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塔罗祭》风萦若

31、§4．4 国王 THE EMPEROR

　　米罗放在他肩上的手重重的压了压，转刻间，一切过往归于平静。

　　再睁开眼时，他已又是那个宠辱不惊喜怒不显的塔罗师卡妙。

　　米罗似笑非笑地走上前来，对国王道，“陛下真是好口才，连我这个外人都不由潸然泪下。”

　　但他的蓝紫眸子却都是满满的笑意，丝毫没有任何泪光的痕迹。

　　他的手抵在下颚处，面对国王，笑道，“不知陛下推断出如此精确而又感人的故事，是在什么时候？”他挑了挑眉，“在下不才，但总觉得，这个故事的味道有些陈旧啊。”

　　国王没有想到，在这种适合感怀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如此煞风景，况且他也没有想到，这人看来玩世不恭，问到的问题却恰好踩中了他的死穴。

　　“陛下这病，生得有些年头了吧？”米罗笑了笑，“离陛下还足够身强力壮去发现密室，可至少有好几年了？”米罗十分真诚地看着国王，眼中却是满满的讽意，“陛下为什么当时不派人前去寻找卡妙，偏偏要到疾病缠身被夺权架空的时候才来呢？”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难不成是，伊特维斯那时的国力衰败至此，甚至还派不出一个光明骑士？又或者是，那时的陛下根本不愿意接触塔罗师，但现在的您已经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以温情召唤卡妙回来？”

　　“放肆！”古鲁斯与国王身旁的侍卫面色潮红，后者甚至还抽出了佩剑，“不许你侮辱国王！”

　　米罗略一点头，蓝紫色卷发掩住眼睛，凉薄的唇角依然冷笑不减，他躬身行礼，玩味大于敬意，“抱歉，我粗鄙愚昧，礼节多有疏慢，还请陛下千万不要怪罪啊。”

　　那个侍卫手上因为愤怒而轻微地颤抖，“你，你——”

　　国王苦笑，一挥手道，“罢了。这原先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郑重地对米罗道，“你说的对。之前没有及时通知卡妙，是我的傲慢所致。”他的目光转向卡妙，“但请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迁怒于我伊特维斯。请看在伊特维斯那个甘愿为你牺牲的小村落的份上，救救伊特维斯——”

　　“塔罗师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有能力。”卡妙淡淡地看着他，“无关我个人意志。纵然是曾经的塔罗之皇，也无法左右一个国家将要灭亡的命运。”

　　“我所请求的，并非让你一人扭转伊特维斯的命运。”国王面上渐渐浮起了愤意，“我那不成器的两个儿子，仅为了权势的争夺，分别将伊特维斯许给了安其拉族与迪普威族。”他冷笑道，“若他们成功，今后伊特维斯将作为某族的附属国存在——”

　　似是思忖良久。国王终于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半上刻有太阳的金制信符。他身旁的侍卫失声道，“陛下——”

　　“伊特维斯的骄傲，一万光明骑士的兵符？”卡妙有些怔住，“这是伊特维斯最后的底牌，你难道……”

　　“难为你还记得它。”国王苦笑，“是，我想将它交到你的手上。”他定定地看着卡妙，“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并且，除了你，没有其它的人能将发挥出它应有的效用。”

　　卡妙没有说话。他退后两步，轻声道：“你疯了……”

　　“卡妙，伊特维斯有它的骄傲。它不能沦为他人掌上的玩物——”国王越说越激动，苍老的面容上红晕满布，“光明之神的子民宁可战死，也绝不成为他人信仰枷锁之下的囚徒！”

　　“卡妙，接下它，有了它，凭你的智慧，一定可以将我那两个孽子的阴谋粉碎，让伊特维斯不至于……咳咳，咳……”那国王用力伸出手，似乎要探到卡妙一般，“卡妙，四百年前的七皇子，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伊特维斯……”

　　“抱歉，我不能接受。”卡妙淡淡道，别过脸，“国王，你莫要忘了，不管四百年前的真相如何，我确实是塔罗师。”

　　国王一怔，确实他知道，塔罗师所到之处，便会带给他人以诅咒、不祥。不管是否出于塔罗师之愿。

　　他顿了顿，“光明骑士也断不会容我率领，况且……”他淡淡的冰蓝色眸子晶莹，时光走过，留下淡淡的伤感，“陛下错爱，现今的卡妙，早已不是原先的七皇子了。”

　　他略略一顿，“今天之事，感谢陛下告知。他日若有其他我能效力之处，卡妙定义不容辞。请容许我先行告退。”

　　说罢，他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要走。

　　“卡妙，你以为，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把你从月墟找来，便是要听你拒绝的么？”

　　权势不再，威严却还在。国王略带些危险地眯起眼，“把他留下！”

　　窸窸窣窣的撩帘声起。方才遍布四周的帘幕被瞬间拉下。

　　布面落地，一排满满的弓箭手凛然其后。在接到指令后，弓箭手们迅速走位，占住了大门以及墙四周。

　　方才才显略微狭小的国王寝宫，此时赫然显示出了它的广阔。

　　这排弓箭手与方才金耶所率领的弓箭手有显著的不同。他们身着深蓝军装，双直排银扣直扣至下颚，袖口银纹，图纹飘渺走笔，是伊特维斯特有的纹饰。

　　他们面容坚毅，气势如同出鞘之剑。他们目光炯然，意志如磐石之定。

　　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多么优秀的军人。待发的箭锋所指，势可披靡。

　　方才随意一挥间解决法师连同弓箭手阵型的卡妙，面对这样一群虎狼之师，业不能掉以轻心。他不动声色地挡在米罗面前，冷声对国王道，“你想怎样？”

　　“接下这枚信符。”国王淡淡道，“卡妙，我以诚邀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卡妙微眯起眼，双指上塔罗卡牌呼之欲出。

　　正在此时，米罗却勾起嘴角，蓝紫桃花眼中邪魅异常，在众人为他的眸光所摄时，一张塔罗牌已贴着风声飞来，堪堪擦过国王的耳边，直嵌入他身后的象牙床中。

　　国王直觉背后冷汗已浸透，此时耳畔几根头发才慢慢地飘落下来，掉落旁边。

　　这是怎样的速度与力道……他完全看不清米罗什么时候拿出卡牌，扔至他的耳畔——

　　只要再偏一分——

　　只要再偏一分——

　　一旁的弓箭手呆了呆，将箭锋瞄准米罗，国王却颤抖着一挥手，让他们退下。

　　米罗懒懒道，“哈哈……真是好笑，诚意？陛下，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您说的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挑了挑眉，“要给卡妙的信符，为什么是一半？要真有陛下您所说的诚意，是不是应该全部递交给卡妙呢？”

　　“还是说……”他蓝紫色的眸光一凛，“你不过只是想利用卡妙这个有能力的外人，替你除去你那两个儿子，为你夺回权之后，再像四百年前那样，揭示他的塔罗师身份，将功成名就的他赶出伊特维斯？”

　　国王一愣，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地爬了上来。

　　“算盘打得真是不错。只可惜……”他慢慢冷下眼来，嘴角却还是带笑：“我们不愿接受呢。”
　　他的语气懒懒地，似是观赏一盘棋局、一处风景，带着特有的冷眼与置身事外，也正因如此，才让他人不由自主心生胆怯。

　　他又抽出一张空白塔罗，国王不由自主地慢慢后退，却看见米罗轻轻一笑，“不若你可以试试，究竟是你的弓箭手射死我们快，还是我的塔罗夺你命快？”

　　被光明骑士一路恭敬地送出宫，卡妙轻轻笑了笑，“你还真懂得找人弱点。”

　　米罗扎扎蓝紫色的眼睛，笑意淡淡，“卡妙先生，你有心事。”

　　“……”

　　“卡妙先生，你的笑意没有到眼睛里。”

　　“……”

　　“其实……”米罗笑了笑，声音很低沉，很好听，“当光明骑士的总领听起来也不错。卡妙先生，我可以陪你呀，大不了最后我们再一起回月墟。”

　　“米罗，很多事情不能用好或者不好一以概之。”卡妙淡淡道，“很早以前，我曾那样地执着于什么，后来才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转瞬成空。”他微微一笑，笑意却带着浅浅哀伤，“有些事情，若最后注定要失去，不如从开始便不在乎。”

　　“不一样的。你相信我。”米罗笑了笑，轻轻地搭住他的肩，蓝紫色的眼睛中有着令人不可直视的明亮光芒，略带些蛊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沉迷：

　　“我会守护你的所有信仰。”

　　卡妙一怔，米罗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毫无保留地去相信。

　　又或许，这种魔力不是来自于他的眼睛，而是根植于自己的心。

　　仅一瞬，卡妙微弯嘴角，轻轻一笑，“是么……谢谢。”

　　化开了所有的阴郁，冰雪消融，万物回暖。

　　他的浅浅一笑，似乎点亮了整城月光，“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米罗挫败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无奈道，“这种时候卡妙先生你就一定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么。”挫败感延续了不到三秒，眼神重新亮起，“既然如此，我要吃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

　　两人说话间走走停停，已到了宫门外。身旁的光明骑士略鞠一躬，便执灯离开。

　　卡妙走至马车前，着力上车，撩开车帘道，“冰河，醒醒。”

　　修长苍白的手顿在半空中。

　　米罗疑惑道，“怎么了？那小子饿昏了？”随即探过身子，向内一看，不由怔住。

　　马车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