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可奉告 ...
-
整场讲座，陶然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手中握着的笔始终指着那道题，而耳机中播放的听力，却早就循环了好几遍。她本以为自己会被那声响弄得头晕眼花，可奇了个怪了。她好像比什么时候都来的清醒。
蓝胖子自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就一直暗自观察，如今冷汗是不冒了，身体也不抖了，只是一张脸，仍旧是毫无血色，白的有些吓人。
陶然在那儿僵着不动，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颗心吊在嗓子口，就怕这嫂子出了什么事，待会儿老大一发怒，他也跟着遭殃。
陶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失常已经给蓝胖子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此刻的她，只剩下不知所措。
当宋祁的目光从她这里错开之后，她就一直低着头，宁愿盯着试卷上那几个英文字母看，直到眼睛发酸也不愿再抬眼。
可有些东西偏生就是奇怪的，你越是不想听，不想看，那些字字句句却依然能清晰地飘到耳中。而脑海中幻化出来的景象，也竟是那般逼真。
宋祁依旧是清冷的，无论是表情或是声音，可就算是那样子的平淡如水，也无法浇灭台下学生的热情似火。他平静地站在那里，将自己这几年在欧洲游学、设计所得的经历缓缓道来。
一字一句，只是平铺直叙，落在陶然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疼。三年了，他离开家，离开自己，原来已经有三年……
那些让陶然痛苦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三年，就被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过，从头至尾他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无论是苦是乐，都毫无波澜。所有人都听得专注而认真，唯有她，如堕深渊。
这次的讲座是服院本学期负责的第一次讲座，也是很重要的一次。传闻宋祁向来冷面，学生会干部起初还在担心场上氛围，如今见台下同学反映良好，悬着的心也算是微微放下。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示意宋祁进入自由交流时间。
按照陶然听讲座那么多年的经验，最后的自由问答，话题多数集中于行业发展，就业创业，出国留学的选择之类。
果然，同学们的提问，也大抵跳不出这个圈子。陶然见状，随着宋祁的话语而一起一伏的心终于得到解脱。她摘下耳机，僵硬地将桌子上放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试卷收到包里。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却硬生生打断了她的动作。
一个普通的女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话筒，问道：“首先，非常感谢宋祁老师带给我们的精彩演讲。其实我要问的问题很简单，宋祁老师的QIAN曾经在米兰的时装周上获得殊荣，更是有许多大师赞许。留在国外必定前景无限。可宋祁老师为什么选择归国，甚至同刚才提到的那样，愿意屈尊来我们A大任职。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难道仅仅是因为曾经是A大的学生？谢谢宋祁老师……”
明明是寻常的问题，却让陶然的心中一片翻腾。
为什么，要回来？
一瞬间，陶然也抬起了头，注视着那个被灯光照耀的人。为什么要回国？为什么要来A大任教？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明明记得，那时的他是何其心灰意冷，用着最残忍的眼神看着她说：你放心，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可是如今……
陶然苦笑，心中百转千回。
她同所有人一样，都将视线落在主席台上的那个人。
可是那么久，宋祁都没有说话，他只是拿着话筒，怔怔地看着前方。在光影的折射下，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服院学生会的干部见宋祁站在那儿不说话，再加之台下同学不断地窃窃私语，心里一慌，立刻走上前去，轻声提醒道：“宋老师，这个问题……”
“无可奉告！”
清冷的四个字通过音响，传遍报告厅的每个角落，顿时引得满座哗然，就连蓝胖子也忍不住抽了口冷气说：“这个宋祁怎么这么拽啊。”
“竟然……用这种态度回答问题。”
“是不是触到雷区了啊？”
“其实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啊！怎么这么大反应。”
“就是就是！”
台下起先是一片死寂，随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便越来越响，特别是在宋祁眼神瞬间冰冷之后，更是铺天盖地而来。刚才还松了口气的学生干部见状，一张脸白了又红，怕是连跳江的打算都有了。
可宋祁还是毫无所动，他将手中的话筒放下，略微抿了抿嘴，眼神流转，像是在寻觅什么。
刚才那个提问的女学生脸上颇为尴尬，悻悻地笑了一下，便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而那个被组织被委以重任的学生会干部，发现场面气氛越来越诡异后，纵然内心无比绝望，可还是非常尽职地走上前去，微微笑道：“各位同学，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今天的热情参与，但很可惜，我们时间有限，若是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以后在宋祁老师任职的期间，都是可以私下交流的。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需要专业讲座单的同学可以从前后两个门离开，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依次派发，再次谢谢同学们的热情参与。”
这句话，将陶然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拉回体内。哥哥是为了什么回国，为了什么留任A大，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来替思瑶拿讲座单的，仅此而已。
可就在陶然这么想的时候，她整个人忽然莫名一寒，她本能地抬起头，正对上主席台前，宋祁幽暗的目光。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没有，宋祁的目光，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身上，不偏不倚。
那种幽深与冰冷，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只是那时候，陶然看到的只是淡漠，而如今，似乎潜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让人莫名的想要逃离。
他薄唇轻启，似乎在说什么，那两个字，呼之欲出，让她一颗心沉了又沉。
“嫂子啊，老大的篮球比赛过会儿就要开始了，咱们一起去吧。”见陶然神色慌乱，蓝胖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好心地询问道。
没有哪一刻，陶然觉得蓝胖子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她忙不迭地点头，错开宋祁的目光和自己不安的心绪：“好啊，一起去吧。要迟到了。”
蓝胖子见了，憨憨地笑道：“嫂子你别急啊，时间刚刚好，三教离体育馆就五分钟的路。你要是急的话，咱们从前门走吧，后门人多。”
“哎，不用，就从后面走吧。”陶然一听，立刻出言阻止，由于紧张，嗓音都有些抖。
笑话，她就是为了避开哥哥，若是走前门……她实在没有做好出现在他眼前的准备。
蓝胖子无奈地摸了摸脑袋，完全搞不清楚嫂子今天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傻愣了会儿回答道：“哦哦，那好，听嫂子的……”
“嗯！”
这里，这个气息，这种感觉，陶然一刻也不想再多待。她随着人潮向前涌着，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专业讲座单，陶然连忙道了声谢，就加快步子走了起来。越走越快，就连蓝胖子也被她甩在了后边。
可是隐约中，陶然一直觉得背后有一道凌厉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明明是寒冷，却让她的背脊火辣辣的疼。
哥哥……她喃喃自语，心中忽然一片苦涩。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它总是喜欢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轻轻地推你一把，然后微微一笑，无辜地看着你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无可奉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