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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章相见时难
      「生日」
      十八岁那年八月末,阿紫接到了一个电话,下意识接起来听见对面的声音她就知道这是个越洋电话,于是下意识摁掉了。没想到对方比她手快,在她拨回去之前又打了过来,于是阿紫放下手中的笔,再次摁掉电话,飞快的拨回去:

      “第一我现在很忙,第二越洋电话很贵,我好像说过电话由我来打是吧?”

      “……抱歉。”

      “有什么事?敢说没事你就死定了。”

      “……生日快乐。”幸村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虽然打扰你很抱歉,但是我要是再不打电话就错过你的生日了。你还在忙吗?早点休息吧。”

      “呃。”阿紫瞬间脱离工作状态,抬起左手看了看表,“真十一点半了啊,没注意时间。那个,最近比赛怎么样?还顺利吧。”

      “很顺利,你最近都没有看报纸吗?”

      “大概,怎么了?”

      那边轻叹一声:“很久没见你这么忙了。记得上次你还跟我说呢,没必要问我最近的比赛都怎么样因为报纸上都写得很详细……最近在干什么?”

      “一个实验报告罢了。”阿紫无所谓的道,“晚安,我去休息。”

      “晚安,我的阿紫。”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收拾东西洗澡换衣服上床睡觉,然后日子继续,第二年的二月末她意识到某人马上要过生日,还是他二十岁的生日。

      三月五日那天,幸村有一场比赛,是在上午。阿紫打开电视调到体育台,发现电视台正在直播这场比赛,只不过已经进行到尾声。她看了一会发现她果真欣赏不了网球比赛,于是准备等赛后采访。

      没等到,因为看着看着就犯困,阿紫直接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清水向晚正在她身边看杂志,见她醒来对她说道:“饿了吗?午饭在厨房,热一热就可以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精市和你爸爸在书房。”

      阿紫抓住因起身而往下滑的外套,听见后半句愣了愣,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她跑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书房门,然后去厨房热饭吃饭。

      等了一会浅海一便从书房里出来了,阿紫越过他看向书房里面,口中问道:“爸,主上怎么过来了?他上午不还是比赛吗?”

      “比赛结束就赶到这边了呗。”浅海一笑笑,“具体的你去问他。”

      幸村从书房中走出来,先与清水向晚说了话才看向阿紫,阿紫上半身倚着墙壁,双手枕在脑后,正抬眼静静地望着他。他注视着那漆黑的眸子染上晶亮的笑意,随即对方的唇角微微上扬,“生日快乐,主上。”

      阿紫觉得幸村应该是有话要跟她说的。在他二十岁的这一天,他本就应该有话跟她说的。她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进了书房,没一会看见幸村也推门进来。阿紫捧着书,坐在椅子上懒得动,只抬眼看了看他:“坐。”

      幸村轻声道:“在看什么书?”

      “古文观止。”阿紫合上书放在一边,开口道,“说点什么?”

      他笑着看她:“我的生日礼物呢?”

      阿紫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怎么过来了?哦对了你今天的比赛是在东京没错,之后还有安排吗?要不要回家?今天可是你生日诶……”

      幸村笑笑,也不继续纠缠:“晚上会回去一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要回去看看妈妈,二十年前的今天,她为我受了不少罪。”他的声音宁静,说这话时,依旧看着她。

      “那阿姨会挺高兴的。”

      他突然不接她话题,将话题扭了回去:“知道我这次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让我猜?那我可猜不到。”阿紫随意的道,“其实生日礼物嘛,也就是一形式,我想送你礼物什么时候不能送?非得等生日?庆祝生日心意到了就成了是吧!”她总觉得自己越说越离谱了,实在是他刚才那句话的语气让她有点心里没底。

      幸村轻轻的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又半蹲下来,双手围在她身侧。这样正好能与她的目光相平,他就这样看着她,声音柔和:“其实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先下我想说了,你愿意听吗?”

      阿紫稍稍往后蹭了下,不过被椅子挡着她也躲不开。然后她定了定神,不再试图躲开,看向他的眸子。她却又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似乎都在皮肤表面上跳动,耳边几乎能听见心跳一声一声,这大概不是紧张……

      “一直没有说。”他低声道,“我二十岁最想要的,是你。”

      如果要仔细描写一下两个人的距离,阿紫觉得用“向前倾一倾身,便碰触得到对方的脸颊”这句正好。脑海中刚刚想到她似乎是被人告白了,心底却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缓缓的浮上去,二者相‘撞’,正交汇于喉咙。既然屋内寂静,于是她也用极低的声音应了:

      “嗯。”

      这一刻内心深处是怎样的感受已经说不清了,或许是欣喜,或许有些无措,或许内心深处也产生了“终于到了这一步”的念头,阿紫深吸一口气,偏了偏头,笑着说:“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要你,我想娶你,我想是你陪着我走下去,我想让未来生活中的片段总会有你。”他的目光未变,清澈的目光中满是真诚,“我很想你。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如果我说,我很困惑……”

      他扬眉:“你不会忍心躲着我。”

      阿紫下意识收了收手臂,随后伸出手去戳他的脸颊,“咱别进入小言模式行不行?这种对话我听着有点冷。”见他躲都不躲,依旧看着她,又忍不住错开目光,盯着房间里的钟表开口,“你真这么想?”

      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指,按在她膝盖上,静默了两秒钟没开口,果然那姑娘又转回头看他,他这才道:“是。”

      阿紫抽回手,带着凳子往后蹭了一步,顺势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看着那个依旧半蹲着,目光追着她的人说:“那挺好,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咱俩关系太近了,近到未来要么我嫁给你,要么我再也不见你——防止你老婆吃醋。”

      这个时候阿紫看着他站起来,上半身从微向前倾到挺直,接着很轻松的便凭借双腿的力量站直,身子半点都没有摇晃。阿紫目光随着他起身而上移,最后仰头看着他:“还有就是,我知道怎么当你朋友,不知道怎么当你恋人。两个人的关系改变之后,对对方的要求一定会改变……就比如说一个人仗义疏财,你可能觉得她豪爽义气,如果她是你恋人,你就会觉得她不会过日子。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就点头认了,反正这恋爱跟谁都是谈,不合适就分。但你不一样,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幸村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些不以为然,越往后听眉头拧得越紧,沉默许久之后又渐渐舒展,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虽然早就想到你的回答一定跟浪漫什么的不沾边,却没想到你会说这个。那么你的决定是?”

      阿紫呵呵笑笑,“别那么严肃,弄得我也怪紧张的。”

      “你的决定?”懒得理你,继续问关键问题。

      “半年,一年……或者更久。”阿紫慢吞吞的道,“你我彼此进入试用期,你可以对我提出要求,因为我必定会对你要求更高。我不缺时间,并且我还是想因爱而婚姻的……如果哪一天,你觉得我们还是不适合做恋人、做夫妻,那么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她没有说“如果我觉得不合适……”会怎样。

      幸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可是他没有说,甚至心中还有些微不满。她怎么可以说,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心情,明白的展示给她看,却连一点感动都换不来?即使知道她说的都对……可还是,不满意。

      “以上。希望你能体会……愈是珍惜,愈是小心翼翼。”阿紫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她仔细的揣摩着他情绪的变化,倒也真让她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所以她当机立断的补上这句话,果然看到对面人的表情放松下来。

      隐隐的失落。

      正如她所说……在关系发生改变的时候,她的要求会更高。

      她接受了他的话,并且很轻松地完成了“朋友——女朋友”心态的转变。阿紫微微眯起眼睛,突然觉得齐默的话一点都没说,这年头好男人得自己养成。想要找一个最合适的,真得自己努力,改变自己同时改变他。

      要花多久的时间,她也不清楚。
      「家人」
      阿紫在浅海一和清水向晚的目送之下跟着幸村走了,虽说她给出的理由是“很久没见溪月了去看看她,顺带着帮主上庆祝一下生日”……不过她觉得二老一个相信的都没有,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耸肩无视之,好歹是二十岁生日,也算是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陪他过?反正今天休息,明天的事情也不多。至于拿溪月当借口……她乐意还不行吗?

      溪月小姑娘已经十四岁了,个子长了起来,长发垂在脑后,阿紫一眼看过去也不由惊艳了一把,完全是一个符合大众审美观的小美女。毕竟青春期刚开头,所以估计长开了之后能更漂亮一些。

      溪月打开门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扑她哥身上,措手不及的幸村身子向后倾了倾,右脚迅速退了一步这才保持住身形。幸村抱着自家妹妹笑得很无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并没有责怪她:“溪月真是热情。”

      “好了哥……我知道你是想起了信子姐家那条小狗……”溪月嘟囔着。阿紫不禁莞尔,加贺信子家养的那条小博美招牌动作就是扑倒每一个开门的人……

      幸村航平,也就是他的父亲坐在沙发上,见到儿子也只淡淡的道:“你回来了。”

      “爸。”幸村垂手站立,脸上带着笑容。阿紫侧头看他,这时他的表情是极为轻松的。他用与父亲一般清淡的声音道:“我回来了。”

      “叔叔好。”阿紫从容的在恰当时间点切入,跟幸村这一家相处了十多年,总不会再小白的做出一些令人讨厌的举动。溪月关好门进来,亲昵的靠了过来,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随后低声在阿紫耳边说话,声音中一点小狡黠。

      幸村航平朝女儿招招手:“过来。不用管你哥。”

      阿紫一瞬间很想笑,终究忍住了。她挑眉看向幸村。刚才溪月就告诉她,幸村航平貌似在生气……当然,溪月小姑娘用的是闹别扭一词。

      幸村绘理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幸村的时候脸上溢出了惊喜的神色。她可没管在场是什么样的气氛,几步走过来,直接抱住了自己儿子,笑着柔声道:“回来了?”

      幸村溪月就顾着在一边乐了,看自家母亲出来救场,拉了阿紫坐到沙发上。幸村航平看也不看那边一眼,径直对阿紫道:“最近怎么样?你也该考大学了吧。”

      阿紫笑着说:“不是呢叔叔,大学早已经考上了。已经念了一年了。”

      “哦,也是,你今年是……十九岁。”幸村航平点点头,“你爸妈还好吗?”

      “好着呢,前几天还说要抽时间出去旅游,估计会来神奈川的。”

      幸村精市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这儿是他的家,他的父亲与妹妹正在和他的恋人说话,他的母亲毫不掩饰的对他表达出思念以及不满,他的祖母大概是在庭院当中,坐在树荫下的摇椅上享受着悠闲。

      “一晃眼都二十岁了啊。”母亲的声音中微气恼,“想你自从十七岁的生日就再也没在家过过,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你再不回来我都忘了你,你信不信?”

      幸村精市的确是愧疚,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幸村绘理却又叹口气,语气中是那种释然的感觉:“不过嘛,平安回来就好。你今天上午不是有比赛吗?我可拉着你爸爸看了,他那个家伙现在对你冷冷淡淡的……真不知道上午谁那么骄傲来着?”

      幸村航平被幸村绘理一句提高音量的话彻底打断思路,轻咳了一声似乎是要掩饰一下尴尬,他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当他的目光与幸村精市相平,他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小男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是他儿子,他心里面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幸村航平看了幸村精市一会,大步走过来,用力的抱住儿子。他的声音并不像幸村绘理那般温情,字字铿锵有力:“回来就好。”

      “……爸。”

      “你奶奶在庭院,去看看她老人家。”

      “是。”

      阿紫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在唇角勾起了弧度。溪月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给她讲最近的事情,阿紫等她告一段落,拍拍她手背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随后站起身道:“阿姨,晚上做什么?我帮您。”

      幸村绘理笑着看她:“怎么不跟精市一起去?”

      “奶奶跟他应该有话说。”阿紫道。

      幸村绘理眼中笑意更浓:“没事,去吧去吧,母亲跟你肯定也有话说。再说了,这么一双璧人,怎么也得站一块让母亲看看吧,般配着呢!”

      “阿姨——”

      “嗯嗯,趁着还叫阿姨赶紧多叫几声。”幸村绘理不仅是眼中含着笑意,连眉梢都满满的带着笑意,“去吧,去看看母亲。”

      “……是。”
      「溪月」
      幸村溪月是家中的幺女,她有个亲哥哥,今年二十长她六岁。溪月今年十四,再准确点说是明天十四,午夜凌晨的中标敲过那一下,也就正式的步入了十四岁。

      简单来说就是溪月明天过生日。

      “——溪月,你的信怎么没拿?”换鞋的时候美惠子眼见的看见溪月鞋柜里的信封,溪月撇撇嘴,视线从信封上移开,恹恹的道,“中午再看。”

      美惠子笑眯眯的戳戳溪月胳膊:“今儿来的挺早嘛,想来看谁了?”

      幸村溪月嘴角一抽:“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守着几个运动社团围观人家入场……作业没写完而已……数学我记得你昨天就写了,是不是放书桌里了?”

      “没错,自己去翻。时间不够我先走了!”

      溪月犹豫半天,最后伸出两根手指头,把那信封捏着拿了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动作真矫情,扑哧一下乐了。她把那封信抱在怀里,去了教室。

      『溪月:』

      『展信佳。虽说我猜测你现在的表情绝对不是‘佳’……不过这好歹是你哥人生中写的第一封信,给点面子,笑一个。』

      『生日快乐。你的生日六月二十七号,哥记得清清楚楚。估计信到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信封里有明信片,哥亲自跑邮局买的。你说要收藏,哥就没在上面写字,看看喜不喜欢。』

      『抱歉呐溪月,哥是肯定回不来了,不过六月下旬到七月中旬你都只能用电话跟哥联系,还得挑晚上九点以后,半封闭的训练啊。』

      『……』

      『其实,我也不知道信上该写什么。』

      『你也十四岁了,阿紫送给我的话,我借花献佛一下,也送给你。』

      『每过一年,都回头想一想,咱们都期望了什么;每过五年,都回头看一看,咱们都得到了什么;每过十年,都定一下脚步问一问,这十年,咱们都坚持了什么。』

      『不问天,问自己。』

      『我想说,我不能陪伴你走完整个人生,所以我不能完完全全的宠着你,希望你能体谅。坚强,善良,孝顺……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些品质,我也会替你守着它们。』

      『哥哥。幸村精市。』

      幸村溪月怔怔的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好,收到信封里,也没去看信封里夹着的明信片。她趴在双臂上,脸埋了起来。

      她想忍住,却还是没忍住,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弧度。

      停停停,我现在是闹别扭状态。幸村溪月抬头,死死地戳了戳太阳穴,试图将面部表情变得严肃些,变脸的过程中一个劲的参考身边的面瘫们……就不比如了……

      美惠子无奈的看着同桌从中午读了信就开始抽风,一会笑一会皱眉一会叹气一会生气一会……她真怀疑所有的面部表情她今天都见识到了,于是果断的拍了拍幸村溪月的胳膊,眼神飘向了信封:“谁寄来的呀?”

      溪月也把眼神飘过去:“你猜呀?”

      “……”

      “……”

      “你哥!绝对的!”美惠子咂咂嘴,“你丫从小到大都对你哥盲目崇拜这事谁还不知道啊!你哥来接你放此学你白天都能兴奋地把屋顶掀下去!就你这表情?我觉得对那个男生思春是不像的,思你哥了是绝对的!”

      “……”

      “还有下次让我猜注意把信封挡严实点……”

      两个姑娘笑闹半天,话题还是在“幸村溪月的哥哥”身上绕来绕去。竹内美惠子郑重表示,你哥哥二十岁了都没找女朋友甚至连点绯闻都没传出来真是奇葩!

      “我哥是运动员又不是明星……”幸村溪月汗个,“再说了,谁说他没找女朋友?准嫂子人好着呢!”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得意。

      竹内美惠子左眼闪着“八”右眼闪着“卦”声音兴奋:“真的假的?”

      幸村溪月正想低声阐述一下,结果有人喊她。教室门口一姑娘回头扬声——“溪月,有人找!”

      幸村溪月摊手表示这不怪她,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门口,一看,找她那人她不认识。不过作为学生会的成员,溪月表示这是很正常,她又不能把全学校的人都认出来。

      “溪月同学……”这叫法就比较有特点了,幸村溪月在学校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随和,一些不注意的冒犯她全都不当回事,有时候还温声温语提醒对方一下。所以在对她名字的称呼上,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没那么生疏。

      “你好,有什么事吗?”溪月笑了笑。

      “那个……我、我喜欢你。”对面男生貌似消耗了很大的勇气,说完这句话就不吱声了。

      哦,喜欢我。溪月淡定的表示她听懂了。不过然后呢?你准备怎么样?麻烦说明白点?你是男生诶,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男生又说话了。

      幸村溪月摇摇头:“抱歉啊,我哥说我十八岁之前考虑这个饶不了我。”可怜背黑锅的某人,“不过还是能做朋友的,我很乐意。”

      说完礼貌的一点头,转身回教室。

      言情是出了校园之后考虑的事。这是她阿紫姐姐的话,她表示赞同。

      竹内美惠子凑上来问道:“这月第二个了吧……话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幸村溪月给她掰手指头:“我喜欢的挺简单啊!一,能养得起我;二,能满足我一些特别的要求;三……”

      “打住!”竹内美惠子嘴角抽搐,“范围太宽裕了吧!别告诉我你又是拿你哥当模板。”

      幸村溪月坚定摇头:“绝对不,我不是他妹妹我也不会嫁给他!”

      “咦?”

      “首先时间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不在家……我真替阿紫姐姐默哀,其次他不懂浪漫啊!至少看他谈恋爱至今都没见他主动买点什么东西给她……心意啊!还有我哥那个性……我是他妹妹我不说什么……一般人还真搞不定……”幸村溪月越说越怨念,“我就是那一般人!阿紫姐姐就是那神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是第二天,幸村溪月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阿紫来到幸村宅,进去第一眼就看见幸村溪月对着自家父亲抗议:“爸爸!别跟打发我哥似的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了!”转头溪月看见阿紫,立刻扑了过来,“阿紫姐姐你也是!我要礼物!不要一句话!”

      阿紫立刻想到幸村精市二十岁生日那天,幸村航平说的话:

      「之前没赶上,不过现在也不晚。你二十岁,我算你成年,人都长大了,那就记着从现在开始你得养家,你得记得有空就回来看看,你得知道你是家里的一份子,这个家里有人在等你。」父亲这样说。

      所以她顺势举杯遥敬「我十六岁生日那天,爸妈送我一句话,现在我将它送给你:每过一年,都回头想一想,咱们都期望了什么;每过五年,都回头看一看,咱们都得到了什么;每过十年,都定一下脚步问一问,这十年,咱们都坚持了什么。不问天,问自己。」

      而幸村绘理的话,阿紫总觉得她与幸村航平的角色对调了,因为她说「未来多曲折,绝对不放松,证明你选择是与众不同。」毫不犹豫的支持幸村往前走,说得像歌词一样。不过后来证明这的确是歌词。

      幸村奶奶的话最令人意外,她慢悠悠的道:「别因为紧抓一个而忘记另外一个,没有人会永远等你,也没有人会永远妥协,别等她累了。」

      ……

      这句在说阿紫,绝对的。

      一直在励志突然转到言情,她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弯。

      不过……某位幸村先生的确得做点什么了,不然一年只见面四五回,联系全靠声音,思念全靠照片……这谁也受不了啊?她给他照顾长辈照顾妹妹的!她要福利好不好?

      当然今天重点不是这个,今天是小丫头过生日。阿紫揉揉溪月小姑娘的脑袋,这丫头该撒娇绝对不矜持,该淡定绝对不暴躁,该精明绝对不天然呆……不管是从外貌条件看还是从内在条件看都完全是值得放手心里宠的。

      嘿,偏就她哥,居然敢越来越无视她?!

      所以今天她是来哄孩子的——

      “知道今天的蛋糕是谁选的吗?”

      “嗯?”

      “你哥哥呗。一个月前他就电话遥控我把你生日蛋糕挑好了,钱可是他付的。还有生日礼物他说他已经给你邮寄来了,收到了吗?”

      “明信片?”

      “注意看没有?那可不是一个国家的,你哥从去年开始就开始给你准备了,每到一个地方就去收集当地的明信片……”

      幸村溪月是家中的幺女,她有个亲哥哥,今年二十长她六岁。她有个姐姐,不是亲的,只是邻居家的姐姐,并且是可能变成她嫂子的姐姐。
      「走走」
      阿紫第一次接到幸村约她出门的电话时,她转过头去翻自己的行程表,二月十一日,没什么必须要去的重要行动。于是她扭过头,用一种轻柔的语调说:“去哪里?”

      “想去哪儿?”那头沉默半晌,估计是在思考。思考无果,进行反问。

      一被反问阿紫顿时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难度太大,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掰着手指数数情侣经常去的地方……游乐园?咖啡厅?逛街?逛公园?……她想了半天都没有对以上任何一个行程产生兴趣,摸摸下巴很干脆的道:“随便走走吧。”

      “……”

      再见沉默阿紫笑笑,语气拐成轻松:“诶,给个回应成不?虽说我的提议无聊了点,虽说你第一次约我估计你紧张了点而我的回答又古怪了点……好歹您老人家半年多没跟我见面别一下子就冷场行不?”

      她的表情并没有语气中那么轻松。

      于是对方终于从频频冷场的状况中走出来,再几句交谈之后阿紫主动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揉了揉脸颊,直到面部神经不再那么僵硬。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去为接下来的出门做准备。

      洗澡换衣服……还有化妆。

      阿紫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这就是谈恋爱?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即使清楚十几年的相处是极大的资本依旧有着下意识的小心翼翼?阿紫有些恍惚。

      也许操之过急了,现在的时间段他们俩都没法保证足够的相处时间,都还年轻,都还有旁的事情要忙,为什么早早的把自己拖入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的恋爱阶段?阿紫见到幸村的那一刻脸上都带着犹豫,明显到幸村连装着没察觉都太假。

      不过想想,他还是没问。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阿紫今天居然化了妆。说起来阿紫也能算得上漂亮,不过她漂亮得太没特点,不客气一点说那容貌就属于,大概会多看一眼,不过没一会就会忘记。所以她的化妆方法也很明确,突出某一方面就可以了。

      比如说眼睛。

      阿紫趁幸村愣的那一瞬抓下自己的手套抓住了他的手,感受到并不冰冷的温度,这才满意地重新戴好手套。套好手套的下一秒,阿紫又迅速地把手套拽下来,然后光明正大的把手送到对方手里,勾唇微笑:“我很冷。”

      说是随便走走,就真的是随便走走,反正两个人也找不到要去的地方……这句话说起来挺让人笑话的,幸村从小到大最常光顾的是学校,网球场,画室,而阿紫从十四岁开始就在医学实验室和各种医会中徘徊着,这两个人的业余爱好真是太过正经。

      还有,幸村十六岁出去打网球,常年不在国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得看顾家人又得看顾朋友。也有的时候他回来了,阿紫却腾不出工夫来。真不用说出去玩了,完全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好多事都需要操心啊哪里有时间玩?

      这下好了,有时间出去玩——去哪儿玩?

      随便走走吧……

      “什么时候到的?”

      “……三天前,我不是给你打过电话吗?”幸村觉得这话题很无聊,顿了顿还是接了下去,“然后倒时差,才倒回来。”

      “休几天?”阿紫侧头问。

      “一个星期。”幸村不想吐槽这个事情他也告诉过她了,老实回答道,“明后几天要和朋友出去聚一聚。不过之后就有空闲了,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吗?”

      “挺久的啊!”阿紫装模做样感叹道,“明天都谁去?真田会去不?诶!这个你可真没说过,我没废话吧?”

      你也知道你在废话……幸村默了下,因为平时的联络只有电话,跨洋电话费很贵所以他们的话都很简洁很浓缩。要说用网络联系也不是不行,但问题是两个人都在电脑前面都上线都有时间说话的机会更少,通常幸村这边说一句话,阿紫得隔几天才能看到回一句……真正做到把聊天软件当邮箱用!

      一下子可以面对面的交谈,没有固定的话题没有时间限制想说什么说什么,幸村觉得他自己有点不适应。不过适应适应也就适应了,幸村耐心道:“明天主要是当年网球部的那些人,真田是肯定会去的,他不去我也会把他拉过去!”

      “哥们你武力值够么?”阿紫笑着用手肘撞了撞他胳膊,“弦一郎身手好着呢,警察学校不是白念的,那动作干脆利落的,我估计我现在都打不过他。我可是已经在一年前考了跆拳道黑带呦!”

      “我不会跟他一对一的……”

      “……群殴不好。”

      “…………我说要跟他打架了么?”

      “……没说……”阿紫干笑两声,“前两天我碰到柳生了,聊了会,他换手机号了,你知道不?”她说着直接拿出手机要把号码给他,“我估计你是没有的,他刚换的号,正好碰见我就把号给我了。”

      “我有。”幸村按下她的手,“柳生把号码发给他的通讯录名单上的人了。”

      “想的真周到。”阿紫把手机收回去,双手合拢试图摩擦起热,身边那人却很快的抓过她的手,连同手指在内包裹了起来。于是阿紫的神思跑了跑,拐到了有关为什么天这么冷手还可以这么暖和的话题上。

      “这次聚会是谁组织的?在哪里?”阿紫又问。

      “是迹部君,一般都是他。”幸村道,“听说是要去……唱歌。”

      “唱歌?”阿紫顿时生出浓厚的兴趣,她可还没听过幸村唱歌,一次也没有过,于是兴致勃勃的问,“可以带家属吗?”

      听到“家属”一词,幸村不自觉的勾起了微笑,他抬起另一只手给阿紫整了整帽子,温声道:“自然可以,明天凉茶会去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早说啊!”阿紫瞪他一眼,然后没再计较这件事,“那我估计真田弦一郎是被凉茶拉去的了……真田那家伙可是能把好好的一首歌唱的僵硬无比!嗯,也许还能碰到雨瞳和默……阿蓝不知道对这个活动有没有兴趣,我回去问问她……”

      说着说着,她抬头问道,“你打算唱,是吧!”

      猛然间和那双璀璨的眸子对上,黑曜石一般流转着光华,幸村看着她微微扬起的脸庞,心底陡然间泛起柔软的情感。他想回家盼着的是什么呢?那几个让他盼望思念的人当中,她是占了极大的分量。

      就好像只要看见,便会忘却所有烦恼一般。

      他低低的笑了,随即道:“会的。”

      “笑什么。”她嘟囔着,也觉得自己貌似问得太过急切好像有什么企图一般。

      他正色道:“你今天很漂亮。”

      “……话题转换的太突兀了呦亲!”阿紫顿了顿,侧头,脸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这句话我喜欢,谢谢夸奖!”
      「爱你」
      然后就这么一直聊了下去,总归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偶尔谈些正事——也不算是正事,不过是阿紫把她最近的情况捡了有趣的与他说说。幸村瞧见身边那人眉飞色舞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往上扬。

      到了晚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人提出分开。阿紫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晚回去也不用跟谁请假,也不会有人干涉幸村的行程,更何况他也打过招呼了。

      “晚上想吃什么?”风有些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阿紫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画面,街边的面摊子上,有人借了老板的地方亲自动手为她下一碗面条……好像是最近看的某本言情小说中的桥段,男主是位厨师。她想着想着不禁舔了舔下唇,扬声道:“我想吃面,你做的。”

      面?他做的?

      幸村怔了怔。第一次陪女朋友出门,本来已经打算好各种地方,无论是怎样的开销他都可以支付,结果那姑娘告诉他……随便走走。晚上一起吃个饭,周围也有不少餐馆,消费额从高到低都能找到,结果那姑娘告诉他……吃面,他做的。

      幸村微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喜欢的这姑娘,怎么……就和别人不一样呢?

      面倒是好办,但是他做的?他要去哪里做?

      “去我家。”阿紫笑笑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做饭就是下面条……那味道啊,我可是至今难以忘怀。”她挑眉看向幸村,目光中满是戏谑,“溪月还以为是我的手艺,几个月没敢吃我做的面条!”

      幸村抬手,阿紫没等他做什么就笑着转到了另一边,接着道:“反正你最初做的那几个菜……完全是一个味道,真好奇你是怎么用不同的食材做出同样的味道的。后来是好了点,只不过胡萝卜吃不出来是胡萝卜,白菜倒是能吃出一股土豆味……”

      听阿紫这么一说,应该早就忘了的事情模糊的出现在脑海中。幸村也不觉得尴尬,他微微笑了笑:“不都这样,溪月第一次做的东西是谁满脸微笑吃下去回去就找我诉苦来着?”

      阿紫撇撇嘴:“人小丫头第一次做饭,总得给点面子吧!”

      “……就没见你给我面子,那碗面你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你不是男孩嘛!”阿紫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让我一个比你小一岁的女生给你面子,你也真好意思?”

      刚转过一个路口,风有些大。幸村笑笑,随即很自然的将阿紫收到怀里,侧着身子替她挡去了大半的风。阿紫的耳朵被他压到他的脖颈,她一侧头就能感觉到颈动脉有力的搏动。

      家里什么材料都有,阿紫本就习惯自己做饭。忙的时候也会抽出时间开个火,立志绝不虐待自己的胃。她从厨房出来,见幸村正站在客厅墙壁边抬头,看着上面挂着的日历。阿紫习惯在日历上写一些重要的行程。

      阿紫道:“明天那个讲座在上午,我就围个观,下午有空的。”

      幸村转身,他的声音很平静,刚从外面进来微低沉的嗓音:“这月行程很多?”

      他说话时又转回去翻一月份的日历,阿紫走到一边倒水,上午烧的水现在已经凉了,她到微波炉那儿打了几圈,这才递了一杯给他:“还好吧,也不能比你忙。”想想又补了一句,“我是搞学术,如果是临床……你就不用想看见我了。”

      阿紫上辈子是搞临床的,却死在这方面……所以,她这辈子转去做学术。

      她捧着杯子,笑着说:“临床才真是累死人呢,心脏外科,除了手术就是准备手术,这边医院还要严苛一点,和病人家属沟通的活儿也得揽下……”她说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日本的医疗体系的确是不错,“学术这块我做的还算轻松。”

      “你说的那些……我也不懂。”幸村叹口气放下日历,一月份满满的行程表让他惊讶,也许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浮出来。他早知道这姑娘聪明、能干、拼命……却又好像头一次意识到她的努力。最后他选择了不插手,不干预。

      就像她再也没有干预过他的事业,不管他是在赛场上自虐也好自残也罢……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她从来都是在一边默默的看着,用行动表达她的不满、她的疼惜……却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因为她早就说过:当你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不会有任何试图打扰你思绪的行为。

      “别累着自己,还有的是时间。”幸村颇认真的道,“不想干了就不干,我想,我还养得起你……”

      阿紫浅浅的一笑,她直接推着幸村进了厨房:“衣服就不用换了,反正你也没穿正装我这儿也没给你准备衣服……唔,一会出门再买吧。好了好了我很饿了,我要吃饭!”

      吃过晚饭,阿紫拖着幸村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幸村拿了洗漱用品的时候阿紫微挑了挑眉棱,什么也没说。结账的时候阿紫‘袖手旁观’,幸村并没问她便把帐结了。回来收拾一下屋子也才七点,阿紫看了看窗外的夜晚,提议道:“我想出去逛逛。”

      好的,这不是提议,这是幸村无法拒绝的要求。

      阿紫卸了妆,穿了一件咖绿色的羽绒长衣,挑了一个能盖住耳朵不能被随便吹跑的帽子戴上。虽说没有化妆,可是幸村还是觉得她很漂亮。在他眼里,这姑娘一直很漂亮,所以他一直没想明白阿紫怎么就突然化了妆……把自己从漂亮打扮成了让人一眼惊艳的模样。

      惊艳很好……他就是有点小不乐意。

      那种,必须把自己想要珍藏的东西展现给别人看,别人又很想抢走的感觉……

      幸村不禁揉揉额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大概是希望他的女朋友永远不展现在别人面前才好……幸村精市款的霸道,只不过是被时间磨掉,被她磨掉。

      她不喜欢。

      阿紫喜欢在自己的专业上侃侃而谈,阿紫喜欢在自己的专业上与人辩论,哪怕她的口气冷淡到咄咄逼人;她不喜欢安置在一隅,她或许会贪图一时的安逸,却绝不会允许自己长久的安逸下去,她是个认准道路便一直走下去的姑娘。

      幸村有很清楚的认识。

      不过,相比起只属于他的,他还是会欣赏独立的女性。他喜欢看着阿紫认真的神色,他喜欢看阿紫对于每次行动的慎重的神色,他喜欢她哪怕是竖起眉毛发怒的样子。

      他喜欢。

      这才是他的阿紫,有血有肉,生动的让旁人捉不到她的身影。

      这样……即使他另有路要走,也总会找到机会,与她相伴。他知道只有她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她也只会由他陪伴。他确定这姑娘将会永远,只将嬉笑谩骂喜怒哀乐展现给他。

      阿紫此刻的表情并不怎么愉悦,她看了幸村良久,缓缓的道:“我生气。”她从公园边的长椅上站起来,直直的看着他,“你太久没管我了。”

      天色昏暗,只有路灯徐徐洒下微弱的光。

      “我不想只有我说,你才会关注我的生活;我不想只有我问,你才会讲你的情况。是,我们现在相处得很愉快,但这是建立在一年之内只有四次见面机会的基础上……”她吸了一口气,似乎越说她越觉得气,“我不想让别人插手我的生活是我的事情,问不问是你的事情!我听不懂你的比赛是我的事情,你讲不讲给我是你的事情!”

      “阿紫!”幸村站起来,只叫了她的名字便拥住了她,“别哭。”

      “……我没有。”

      他的声音轻柔,低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以现在的身份,我怎样做是合适的。你告诉我,好吗?”

      “不好。”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脸颊,只是轻轻的触碰,“那我自己学,可以吗?”

      “……”

      “给我时间。”

      “……”

      “相信我。”他极为诚恳地道,“我会慢慢的挪出更多的时间陪你,我回去找最适合的方法……爱你。”他的目光黯淡下来,因她的沉默,“如果不相信我,相信爱。”

      阿紫知道自己生气。如果不是他先打电话过来,他如果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当场就摔门了。其实她经常不习惯克制自己的脾气,只是在亲近之人面前多些忍让;而其他人,很少有让她发怒的本领。

      阿紫想她已经让了他、迁就了他十多年了,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尽力去探知他的喜好,她避开他所讨厌的区域,她会习惯性的注意他的神色,她会把他的每一件事情放在心上尽心去办,她在他面前克制自己的冲动……

      因为任务。用一种冷冰冰的、不带丝毫生气的语调来说,是因为那个使命。

      她爱他,命中注定——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在努力去爱他,只不过连她都没有察觉。

      她在心底苦笑,这大概是所有言情片段中最毫无悬念的故事了吧。最无趣,最平淡,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轨迹会和谁的重合,因为她一直在努力为之妥协。

      结果是什么?或许她成功了。

      ——她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哪怕用无理取闹的方式说:我生气。

      生你的气,幸村精市,我在生你的气……我在向你发脾气,如果你不能令我满意,我不会再自己调节心情,我会在心底埋下一根刺。

      “幸村精市。”她闭上眼睛,用一种悲哀的语调,“我喜欢你。”

      他没有任何的不满,简单而干脆的道:“我爱你。”

      她一直都错了,原来她从来做不到淡然、不在意。原来她连一个心理学博士都能轻松骗过,原来连自己都相信是真的,那么就真的是真的了……
      「寂静」
      她为什么哭,他都知道。

      当他决定用自己的努力走到世界网坛的巅峰之时,他就注定不能将大半时间给她。如果说这是一次取舍,那么他也不会后悔。他的选择很明确,并且十分坚定,即使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不会更改决定。

      也许不应该这么早跟她坦白。

      但是他想她,在异国他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她。就是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的身影,于是总是下意识地寻找,连入睡前都要向窗外看一眼,似乎她仍就在他隔壁。比赛或训练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胡思乱想,可一旦清闲下来……他就会想念那个名字。

      这种思念终究缓缓沉淀成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许是太过寂寞。

      正在走的路,无人与他同行。

      所以更加想念她:因为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她一直都在陪伴着他。用漫长的相处时间积累而成的习惯,早在未被察觉之时就变成了一种执念。

      因为当初的一句话,所以他必须只用这四年,既要证明自己,又要试图离她更近一些。幸村知道他大概做到了,因为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虽然迟疑,但仍是欢喜的。

      他想将她这欢喜保护一生一世。

      他很想……

      幸村压根睡不着,干脆一翻身坐起来。这屋子是阿紫的书房,里面除了书桌书架之类的还摆放了一张床。这床上的被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平摊不叠,他刚进来看到这么凌乱的床还惊讶了一下,毕竟阿紫的屋子一般都是很规整的;阿紫说是她有时晚上熬得太晚,困得要死,懒得回屋就直接把自己扔床上睡了,所以被子也就这样了。

      只坐了一会,幸村就听见外面的声音,似乎是电视被打开了。

      阿紫赤着脚,穿着淡黄色的睡衣,头发披散着蜷缩在沙发上。幸村是靠在门边看到这一幕的,屋内光线昏暗,这样的阿紫并没有给人散漫的感觉。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目光似水般宁静柔和,电视色彩斑斓的光打在她的脸庞上。

      “还没睡?”幸村问道。

      阿紫白了他一眼,这不明摆着的吗?

      幸村笑笑,走过去坐下。阿紫没看他,关注着电视中的内容,貌似看的很专注。幸村悠悠的道:“那么今天是谁跟我废话了一天?”

      阿紫终于把目光放到他身上:“你不困吗?”

      “你不也没睡?”幸村扫了一眼电视,播放的是一个探索类节目,“早些睡吧,你明天上午不是还有行程吗?”

      “嗯,我知道,不过我有分寸。”阿紫点点头,“你哪天走?票是几点的?”

      “怎么,我才刚回来就盼着我走了?”幸村失笑,语气略带调侃。他想了想道,“还没有订票,不过大概会是大后天晚上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脸上显出失落的情绪,而那又似乎是一种隐藏极深的情绪,所以便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

      阿紫笑着说:“那好啊,我去送你。书房里冷吗?我是帮你开空调还是给你加一床被子?窗户关严了吗,那个窗户容易留缝的,我哪天去把它封上……”

      又聊了一些,阿紫转过头去看电视。幸村突然觉得房间里太静了,即使电视的声音无时无刻不钻入耳中,即使客厅的钟表尽职尽责的敲打着……可是她没有说话,他就觉得这里太过安静,这里没有她的声音。

      阿紫看了一会电视,又觉得他坐在身边她怎么都看不进去。干脆关掉电视,跳下沙发回头向他问道:“我去睡觉,你别太晚了,要看书的话去书房开灯,这儿的灯太暗,伤眼睛。热水在厨房,想喝水别去接饮水机的,太凉了。”

      她说着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这些话本应该是他说的,包括她只穿着睡衣出来还赤着脚,多冷?她应该多穿一些,或者盖上被子。但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还没睡,然后就再也扯不回来了。等她沉默,他更是不知道要如何……突兀的表达出这份关心。

      是的,突兀。

      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提醒他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哪怕他出门在外,她也要提前搜索天气,不厌其烦的提醒他加衣服或者带伞。这种关心在这四年中愈发明显,而他每次开口她总会说:你还担心我这个?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于是他就可以再也不说了?

      这样的话他也说过,可是她仍旧是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关心。就差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对,我就是担心你怎么样?

      幸村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想着。

      我该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等待」
      迹部景吾是一个王者,在易雨瞳的介绍之下阿紫认识的他。初见他,迹部走出一间办公室,脸上的表情是张扬的骄傲,他身后又陆续走出了不少人。易雨瞳轻声告诉她说,呐,看到了吧,这个就是迹部。阿紫想,迹部景吾就是那种让人一眼就能认出的存在。

      但她此次走进众人聚会的场所,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迹部景吾,而是幸村精市。

      他只站在那里,脸上浅浅的微笑,似乎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他站得很直,即时动作之间几分洒脱之意也掩盖不了埋藏在骨血中的自信与傲骨。他并不以自己为中心,时而迁就旁人,可不自觉的,他就成为了焦点。

      事实上幸村今天的心情稍微有些忐忑,毕竟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共同出现的一个场合,以情侣的身份。不过这份忐忑很迅速的被满心的欢喜所掩盖,也不令他在乎。

      这次来的人挺多,几所在赛场上不打不相识的学校都有来人,从东京到神奈川到大阪。幸村的交际圈相当广,不管是哪一个学校的谁他都能跟对方说上话。幸村现在就在跟来自大阪的白石藏之介对话,其实他跟对方也不是特别熟悉,只不过因为当初的圣书之名让他多了几分关注。

      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他人来招呼,诸如说简直被白石君当成弟弟来宠的远山金太郎,总是过来说上两句又离开,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活力四射的味道。切原赤也到达的时候也特地找幸村来问候一声,幸村看着曾经的学弟如今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时光如梭。

      不过他一直在等,等阿紫。

      他的目光总是落在入口处,频繁到白石藏之介觉得自己不察觉都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幸村目光转回来就对上白石探究好奇的神色,一笑,低声道:“我在等人。”

      看出来了。白石藏之介无声地表示。

      幸村的等待表达得太过明显,并且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当凤长太郎似乎是被众人推出来询问他的时候,幸村的目光扫向立海大的众人,大多带着了然兼看他戏的神色,好友的妻子凉茶朝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虽说冰帝的人在他们身边,但这事真不是他们挑拨的。

      然后他的目光与迹部景吾的相撞,夸张一点说就是一瞬间电光火石。

      ——所以自然没那么夸张。

      “幸村学长,您是在等谁吗?”

      “是的,我在等人。”幸村再一次这样的表述。其实刚刚目光流转看似漫长,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幸村一点都没有怠慢凤长太郎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推他出来的。

      于是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幸村在这群人中的人气算在最高的那一层,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这么形容过分了点,不过还是要允许大家好奇的。带女伴的本来就不多,这些人在心里总是有极为特别的地位,所以带到这样的场合就证明你是认真的,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正式的向大家介绍:这未来会是我妻子。

      真田弦一郎的妻子凉茶已经被众人关注过了,她才嫁过去没多一会。而齐默是早早的就嫁给了手冢国光,连续几年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情。在场还有几位女士,不过明显只是女朋友不是妻子,碍于女生面皮薄,这些人也没有做得多过分。

      不过……幸村精市的未来妻子,还是没到场的。

      那么随他们怎么闹吧。

      完全猜到众人想法的幸村不仅没恼,反而听之任之。或许他心里也有小小的期待,一个被他的朋友承认了的爱人总归是更好一些的。

      幸村大概没料到的是没一会就有人猜出他要等得是谁,那人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是她要不然我跟你赌一块蛋糕?……好了芥川慈郎,丸井是早知道答案的人士,没看他都不爱搭理你吗?幸村深深地无力,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跟芥川慈郎有多熟悉,对方居然能一下子猜到。

      还是正确的。

      “绝对是那位清水紫同学。”芥川慈郎如是说道。

      一直精神到底不太符合芥川慈郎的特色,所以他说完答案,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毕竟人家想找个地方溜号,咱们也得配合不是?

      手冢国光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在幸村的印象里,他不是一个太善于交际的人。可是这位居然对阿紫也有很深的印象,虽说齐默也在其中起了一点作用,不过幸村还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更何况手冢国光给的评价还很高。

      “清水君是一位极有才华的女性,并且很难得的理性而清醒。”

      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幸村身上,所以阿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他成为众人焦点的这方面真的不是错觉,或者说焦点是应该在刚刚到来的她才对。

      当幸村看到入口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并且一眼认准他,走到他身边。那个时候就觉得心底泛出一种骄傲的情绪,这个姑娘会是属于他的。

      “阿紫。”幸村低声轻唤。

      “……啊?”听出幸村语气中夹杂着欣喜自豪等诸多情绪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阿紫。
      「liebe」
      幸村没有料到的是,阿紫与他的一众朋友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们对她的认知绝不是建立在几面之缘的基础上。他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他们的互动,他的姑娘似乎跟谁都聊得来,那笑眯眯的小模样令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欢喜。

      这种聚会上,话题总是转换的最快的。没一会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走了,阿紫四下望望,接着径直走向幸村,抱着他的胳膊声音略微拖长:“我没来太晚吧。”她不过是靠了一下便站直了身子,像是觉得不太自在一般。

      就这么说着话,聚会还在进行着。不停地有人自愿或被自愿的上去唱歌,阿紫突然想起在脑海中尘封已久的那些记忆,想当初创世神给她的不禁是剧情,连一些同人啊周边啊什么的资料都一股脑给了她,她居然还找到了角色歌……

      正走神间易雨瞳找过来,迹部景吾是这次聚会的组织人,这儿还是他家,作为迹部女朋友,易雨瞳上来就来了一句:“阿紫姐,要唱什么歌?我给你准备!”

      她这么一说,阿紫不自觉地就往台上瞧。到了唱歌环节大家都是变着法的往台上扔人,越说不会唱的越让你上去唱,谁让你来了呢?不会唱你别来啊!弄的那边热闹无比!这么一偏头发现身边没人了,幸村貌似是被人拽走了。

      ……都不说一声诶!阿紫转回头易雨瞳的话刚笑吟吟的说出口:“阿紫姐姐可不能说自己唱得不好啊!来都来了!”

      阿紫笑着回道:“我对自己的唱歌水平还是有点自信的。”说着看向刚刚走过来的迹部景吾,微笑道,“迹部君。”

      “清水紫,你要唱什么歌?本大爷叫人去找曲子。”

      “……”这俩人,事先就准备好的事吧!

      阿紫一直在关注着另一边,所以幸村站上台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转移过去了,他拿起麦的时候,一件外套以不符合自身质量的速度砸了上去。幸村抬手轻松接住,翻开一看是件外套,还是很眼熟的外套……立海大网球部正选服。

      然后从外套里……掉出一个橙子。

      “蓝蓝?”幸村目光转向台下某处,“嗯?浅海蓝,解释一下,我可以我你的行为理解为……你试图用一个橙子砸死我。”说到最后他忍不住乐了,台下某处的那位已经飞快躲在不二周助身后面的浅海蓝朝他挥了挥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其实精市哥,我不是想用橙子砸死你,我是想用你外套砸死你……可惜重量不允许,只能往里加一个橙子。嗯,是这样的没错。”浅海蓝非常不怕死的道,“反正姐姐喜欢吃的是橙子没错。”

      什么乱七八糟的……幸村默,与不二周助对视半晌讪讪放弃。没见他怎么动便将拿外套披上,于是顿时有人起哄。要知道,神之子的外套已经是一个神迹一般的存在。这可是众多人花费极大精力探寻都研究不出结果的问题……

      以幸村的人气,要唱也肯定不止是一首。一首接一首,形式要求还各有不同,中途他倒是下场休息了几回。阿紫的关注点一直在他那边,便注意到了有一个没见过的人到幸村身边说了什么,幸村点点头……没一会他就又上台了。

      “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

      当这一句歌词出现的时候,阿紫满脑子便只剩下这一句歌词。她看见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的看向了她的所在,眼中有着晶莹的笑意。那是她能够识别的感情,他高兴的时候总是这样的眼神。但似乎他还有更多他读不出来的情感要向她表达。

      表达……

      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

      我仍然如此爱你……

      这是一首德文歌曲,这首歌阿紫听过。她依稀记起,溪月拿着她的手机摆弄时便将这首歌播放了出来,然后笑嘻嘻问是什么意思……那是他在场。

      她会德语,但他不会。事实上,在她所会的四种语言中,他只会日语和英语。幸村从来没有特地去学习过德语,阿紫能够听出他语调的生涩,发音的各种含糊。阿紫心想还好在场没几个会德语的,不然你可就丢大人了。

      易雨瞳低声问迹部:“你能听懂他们在唱什么吗?”

      “能啊。”迹部景吾很细心的给易雨瞳一句一句翻译,“这是一首德文歌,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意思是我仍然如此爱你……你将自己锁进我心里,悄悄地在我心里越走越深,我失去对自己意志的控制……”

      歌曲进行了一半,有一个女性声音插入,柔和婉转,与男声进行着简单的应和。易雨瞳找到声音的来处,看到阿紫双手握着话筒,闭着眼睛,嘴唇开合。

      结束之时,迹部景吾低低的笑道:“清水紫德文不错,幸村就差得远了。”

      “……好破坏气氛的话。”

      “总是感动别人的做什么?”

      “……”

      当幸村在她面前站定,阿紫低头狠狠地闭了闭眼睛,这才抬头瞧他。她不愿用词语描绘他此刻的样子,只觉得果然是他,只有是他。她说:“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

      幸村也在看她,看得很仔细,就像是要借着这一次将她的形象彻底地刻入心底,再也不会忘记。他几乎要捧着她的下巴端详她,用目光反复的描绘她的眉眼,再紧紧地拥她入怀。他笑笑:“我知道是什么意思……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

      “什么时候学的?”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阿紫被他抱了一会就挣脱出来,挑衅似的瞅他,“发音相当不标准,要不是我听过这首歌我还真不知道你唱的是啥!”

      “台上是迹部君。”幸村一转头。

      “……转移话题可耻啊亲!”

      “少俩字。”

      “……”别告诉我是“爱”“的”。看他的表情,阿紫知道自己猜对了。

      “猜猜他要唱什么?”阿紫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压着,“讨好雨瞳的?”

      迹部景吾在台上开唱,第一句歌词出来阿紫就扭头喷了,把幸村吓了一跳,连忙看她情况,“怎么了?”

      “没事。”阿紫嘴角有些抽搐,人群中搜寻齐默的身影。终于被她找见,定睛一瞧,那丫头捂着嘴笑得那叫一个欢实,形象都不要了。

      “……怎么了?”

      阿紫清清嗓子,“这是一首中文歌曲,名字叫做倾尽天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首歌讲的大概是一个皇帝夺了另一个皇帝的天下然后爱着另一个皇帝已经死掉了的贵妃一生一世……咳咳,差不多这个意思。”

      想到苏楠,易雨瞳的初恋同学,阿紫莫名觉得喜感。

      聚会结束两个人走在路上,幸村突然对阿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漫不经心,带着些犹豫:“齐默她……我不喜欢她。”

      “咦?原来你喜欢过她!”

      “别闹……”幸村无力,接着他说的很模糊,“她总给我一种不值得深交的感觉。”

      “……”阿紫默了,“她怎么你了?”

      “她……”幸村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说不清楚。”

      阿紫小心翼翼的道:“默她吧,有的时候就口无遮拦了点,她对心理学有着相当深的研究,于是这丫最喜欢的就是先激怒对方,然后话锋一转让人觉得生她气是狗咬吕洞宾的行为,转而唾弃自己刚开始怎么就觉得她招人烦呢?明明是一多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阿紫一时话头就没收住,“不过那丫头也是的,以前无法无天没人制的住她,现在算是栽手冢国光手里……居然开始盲从了,那叫一个手冢国光的决定都是对的如有不对请参考第一条……啧,等她将来醒悟过来不定怎么折腾我呢。”

      幸村的思路一时被她带偏:“折腾你?”

      阿紫仰天无奈:“没早提醒她呗!”

      齐默说话,然后被手冢国光拦住……因为自己在她说完第一句就已经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了……幸村默默的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某一段过程,虽然没怎么把齐默的话放在心上,还更加坚定了“何必不信自家的信外人?”的说法……但是对齐默,他还是很不爽诶。

      幸村非常清楚阿紫与齐默之间的感情,用挚友形容非常不为过,所以他更加不理解齐默的行为……如果这是你说话的一贯作风的话,那你把后面话锋一转的部分说出来啊?干嘛咽回去不说呢?这要是换个人不定怎么误会阿紫呢……还好是他……

      算了不想了,看在。幸村转头注视阿紫。看在我家姑娘跟你这么好的份上……你要是之后采取补救措施的话,我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你要是敢再没有任何动作的话……我可真的要多管闲事一下提醒阿紫离你远点……

      一路回家的时间,某人就不自觉的在心里碎碎念,完全没有意识到的碎碎念……
      「之后」
      幸村上飞机的那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本来幸村打算为这个日子多放点关注度,但不成想另一主角不配合,在幸村拐弯抹角提示之下才恍然大悟:“啊!今天是二月十四号!唔,这日子可够巧的!”

      “……”

      随后再无其他反应,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好像即使把二月十四号跟情人节划等号了,也完全没意识到今天可以是个盛大的节日……

      幸村笑笑,不再提这件事情。

      阿紫送他去机场,路上把他从头看到脚,把对方看得后背发凉。幸村默默的想,好在她不是一边看一边偷笑,他真的忍不住回忆起初三那年,这姑娘一边看他一边忍笑差点没把他弄疯的往事……

      阿紫看了他五分钟,然后低头从提包里面翻出一个盒子。伸手貌似想递过去,却又飞快的收回了手。她还在想她是递过去呢?还是扔过去?幸村已经无语,抬手直接拿过来,侧头问她:“我拆了?”

      “拆吧,给你的。”阿紫扭头。她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正常。

      昨天晚上睡太晚了?今早头疼导致间歇性抽风?一个情人节她为什么要无视啊?不就是给他一块表吗?遮遮掩掩干什么?把头转回来,阿紫道:“电子表,我研究半天只研究出来一个可以设置闹钟的功能……全英文说明书,密密麻麻的字眼晕,懒得看。”

      到机场门口,阿紫止了步,说:“你自己进去?”

      “好。”

      那人说了“好”,却没有动弹。站在那里,看着她。

      “什么事?”沉默许久,阿紫先道。

      幸村微笑:“我个人认为,你应该还差一句没说。”

      “……比如?”

      幸村止了笑,一本正经的学着阿紫的语气道:“我没表现出什么,你就真当我不在这个日子了?怎么说也是情人节,你就想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他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揽过对方,“嗯,如你所愿。我临走的时候放在你家书房了,回去自己看?”

      “……哦。”阿紫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握住幸村的手臂,然后慢慢松开。她笑了起来:“好吧,我承认你学的挺像的……其实我还真想这么说,不过你既然说完了就不用我再说一次喽。书房是吗?话说你什么时候放的我完全不知道……”

      他等她说完,低声道:“我想求你个事。”

      “什么?”

      “不想笑的时候别笑,我宁愿……你哭给我看。”

      男人放开手。

      “可以吗?”

      “——我不答应。”

      这从来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从前你是我眼中的孩子,你亲近我信赖我,我自然照顾你对你坦诚;现下你是我男朋友,除了幼时的情谊,我没有更多对你坦诚的理由;若只想凭借幼年的扶持相伴一生,你又何必说爱?

      ……也许我这般回答,只是想给你一个郁结。

      阿紫闷闷的想着,果然自己越来越不对头了。

      【第七章/相见时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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