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三界》千色锦绣

4、（番外）洛东陌

　　他是天界上神，四方云君。

　　他已经活了太久了，漫漫千年。

　　洪荒时代，他是第一批修得仙位的人。众神当时还在这片大陆呼风唤雨，女娲造人，共工头撞不周山，也只是极短时光里的事情。

　　他因为帮助女娲找七色石有功，便直接省略了千年苦修，一步登上了仅次于神与天帝的天神之位。

　　那个时候，他的名声真的不怎么样。

　　可是千年时光弹指一挥间，他已成天界人人敬重的上神。

　　他掌司天下之云，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四方水神休想为天下降下甘泽，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天气休想起哪怕一点的变化。

　　天界名声高于他的人，也只有玉帝。

　　天界终年清苦，任时光流水般飞逝。

　　他就在这样清苦而乏味的日子里接到了玉帝传召。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以往，有事只需要早朝上奏即可。毕竟，天界和人界，来来去去都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即使人界大旱一年，隔日上奏，派个雨师就可以解决。

　　究竟是怎样的事情能让玉帝传召他？

　　他终日波澜不惊的心，就冒出了一股好奇。

　　后来，当他听到煞星现世，三界都可能为这煞星毁于一旦时，的确对这煞星动了杀心。

　　可是，先知向天帝请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欲将这煞星劈得形神俱灭时，他又开始不忍，向天边煞星匆匆一观，竟看到煞星煞气外表下，是铺天盖地的祥瑞。

　　于是他便说：“先知，这样是否过分？我亦观此星，此星气息祥和，反生瑞相，不过为煞气所掩埋，或许经过教化，亦可为三界之福矣。”

　　不料玉帝直接决定了一切。

　　玉帝说出决定后，那对他的一瞥充满了冰冷。

　　他的心逐渐凝结成冰。自己一直淡然孤寂的修行，没想到竟招来玉帝猜忌。

　　他不再说话。

　　当他随着众位仙佛来到冥界无尽原的上空时，归他控制的乌云尚未成型，只是翻滚汹涌。他看向地上那刚刚苏醒的女孩时，对那个女孩只有爱莫能助的悲悯。

　　看着那女孩一系列的行为，他只觉得看到一幕好笑的戏曲。

　　但是，当他捕捉到女孩变成魔物奔跑时落下的一滴晶莹泪珠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悄悄空出一块地的乌云，让阳光满满的洒下来。

　　既然女孩子已经快要形神俱灭，便无妨给她最后一片阳光。

　　可那个女孩子却像是看到什么一样，近乎拼命的追逐那片阳光。逼得他只能不断调整云，调离阳光的方向。

　　他看着那女孩渐渐绝望。

　　最后，他只能狠狠心，把阳光遮住。

　　这时，让上古天雷发挥最大威力的漩涡云层已经形成。

　　雷神天生就是个拖延不了的性子，直接咚咚咚敲响雷鼓，敲出震撼天地的雷声。

　　第一道天雷劈下去时，他转过了身，看着更高的天空。

　　一道又一道。

　　一道又一道。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子。

　　一眼千年风帆过尽。

　　那个孩子浑身蜷缩在一起，姿势像是在母亲的怀抱里。

　　洛东陌当初在洪荒时代可以修成仙人，也是有原因的。他自从从母亲体内就开始有了记忆，无意间吸取了母亲体内那世间少有的纯天之气，再加上后天的机缘，方修成仙人。他记得，他在母亲体内最常有的姿势，就是那个女孩此刻所做的姿势。

　　他第一次身体没听理智的命令，上前抓住了雷神的手：“她只是个孩子，没必要这样。”

　　雷神天性燥怒：“就是要趁她还是幼子时将她劈死，否则以后必成大患！”

　　他还想为那个孩子求求情，玉帝已经上前用上几分法力将他拉开，眼中是浓浓的警告。

　　洛东陌无心去分辨玉帝的意思，只是看着那个孩子。

　　她已经发现了天上的楼阁，瞪大眼睛中满是足以燎原的怒气。

　　他几乎觉得自己能听见她的心声：仙佛又怎样，就可以杀了我吗？！

　　他做不了什么。洛东陌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

　　当那个孩子背上凝聚光的羽翼时，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大鹏之翼？

　　那个孩子飞越层层乌云，来到众位仙佛面前，仿佛一个温和的皎月初升。

　　可惜她的话语是如此狂妄：“汝等无权定我生死。”

　　当她堕落时，轻轻冲着他笑了一下。

　　那时候，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还有三十六道天雷。

　　他悄悄帮她抗下。

　　不动声色，将这个孩子带回了他在天界的居所月石居。

　　他颤抖着手，闭着眼为这个孩子上好药，缠好绷带，掖好被子，之后便跌跌撞撞的走到荷塘亭子中，打坐疗伤。

　　三十六道上古天雷，就算是天神之身，也没那么好挨。

　　当他察觉她在窗户缝间投过来的目光，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是，他急急飘进屋子，勉强维持着天神的气度，但比平时明显啰嗦了很多的话让他自己明白刚才念的四十九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全白念了。他根本没法念到心里去。

　　当这个叫铁歌的孩子轻笑着说天兵天将已经到来时，他错愕的确认了。也只好承认，那三十六道天雷，毁了他五百年的修为，并且重重挫伤了他的身体。

　　值得吗？他说不清。

　　那个孩子对他说：谢谢关照了。

　　他做了一件最后悔的事情：他没有回应。

　　看着铁歌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了，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那个孩子那样骄傲：“汝等无权定吾生死——”

　　大鹏之翼重新闪耀在那个孩子的背上，她用力一振翅，来到玉帝面前，静静注视玉帝一会，又一振翅。

　　大鹏展翅，扶摇万里。

　　洛东陌怔怔的看着天兵天将去追赶那个如朝阳初升的身影，丝毫没发觉玉帝的逼近。

　　玉帝气度威仪，眼神冰冷：“来人，把四方云君洛东陌打入大牢，择日再审。”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