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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 Child ...

  •   永恒是什么?
      永恒是……对了,就是她。

      对谁而言,岁月的流逝是模糊而随意的?
      那些早先陪伴自己的士民,她已经不记得长相了。在一片长长的泛着白雾的回忆中,有看起来同龄的玩伴,有总是皱起满是皱纹的脸关照自己的老人,也有体贴地为自己打扮替自己分忧的女孩。但是她都不记得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还有面庞。
      那不怪她,只怪时光匆匆。那都过去太久太久,而他们短生种,马上就会死。
      是的,时光匆匆。她已经忘了那是谁,是哪一个短生种,让她明白自己再也不可以对这个马上就会死的种族动感情,并下令不许在摩尔多瓦的宅邸里配备士民。
      都忘了呢。都忘了最后一次为那些脆弱的生命哭泣,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那就都忘了吧。

      对谁而言,彼此之间的情感是礼貌而温凉的?
      在长生种很容易贫乏的血液内,时间的长河却留不下一个水滴。就算生命走到了尽头,他们也不会用短生种那样速朽的身体迎接死神的到来。不能用长相判定年龄,不能用外在判定状态,所以没有看着心爱的人老去的悲伤,也少了很多为时间流逝而生出的慨叹。长生种注定是高贵优雅的夜之子,所以生离死别,也不过是回归大地罢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还要走着自己的道路。
      因为是夜之子,因为是进化的种族,所以体会到的伤痛也会相应地变淡吧。
      ——不,也许只是自己的问题而已。密尔卡·法透那轻轻笑了两声,金发的美丽少女看起来是那样天真无邪,哪个短生种会知道她已经跨越了多少人无法跨越的时光呢。

      所以,我们是什么?
      是孩子。
      她自己,还有帝国的所有夜之同族,都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这和经历时间的长短是没有关系的。就算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失落的科技,长久的寿命,优雅的气质——
      ——也不过是稍微聪明点的孩子而已。
      对。因为是孩子,所以会心安理得地赖在母亲的怀抱里,会毫不犹豫地为母亲而受伤,会严格遵守母亲制造的规则,会时时望着母亲,依恋着她的存在。
      “那一位是帝国永恒且唯一的皇帝,相当于我们母亲的存在。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将会永远统治帝国。”
      听到没有,是永远哦。和短生种那样短暂而易碎的生命不同,和短生种那样瞬息万变的情感不同,永恒的东西,更加适合夜之子民们,用自己的生命起誓。
      ——就当是我卑鄙好了,虽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陛下打工都不带我!”
      黄昏之都的天空下,长生种少女鼓起腮帮子。
      “才——不要带你呢。”黑发的女孩做了个鬼脸,“你那么显眼的脸,带出去不被围观才怪……而且我没尖牙哦,你这个带牙的又不能对顾客笑,怎么在平民区卖东西啊。”
      “陛下欺负人!带牙又不是我自己选的!”
      “哇哈哈欺负的就是你!密尔卡最可爱了!”赛丝笑着捏过密尔卡的脸颊,“别生气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于是今天又是密尔卡看店了(赛丝语),当首席枢密司不情不愿地换衣服的时候,真人类帝国女皇正忙着拔境室池塘的荷花,用她的话说这些花能卖个好价钱——密尔卡曾经阻止过,不过黑发少女这时候倒是很有气势地开口:这是朕的财产,朕想卖就卖。
      当密尔卡放下纱帘时,赛丝已经不见踪影。金发少女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境室这个人工的大自然中,仰望着真人类帝国永远的茜色天空,一望就是百年。

      那时她被提拔为首席枢密司还没过多久。
      那时她才刚刚适应了一个真相——女皇芙勒蒂卡是一个没有尖牙的调皮的黑发少女,眸色翠绿犹如新生的荷叶,笑起来像一只小黑猫,尤其是看到跟她身形相似的密尔卡的时候。
      “我终于可以溜出宫外了!我终于可以出去玩了!我终于可以去打工了!”她还记得那是二百七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她的陛下很没形象地绕境室边跑边跳地转了三圈,然后再从大老远的地方奔过来捧住无语的金发少女的手,“密尔卡,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幸事。”
      对了,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谨慎而心思缜密的人。机敏的头脑和出众的幕僚才能被自己逼到极致,只为了能有资格待在那一位的旁边,为她扫清道路。
      是的,她做到了。皇帝陛下给予她她想要的信任,也许这种信任还有点超额——竟然提出让她当自己的影武者,好让自己溜出去打工卖东西。
      一开始是“这怎么可以!”,然后是“能不能带我出去……”,漫长的岁月之后,已经变成了完全没有什么不妥的“哦,陛下小心早点回来。”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黑发少女带着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说着二百五十多年来都一样的话,踏着舞蹈一样轻快的步伐,高高兴兴地走了。
      密尔卡·法透那,摩尔多瓦公爵。她曾跟着芙勒蒂卡打下半壁江山,曾一人带着封地的士民平定叛乱,曾上奏很多已成为帝国规定的事项,甚至曾以陛下的身份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决定。
      但要问她干得最多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等她回来。
      “今天,要把境室里的小鸟数几遍呢?”金发少女自言自语,眯起了眼睛。

      时光是飞鸟,密尔卡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已经懒得再去数,只是打着哈欠,看它们的羽翼的轨迹在晴空中划来划去,不留一丝痕迹。
      多少年的影武者,多少年在少女出门时留下来以她的身份打理朝政,多少年,让她把本来严谨刻板的短发蓄长又扎上可爱的辫子,让她和她的陛下能笑出同样的无害和狡猾,让她,本来以冷静严肃而为人知晓的摩尔多瓦公爵,变成禁卫军闻之色变的腹黑少女。
      在这段时间里面,她了解了她的陛下,或者说赛丝,是个怎么样的女孩:闲不下来,热爱打工和多重角色扮演,翠绿的眸子里总闪着恶作剧的光芒,会认认真真为自己的销量烦恼,也会在御前会议中安稳地坐着散发无声的威严。当如同雷鸣的机械混合音说出“茶叶的价格不可再下调”时,全体臣民都惊讶于皇帝的无所不知,只有摩尔多瓦公爵悄悄掩住自己的笑容——赛丝为茶叶进出口这事不知捶地哀嚎了多久,最终决定用自己的力量保住生意——这个事情,只有她知道。
      在这段时间里面,摩尔多瓦公爵结了婚,有了儿子,儿子长大并结了婚,丈夫去世,孙子以恩出世,以恩的父母双双离去。
      她拉起年幼孙子的手慢慢地在爱儿之岛的大理石路上前进,柔声安慰他让他停止哭泣,告诉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有人终将有消逝的一天。
      所有的歌都会唱完,所有的戏剧都会谢幕,所有的人,终有一日归于大地。
      ——除了皇帝陛下。
      那一位是永恒的。而我也将永远敬爱她。
      所以密尔卡·法透那,在这个时候,会像她的长相那样乖巧地静静在境室等待。将近三百多年的很多天,都在那一片人工的森林中,等着她的陛下回来。
      这是孩童在等待母亲归家的心情吧?
      这也是他们伟大的母亲,只赐给她的深沉信任啊。

      ——真的是这样吗?
      就算不是这样——难道她,有资格质疑吗?

      我们会时时望着母亲您,依恋着您的存在——可是母亲,您在望着哪里呢?

      “我们伟大的母亲,您对任何人都没有抱有期待!在所有贵族之中,没有人得到您的信任!”
      哎呀,大家都懂的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嘛,所罗门。
      她当然能理解底格里斯公爵的心情——甚至在所罗门之乱过去以后,有时她也会蛮后怕地想,要是这二三百年的时光里她有一步走错,那个站在那里控诉的人,会不会就变成了她自己。
      那个属于永恒的少女,总是望着无垠的夜空。
      不管说多少句“朕的孩子”,不管为这个国家做出多少,不管多少次捏密尔卡的脸颊说她好可爱——女皇芙勒蒂卡,她一直都是那么遥远的人。
      遥远到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从来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否则谁会扬起叛逆的旗帜?谁会对所爱的母亲挥剑相向?
      又有谁会——在境室乖乖地等,笑着等,一直等。
      等到觉得寂寞,觉得悲伤,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那一位所遗忘,而无法抑制地掉下泪来。

      所以陛下您看,我们都是小孩。
      苦恼着,哭泣着,愤怒着,幸福着,只为了可以待在您的身旁。
      陛下,我伟大的母亲。我是您最乖的,陪伴您最久的孩子吧。
      可就算是这样,您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回来了——”
      “陛下!”她赶紧偷偷擦掉眼泪,“这次怎么这么早?”
      “我怕密尔卡一个人坐这会寂寞嘛。”少女嘿嘿笑着,拎着一袋东西跑到密尔卡身旁。
      “骗人,都快三百年了才知道我会寂寞。”
      “……咳。其实是今天过节,红茶一下卖完了所以就早早收摊。”赛丝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别这样嘛密尔卡,看我给你带的什么。”
      “……烤鱼?”
      “超好吃!”黑发少女一脸精光地竖起大拇指,“隔壁的苏塔大叔就过节的时候肯一显身手,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让居民区的小孩帮我排队排到的,你尝尝看!”
      袋子里的烤鱼还散发着热气,很明显少女一拿到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密尔卡微微笑了。
      “辛苦了,陛下。”
      “只要你吃了以后叫我赛丝我就不辛苦啦。”少女撒娇地嘟起嘴,“都快三百年了,还不肯叫我的名字。”
      “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切。”

      直到吃得肚子饱饱,两个人一起躺在草坪上,仰头看着夜空。
      “嗳,密尔卡。”
      “嗯?”
      “你猜我在居民区碰到谁了。”
      “谁?”
      “翡珑。我看到了以后就赶紧躲了起来,然后啊……我看到她……穿着士民服,和一个男的士民走在一块,好像感情蛮好的样子。”
      “……你确定?那真的是大马士革侯爵?”
      “确定。”赛丝好像还没从当时深深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唉,翡珑一直顶着那张扑克脸,我还以为她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呢,最终还是晚节不保吗——”
      “重点错了吧喂!”赛丝给了身旁的女孩一肘子——这景象就像是谁家的姐妹俩躺在花园草地上聊八卦,但是皇帝和首席枢密司都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列席枢密司,大马士革侯爵翡珑·琳恩竟然跟一个短生种在一起……”
      “还让她领导看到了……”
      “不被我看到倒是其次……被监察院看到了就连我都保不住她啊,怎么办。”
      “怎么办,规矩是你定的啊,陛下。”金发少女坏笑。
      赛丝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瞪密尔卡,她眼神慢慢软了下来,转为淡淡的失落。
      娇小的女皇坐了起来,低下头。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啊,密尔卡。”
      她撩起一缕旁边女孩的金色长发,放在手里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血统等级这些东西就能阻止恋爱,这我连自己都没法说服。可是……”属于永恒的少女皱起眉头,她是真的在迷茫,“‘禁止短生种与长生种之间有恋爱关系’……这项规定是存在还是废除好呢,到底选哪一项才能避免更多的悲剧呢……”
      “陛下,您没有错。”密尔卡也坐了起来。“对帝国而言,等级是要严格遵循的国之根系。就算得不到的爱情令人悲伤……也不能为了这些,而破坏其他规则。”
      “……”
      她知道陛下都懂。
      “时光匆匆。”密尔卡注视着她的陛下也是她的朋友那双碧绿的眸子,“当面对生命中注定的离别时,不是所有人都会感谢曾经的相遇。”
      “生命中注定的离别……”赛丝轻轻重复,然后苦涩一笑,“……是呢。”

      密尔卡静静看着这位永恒的少女。
      ——时光匆匆,我唯独不后悔与您相遇。
      而我。
      我也即将……

      “哎呀本来是过节,这气氛也太悲凉了。”黑发少女猛然甩甩头,用猫一样机敏的动作翻身跃起,拉起密尔卡的手将她拽起来。
      “来,密尔卡,我们跳舞吧。”
      “……哈?”
      “跳舞!”少女鼓起腮帮子,“市集广场上有隶民的舞会,也有士民在,音乐也好棒……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守住自己的摊子没参加他们吗?朕现在要补回来!”
      “可是……”就算密尔卡是赛丝胡闹时的第一支持者,她望望四周——条件太不充分了,“没音乐也没人啊,陛下。”
      “没有人那你是谁?音乐什么的自己哼哼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心啊,心。”
      赛丝灵巧地单足点地,转了一个圈。

      短发的少女像邀舞的男士那样鞠了一躬。
      长发的少女歪歪头,随后像是拿她没办法似的,笑着提起裙子回了礼。

      请你和我跳舞吧。
      I found out about her , Her name's Mississippi Isabel
      She grows wild strawberries. She's made of ivoir and pearl.
      请抬起手来,在头的一侧拍动。
      To look at the universe ,she'd abandoned the world
      I go with her back to the darkness ,I'd give my life for this girl.
      请提起裙子,按自己的节奏摆动。

      啊啊,也许在一千多年前是有这么一个傻小子。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他为她写歌,为她骑着自行车在雨里狂奔,鼓起全部勇气邀她吃顿午饭,而姑娘的心为何那样琢磨不透呢,她那时突然吻了他,而后,再也没有吻过。
      时光匆匆,后来那个傻小子追到他的伊莎贝拉了吗?
      一千年后,在一个华丽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宫殿里,有两个凝固了时光的女孩唱起了他的歌,拍起他打的拍子,在没有人也没有音乐的草坪上跳着舞,像两个不属于凡世的,无忧无虑的精灵。
      再一千年后,会怎么样?
      密尔卡·法透那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陛下,奥古斯都·芙勒蒂卡,可以等到那个时候。

      Her beauty knows no tick of time(她的美丽不懂时间的流逝)
      金发少女突然不跳了。
      She's the song of the nightingale (她是夜莺低吟出的歌谣)
      她低下头,无声地抱住赛丝。
      The torturer, the remedy and the tragedy (她是独白,是安慰,也是悲剧)
      “……密尔卡?”
      In the passionate tale.(在一出热情洋溢的戏剧里)
      “陛下……”
      少女将头深深埋入女皇的怀里。于此同时,赛丝感觉到有水线从锁骨划过。
      “请你……不要忘记我。”

      也许一千年后的今天,赛丝·奈特罗德还会唱起这首歌。
      ——到那个时候,您还记得您千千万万的孩子里,有一个叫密尔卡·法透那吗?

      “你在说什么啊,这么突然……”
      我知道您不会看向我,我知道您不会看向任何一个人。可是。
      “别哭啊密尔卡……”赛丝有点害怕地紧紧抱住少女——她的要臣,她的心腹,也是陪伴她最久的朋友,“你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
      “我的时间不多了……”密尔卡将她搂地更紧,“我们伟大的母亲,我不敢问也不奢求自己在您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只是……”
      这是她一生唯一的愿望。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就是密尔卡·法透那三百年来的全部天空。
      “……请不要忘记我,”三百多年,对着长生种的母亲,摩尔多瓦公爵在三百年后依然会哭得像个孩子,“当我回归大地的时候……请不要忘记我。”

      那些在岁月消逝中模糊了面庞的人们。
      密尔卡就算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做了什么——她也会痛恨习惯忘却的自己,不能将他们永远记在心上。
      “我当然不会忘记你!”那个少女捧起她的脸,用指头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天是阴天,你大概三岁多,迷路了还对着我傻傻地笑,金色的头发就像太阳。你以为我是你的侍女姐姐,一直缠着我不放……”
      密尔卡有些惊讶。这是她从来不曾拥有的记忆。
      “是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你升到首席枢密司之后才第一次见到我?不是的。”赛丝微笑,“密尔卡,你对人脸的记忆力真不是一般的差。在你觉醒以前,五岁以前,我都有偷偷溜到你家宅邸,跟你一起玩……后来你看到我的脸却没有记起我是谁,我一个人伤心了好久呢。”
      “……对不起,陛下。”
      “但那时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还好长,我的密尔卡……总有一天会牢牢记住我的脸。”
      “……嗯。”
      金发的女孩笑了。
      就像赛丝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明明是暗夜的种族,笑起来却好像太阳那样耀眼。

      “陛下……赛丝。女王节快乐——生日快乐。”
      “嘿嘿嘿。”
      说好了,永远都不忘记。
      嗯,永远永远。

      “……陛下?”
      摩尔多瓦公爵站定,眼前的景象早已映入视觉,可她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想反应过来。
      她的陛下。她的母亲。她所守护的天空。
      ——倒在血泊里,展开的妖精似的翅膀破破烂烂,脖子以上的地方,是空的。
      骗人的吧。
      不可能的。

      “那一位是帝国永恒且唯一的皇帝,相当于我们母亲的存在。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将会永远统治帝国。”
      您会永远统治帝国的不是么,陛下。
      您会带着有我的记忆,一直活到下一个一千年,不是么,陛下。

      陛下……?

      少女的天空,崩塌了。

      (第二篇完。文中插曲:King Charles – Mississippi Isab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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