眼睛都瞪脱窗的样子……好丢人。
偷眼瞧出去,红鸾和牛闲一个看地一个望天……很好,你们俩也知道丢老娘的脸了!
张氏缓缓的,把视线范围内所有乱象都看在眼里,才道,“夫人,府里这是怎么了?”
红鸾嘴快,道,“还不是这许昌城里的人家,都一窝蜂的修房子,弄得我家夫人,想找个木匠都难!”
牛闲偷偷踩了一脚红鸾:这种事情就不要提了。
张氏道,“就算难,那现在这些东西都拆了,总是人干的啊,是谁做的呢?”
红鸾指牛闲。
张氏细声细气的道,“既然能拆,那总能收拾下吧?这个葛松,天生能散发一种气味,最是防虫,但也有一点,它怕雨又怕晒,暴晒后又过水的话,很容易腐烂,所以一般的人家都是把它当做地梁,埋在房里的地下面;还有这个……”
张氏指点起那些在安盈眼里完全看不出区别的房梁立柱等各种木材,简直就是如数家珍,这个驱虫,那个避鼠,不知不觉中,竟然把杂乱无章的刘,壹两府逛了个遍。末了蹲在一根从正房拆下来的房梁跟前,停下不动了。
红鸾早就识趣的将张岂页那仨外甥哄走,张氏居然也没有察觉,以手掌来来回回的抚摸那根木头,那表情,缠绵悱恻,安盈简直怀疑她抚摸的是情郎。
“真没想到,还有幸见到这么大根的蓝樟!”张氏兴奋的道。
“啥?”
“相传当年吴王夫差战胜越国之后,得越之美女西施,夫差大喜,当即兴建姑苏台,整日携美把臂,坐看江南两百里湖光山色并田园风光,那姑苏台高三百丈,就是全部用这蓝樟兴建的,蓝樟经抛光打磨,光面会呈现出天然的淡蓝色,如天之高远,美不胜收。”
安盈确信,她在张氏的眼中看到了心形的粉色泡泡,还咕嘟咕嘟的一个劲往外冒,对着一块木头,都能有这样的狂热劲,这种情形……
“你是木匠吧?”
果然,张家往上数,都不用数远了,张岂页父亲那辈儿,还真就是木匠。
“说起来,我们家祖上一直都是做木器活的,听阿爹说,暴秦那会,还差点进了宫,不过后来高祖在小沛起兵,这天下就大乱了,家祖上才逃过了一劫,再然后传到家父,家父去世太早,岂页当时又小,手艺根本就来不及学,也就断了……”
帐里摆上茶水,三个小的被红鸾领出去耍玩,话题一来二去的,终于还是绕回了木头上,张氏的语气是非常怀念的,怀念里又带着一丝遗憾,安盈纳闷的道,“断了?可是我听你说话,很在行啊?”
“父亲当年摆弄这些活计并不避我,听得多了,自然熟悉一些。”
“既然熟悉,你教给岂页不也一样?手艺这种东西,断一代就是绝千年,多可惜啊。”
安盈这里很是感慨,张氏却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她,“岂页现在是丞相的护军呢。”
安盈啊啊啊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这年月手艺人可不是啥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者,当兵吃饷不是什么好出身,但是混成护军那就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了,你叫一个官去辞职回来当木匠,那得脑袋被驴踢成啥样啊?!
可是就这么放弃,也实在不怎么甘心啊,安盈惋惜了一会,蓦地头顶闪过一线灵光的道,“岂页不合适,那你呢?”
“我?”
“是啊!”安盈越想越兴奋,道,“你看,你从前跟着你父亲,也应该动过手的吧?我家到时候用木工瓦匠的,我跟他们交流也不方便,还不如就你来,我把想法说给你听,你再把我的想法说给他们听,你们都是一行的,应该比我说话有条理,也能讲得更清楚明白,这样不好吗?”
“可是,女人经了手的木器是会带来厄运的,而且,女人碰过的木料,再去盖房,房子会塌,夫人,这不行!”张氏完全被安盈的异想天开吓到了,忙不迭的推迟。安盈看怪物似的看着她道,“这种无稽之谈,谁说的?”
“木匠行里……都这么说。”
“他们说他们的,我不信这个,我就信你,除非是你不愿意给我打工,不然,我还就相中你了,你就说,你能干不能干就得了!”安盈蛮不讲理的霸道一次,张氏从迟疑,到犹豫,最后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的说,“那我就试试吧!”
既然说了试试,张氏第二天就搬来了安盈家,好在安盈这里正经的主子就是她与两个儿子,连个成年男子都没有,张氏住进来,也非常的方便。
安盈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张氏的闺名叫岂巧,三个儿子,大的六岁,小的三岁,三岁的那俩还是双胞胎,一模一样的白胖娃娃,看着就让人心头发软,稀罕人的一塌糊涂。
“巧姐,你这……是高粱杆吧?弄这么多高粱杆,干嘛啊?”
家里多了一户人,牛闲去军里后勤部门又领了一顶中等型号的帐篷回来,抖吧抖吧就能架起来住人,可是岂巧住进去没两天,帐篷里就堆满了她拖牛闲出去买回来的几大车高粱杆。
张岂巧的眼神,落在高粱杆跺上,很有几分缠绵的含情脉脉,看得安盈无语,张岂巧道,“建房啊!”
张家的木匠手艺,传的是榫卯一系,最早是专门用来建房的,但是随着砖砌的运用,需从远处大量运送实木做建材的房屋建筑渐渐被平民人家淘汰了,张家的手艺也基本变成了只传不用的这么个状态,但再是不用,祖传的技艺,也是有几分真本事,张岂巧把所有高粱杆都剥皮处理,接着又一截一截的断成尺寸讲究的一小节,之后就开始按照安盈的想法,把这些零件组装成模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