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事件簿》残阳落暖

2、惊蛰[2]

　　发现尸体的是清洁工。他早上六点在学校校道清除垃圾时，看到人工湖上漂浮着长条状的物体，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人，于是匆匆忙忙报了警。
　　刑事科五人外加言熙赶过去时，已经有警察在为清洁工录口供。他显然是吓坏了，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有时候一个问题甚至要问上四五遍他才能回答上来。
　　被捞起的尸体就放在湖边，周围有警戒线围住，尸体也用白布遮掩起来。言熙跟鉴证科的人走近尸体，蹲下身，掀开白布，开始初步简单的取证。
　　死者是个女性，因为泡在水里而略显浮肿的脸上还可以看出她精致的妆容，她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但表面上没有挣扎的痕迹。言熙用探肝温器探测死者肝脏温度后，示意站在旁边的柳琮安拍照取证。还有几个警员带着胶手套，准备将尸体抬回警局，以便接下来系统的解剖分析死因。
　　“美欣？！”警戒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柳琮安没有心理准备，吓得手一抖，下意识按下快门。莫亦转头看过去，竟然是首个遇害者李雪的男朋友苏锦。
　　“苏同学认识死者？”莫亦走过去问道，然后示意一边的警员过来记录。
　　“嗯。”苏锦咽了咽喉，脸色有点苍白，“美欣是小雪的好朋友，我们之前一起出去玩的。现在她们两个都……”也许是想到死去的女朋友，苏锦的话音渐渐低下去，“小雪失踪前就是告诉我跟美欣一起出去了，我之前没想起来，本来今天想去警局找莫警官你的，谁知道路过这里……唉……”
　　莫亦点点头，“可以麻烦你回警局录一份详细的口供吗？”
　　“没问题。”苏锦应下来。

　　“死者肺内有大量积水，初步认定是溺水而死。她的血液里检测到微量的哥罗芳（注1），死亡时间在凌晨零点到一点之间。”言熙摘下口罩，对等在外面的莫亦说道，“死者指甲内找不到任何皮屑组织，，估计是昏睡过去才出事的。现在鉴证科那边应该有检测结果了，要过去看看吗？”
　　“等等我会去。”莫亦揉了揉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而涨痛的太阳穴。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怎么ok，没事吧？”言熙最了解死党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拼命。查起案来真的会几天几夜不睡觉。想当初莫亦刚刚进警局就因为办一宗谋杀案而两天两夜不睡，最后还是莫亦妈妈强势灌他喝了杯安神茶，然后揪着他耳朵将他带去睡房休息。
　　想起好友之前的糗事，言熙调侃道：“我可不想伯母再来警局哦。”
　　“……你这个闷骚男。”

　　“死者黄美欣，24岁，G大美术系应届毕业生。据她室友所说，死者昨晚一直呆在画室里准备自己的毕业作品，一整夜都没回宿舍。”陈琛读着调查回来的资料，“最后见过死者的是她的同学张黎，那时候是十点五十分左右。”
　　“解剖结果证明死者是在凌晨零点到一点那段时间遇害，也就是说死者有可能在十点五十分后遇到凶手，”徐路遥分析着，“但是目前没有嫌疑人，鉴证科那边还没有出报告，难道又是一件高难度案件？”
　　“我总觉得这两件案子有联系。你们想想看，怎么这么巧两天内发现两具尸体，而这两个死者有这么巧是好朋友！我们应该找找她们之前有什么联系才对。”俞子秦说完，得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一副“谁不同意我观点谁就大错特错”的样子。
　　柳琮安表示同意地点点头。陈琛假装看着手中的报告，不予理会。而徐路遥就更简单，一巴掌拍在俞子秦的脑袋，俞子秦立马痛呼一声，退离徐路遥十步。
　　彪悍的女人！俞子秦捂着脑袋在心里嘀咕。
　　打得好！陈琛悄悄对徐路遥举大拇指。
　　……！依然是沉默的柳琮安。
　　“你们这是在干嘛？”莫亦看着在场表情各异的四人。
　　“没事老大~”齐声回答。
　　“……”莫亦也不想再纠结什么，“鉴证科的报告出来了，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线索，不过……”莫亦停顿一下，露出个微笑，“黄美欣的指纹跟李雪埋尸地点发现的身体检测书上的一组吻合，所以，我们有活干了。”
　　注1：哥罗芳，即□□，化学名为□□，可做麻醉剂。

　　苏锦跟很多普通的男大学生一样，理着短短的头发，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算不上十分英俊，却有一股文静的气息。
　　“我和小雪是在四年前认识的，她那时候刚刚入学，我作为迎接新生的志愿者负责接待她。”苏锦坐在刑事科的会议桌前说道，“后来因为进入学生会的关系，她见到了美欣。本来想着等我今年读完研究生，她也刚好大四毕业，我就跟她注册结婚的，只是……一切都是人算不如天算……”
　　“你们的感情很好吧。那她失踪前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陈琛坐在他对面，拿着笔记下他说的话，顺便提出问题。
　　“没有。那天她告诉我要跟美欣去逛街，大概是要去租毕业礼服。可是一直到第二天她都没打电话给我，我去找美欣，美欣却告诉我她们昨晚一早就回来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可能出事了，便来警局报案。”
　　“那么据你所知，黄美欣跟李雪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
　　“小雪跟美欣？”苏锦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大三有一段时间她们似乎吵得很厉害，不过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陈琛点点头，直视苏锦，说道：“你知道李雪曾经堕胎吗？”
　　苏锦的瞳孔快速收缩一下，他舔舔嘴唇，交握在桌上的双手紧了紧，然后才艰难地点点头。“那个孩子是小雪大二时候做手术流掉的。”似乎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苏锦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个孩子是我的。那时候我刚刚考上研究生并且跟了学校一个很好的导师，就跟几个朋友以及小雪他们出去庆祝一下。没想到那天我喝醉了，就……”苏锦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后来我打算退学，出去找工作养活小雪，但是小雪为了不耽误我的前程，一个人偷偷跑去做人流。我还记得她白着脸对我说‘没关系’的样子……她怎么就那么傻……”说到最后，苏锦把脸埋在双手中，无声地哭出来。
　　陈琛递过去一包纸巾，“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会尽快找出真凶的。”
　　苏锦重重地点点头。

　　“我们去医院问过了，证实苏锦说的话是事实。”徐路遥说道，“李雪当时的医师说，后来有几次检查还是苏锦带李雪去的。”
　　“那么黄美欣跟李雪之间关系如何？”
　　“我去G大问过，她们以前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而且一起进入了校学生会。因为跟她们同一届的同学大多已经外出实习，所以调查到的资料不全。不过据他们说，当年为了竞选学生会主席的位置，她们之间好像闹过矛盾。直到后来黄美欣因为参加全国美术大赛而退出竞选，两人的关系才得以缓和。”柳琮安回答道。
　　“奇怪了。那为什么李雪的身体报告上会有黄美欣的指纹呢？就算她们好到这份上，也不可能将这么私密的东西给对方看吧。”
　　“这两件案子都疑点重重，而且很难找到有力的证据，我们只能慢慢查。”莫亦看着几个已经很久没有休息的人，“你们都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休息足了再回来。”
　　俞子秦一脸“太好了”的喜悦，被徐路遥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从外地赶过来的李雪父母看着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僵硬地躺在那里。她的生命永远停在23岁，温热的体温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失。站在李雪父母身后的是苏锦，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双目紧闭，再也不会对他微笑和说话。
　　有时候言熙会想，生命在这世上也许没有多大意义，不断会有人被推来这里，不管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而他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为这一群人讨回公道。
　　李雪的父母沉默地跟着警员出去办手续，他们双目呆滞，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令他们的心再起波澜。他们已经老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归宿，但如今女儿却先早他们而去，人生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苏锦依然站在那里，他右手轻轻拂过李雪弯弯的眉毛和冰冷的脸庞，开口低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