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鐘》濃墨重彩

2、第 2 章

　　七
　　“你想看到我哭嗎?好吧,如你所願.”
　　那天的陽光很刺眼,穿過層層的紗窗.我淚流滿面.
　　廉價的戒指,簡單的紋路,散發著幸福的光芒.
　　他的第一份工資,除去生活用品和房租,就剩這十二塊,這個戒指.
　　那時的我才點頭答應吧.幸福才剛剛開始,卻已經看見它灰色的結局在背后張牙舞爪.
　　愛不釋手的戒指,依舊散發著金屬的光澤,看著物是人非.

　　它是最好的見證者,見證了所有的快樂悲傷,它不能說話,只能看著,看著,看著有人一步步滑下深淵,一步步堅忍的爬出來. 看著有人又哭又笑,哭笑不得,又愛又恨,愛恨都罷不了.
　　它依舊呆在我的右手無名指上.看著.又或者嘲諷的笑著.

　　八
　　“晨鐘,你應該好好的打扮自己.”同事看到鏡中正洗臉的晨鐘,一本正經的說,”其實你很漂亮.”
　　“打扮?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打扮過了,現在正是人生無可選擇地,緩緩凋零的時候了.”
　　“什麼凋零,你才24.”
　　24?原來我才24阿.
　　20歲遇上他后,時間就好像不知不覺中混亂了.
　　20歲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呢?自認為成熟的生活著,在他眼中一定很可笑吧.
　　“晨鐘,你每天都這麼恍惚的,真懷疑你快樂過沒.”
　　快樂的時候?應該有的吧.好遙遠阿.
　　大學的時候吧,那時正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時,可為什麼就遇上他了呢?
　　上天為什麼讓我遇上他呢?
　　把水開到最大,毫不留情的潑滿臉,然後開心的笑著.
　　“很好玩,不是嗎?”把水潑到同事的臉上,精緻的裝扮開始花起來.
　　“晨鐘,你瘋拉.”
　　“是阿,瘋拉,呵呵,” 洗手間里響起清脆的笑聲.

　　九
　　九月十日.華麗的西餐廳.
　　他和另一個女人笑得很開心.是的,開心,沒有為生活的困擾發愁,沒有皺眉,沒有緊抿嘴唇.
　　可以想像,舒緩的輕音樂在他的身邊緩緩流淌.
　　他溫和的笑著.
　　我站在街角,下了班,匆忙提著生日蛋糕,懷抱著打工省下來的錢買的紅酒,想在今天和他俗氣一回.
　　他桌上的紅酒,不是我手中的所能比得上的.他身邊的人家世也不是我能比的.
　　那個一早就站在面前的人得意的說,”你給不了他幸福的,他注定要飛的.”
　　早上我曾滿臉正氣的罵他卑鄙的破壞別人的愛情.
　　中午我曾一臉無所謂的說他有本事你叫他離開我.
　　現在我不知道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拿來.”我說.
　　“阿?”
　　“錢.”

　　十
　　回到家,細數時間.牆上紅白相間的時鐘懶散的一隔一隔跳動.
　　我在等待宣判.
　　不出意外,等到了他給的耳光和一個 “滾” 字.
　　我說了什麼?對,我說這是我家,要滾也該是你才是.
　　他摔門而出.
　　我拿出蛋糕和紅酒,自己祝福自己,自己和自己干杯.
　　自己祝自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很可笑,居然覺得自己分外凄涼.
　　宿醉后起來,收拾東西,回到十五歲那年好不容易考上高中才出來的地方.
　　半年,是的,只休學半年.在那最後只待了半年.
　　我又是我,和他同一個城市.站在我們曾經的房間中,看著曾經的我們,快樂的來來去去.

　　十一
　　午夜,同他站立在這個城市最高的山頂,任溫暖的話語在冷風中四下飄散.
　　城市的燈火,千萬盞,一盞就是一個希望,就如同墨色的天空中那閃爍的星光.
　　夜涼如水,同他的愛般,涼薄如紙.
　　晨鐘感受不到,感受不到他的溫度.為什麼感受不到一丁點了呢?
　　愛就要盲目的勇往直前嗎?前一步就是深淵也一樣嗎?
　　值得嗎?
　　那時也是站在這里,就在這裡告訴他,愛就是水,細水需長流,生生不息.
　　如今,水蒸發在陽光下,變成隨風舞動的雲,不願變成水.不願被結冰.
　　他的隨性一如往昔.他的執著更勝往昔.
　　不是怨你,不是不愛你,只是想站在原地.
　　愛不是絕對,愛也會絕望.

　　十二
　　晨鐘,我在這裡.
　　是什麼時候再次遇見的呢?他說,晨鐘,我在這裡.
　　那是一個熱鬧歡騰的時刻,千禧年的光環在每個大街上的人們心中埋下火種.在眩目的煙火下點燃.
　　平日寬廣的大道在此刻,在萬千激動的人群中,顯得如此狹小.
　　晨鐘無意這喧鬧的場景,這輝煌的時刻,累了一天,只想回到那破舊的小屋.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冰冷的手.
　　他說: 晨鐘,我在這裡.
　　很燙,牽手的感覺.燙到了眼睛,熟悉的溫度,懷念的溫度.
　　在那被煙火強制照亮的夜空下. 一場騙局還是一場鬧劇?
　　至少,今天你站在這裡.

　　十三
　　她說,他輸了,我也沒贏.
　　她說,他曾在這裡等了半年.
　　她說,我們的婚姻就像戰爭.
　　她說,我們在戰爭,一點一點的輕微割傷,一寸一寸惡化,直到體無完膚.還是要守護他.
　　她說,我要站在能看到他眼睛深處的高度上,才不會被人操縱著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她說,晨鐘,你回不了頭了.
　　而我生活在這裡,并會一直在這裡,仰望著,沉默著,直到終老.周而復始,永不停歇.
　　半年的等待,絕我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