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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命劫 ...

  •   “你是要我娶阴丽华为妻?”刘秀脸色不知为何笼了些阴霾。

      我沉吟了片刻,正色道:“阴家乃南阳大户,财帛不能轻动。更何况,如你所述,邓晨如今也不可尽信。要再与他们阴家扯上关系,我看除了联姻一途,别无他法。这算然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但总好过阴家选在此时倒戈刘玄罢?……众所周知,阴识是你大哥、刘縯的人。”

      若不能尽快拉拢阴识,刘縯的旧部势必有不少人会被刘玄、朱鲔诸人吸纳。这些话他必然心知肚明的,我也没有与他言明的必要。刘秀听我说完,一言未发,抿嘴望起了窗外。他露在袖外的右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我不知他此时还能纠结些什么,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传说阴大小姐端庄贤淑、品貌无失,加之她又是出身名门、管仲之后,与你相配,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丈夫有此姻缘,还有甚不满?”

      “你当真作如此念想?”刘秀突然收回目光,咄咄逼人地看向了我。我倏然一惊,心跳似是漏去了半拍。一时直觉自个儿的笑颜全部僵死在了脸上,但我还是故作不知,狼狈地瞥开了视线,假装淡然地回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不觉你娶那阴丽华有甚问题。”

      “那你自个儿为何不娶苗萌?”

      “这、并非一回事,明公……”话语一时哽在了我的喉咙里,我踌躇了半晌,也没找到合适的言辞可以搪塞。这番神色落到了刘秀眼里,但见他柔柔一笑,忽然轻叹道:“不用为难作答也罢。我懂了,我娶那阴丽华就是了……”看到他笑得一片苍凉、满目寞落,我突然有了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刘秀走后不多时,素来寡言的叔寿突然找上门来,将几幅谶图递到了我的手里。我一见便明白了他的来意,当下挑着眉掸去了黏在上头的辰砂碎屑,慵懒地冲叔寿逗趣道:“莫非你又要对我那阴差阳错的姻缘、和前程说三道四了?”

      当初他醒来第一次见着我时就对着我连叹古怪,说我骨骼清奇、样貌寻殊,姻缘、前程注定会阴差阳错。我始终弄不清他口中所说的“阴差阳错”究竟所指何意,叔寿自己也从不与我道明。是故每每遇着,我总喜以此调侃。不过这一回眼见他神色不善,我顿时改了口:“罢了罢了,谶图、术数这些玩意儿对我而言几乎和天书差不多,你也就别再和我绕弯子了,若是瞧出了什么名堂,不妨直说就是。”

      “……刘縯,死得蹊跷。”叔寿稍一沉默,正色道。满脸络腮遮掩了他面上的表情。我咧了咧嘴,顿时来了兴致。

      “刘縯?他是被自个儿的亲信卖了吧?”我看了叔寿一眼,忍不住揣测起他刻意将此事告知于我的真正目的,“从谶上看得出是些什么人么?”

      “别的人不知也罢,都不是什么翻云覆雨的大角色……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公孙你却不得不防。”叔寿沉声说道。他的声音倒不似他的人这般粗糙。听起来清清冷冷,怪高深莫测的,“这个人的生辰与你天冲地克,阴阳相背,不共戴天……乃是你命定的劫数,避无可避。”他伸手指了指如鬼符般的谶图,冲我解释道。

      “时机一到,有他无你,有你无他。”

      尽管平日里我对命定、劫数一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一回却丝毫不敢大意。毕竟与叔寿相识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他说得这般慎重、这般顶真。要知这人道行不差,又是蔡少公的高徒,平日里也不喜惹是生非。是故他这一言一行大抵不是来危言耸听的。

      “能看得出、是什么人么?”我试探着轻声问道。叔寿微微摇头,肃然道:“只知那人右眼下方有一粒朱砂痣,其余一概难以窥测……不过他既然与刘縯的死脱不了干系,那想必待我们入了宛城,自然便能遇上罢?”

      “右眼下方有朱砂痣之人?”我暗暗记下,随口问道,“那我这劫数要如何化解?是不是只要寻着这人,杀了就成?”

      叔寿瞥了我一眼,竟意味深长地点了头。“……此人有异象护身,所以能防便防,能躲便躲。就凭你冯异,是杀不了他的。”叔寿的话中明显还有别的深意,但他却不愿详说。我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还是没有松口的打算,便只得轻叹了一声,故作轻佻地笑道:“无论如何,总之多谢你的提点。”

      正说话间,玄女突然一个俯冲落到我的肩头。随即外头骤然响起几声呼喝。我心中一凛,疾步跳出,发现刘秀正被一群蒙面人围攻。当下二话不说,一扯月噬数支利箭破空射出,直将刘秀身边的那几人迫得连连后退、破绽百出。直到这时,驿站里的那些人马、护卫方才纷纷惊觉,前来助拳。苗萌、铫期、叔寿、李通诸人也陆续加入了战团。

      刘秀趁我射箭时,劈手砍死了面前两人,这才勉强腾出间隙,冲我淡淡一笑,喃喃自语道:“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宛城了。”他笑得温和暖人,但半张脸上却沾满了浓稠的血渍。这副模样儿,既像仙神,又似鬼煞,“不过是出来透个气儿,谁知竟会发现这么多前哨、小虫。看来他们是打算趁夜包围,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多半是朱鲔的人。他八成希望刘秀就地谋反。如今文叔打算负荆请罪,反倒叫他不好应对了。”我嘴上随口应道,眼耳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周遭:如今日将渐昏,除了不意现身在我们跟前的那几个蒙面人之外,驿站四下树丛鸟雀异动,人影叠叠,后面少说还有百来援手正策马赶来。仅凭我们十几人,根本无力对付。情况相当不妙!

      这般情形刘秀似也有所觉察,他与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为何方一触及那辽阔、温润的眼眸,我的心中突然一凛,立刻有了决断。当下也不顾他的惊愕、失措,骤然放声大喝道:“儿郎们,趁他们人手未齐,我等分散突围,径去宛城再见!”

      我一边说着,一边疾步转入厩中,趁机所有人都未及反应之际,翻身跨上刘秀的战马,立即挥鞭疾走。底下众人这才纷纷醒悟,各自有样学样,领着战马朝四下突围而去。仓促回眸,果然见到刘秀混在人群之中也自取了一匹坐骑。只是他的复杂、含忧的视线,始终没有从我的身上挪开。

      要知他的这匹战马乃是万里挑一的神骏,一身毛色纯白如雪不提,光是镀金的马鞍、马具就缀满了珠玉、宝石,奢华得叫人叹为观止,想是日前昆阳一战中自大司徒王寻手中缴获的战利。但饶是如此金玉加身,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驰速。只一个转息之间,便将余骑远远地甩到身后。

      不过也正是因为其骑如斯,其言如斯,我的年岁、身样又与刘秀相近,是故这方一策出,立时就引得那群蒙面人舍众追来。一时间,身后满是追兵,弓矢、飞石络绎不绝。远远地马蹄急急,隐隐似有雷鸣之声。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这些人、及远处的那些援兵果然都将我错认为是刘秀,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瞩到了我的身上——正合我意。

      如此一来,真正的刘秀当能顺利脱身罢?这样一想,我在奔亡途中忽然兀自失笑了:想不到一到死生关头,我竟会毫不斟酌、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他卖命。与其说是利弊权衡的结果,倒不如说便像是这身子的本能一样……不知为何,凡事一旦与他扯上联系,我便经常会变得言行莫名。这事儿,果然怪异得紧。

      不过如今形势愈紧,已容不得我多想。稍一失神,胳膊便中了一箭。直没入骨,酸得我差点连日曜都快把持不住了。身后追兵见我负伤,立马爆发出一阵欢喝。为首之人更是大声地叫嚣了起来,道:“无论死活,将拿南阳刘文叔给我擒下!”

      南阳刘文叔?叫喊入耳,刻不容缓之间,我的心底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违和感:为何他们称呼刘秀叫南阳刘文叔,而不是太常偏将军、抑或是舂陵刘秀?这既非尊称,又无贬意的叫法似乎不像是来自更始朝廷、或新莽势力,而更像是刘秀起兵之前的乡人们对他的称呼——一念及此,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闪电般地掠过了我的脑海:这些人,决计不是朱鲔所派的刺客!如果并非朱鲔所为,那莫非是……

      “阴识,来得正好!快快救我一命!”我大喝一声,忍着剧痛往半空射出一支响箭。不知是我的言语生了效果,还是尖锐的哨叫促得战马们怯意丛生,这一刻追兵们的脚步竟是不约而同地微微一滞。只这间隙,我□□的神骏立刻载着我同他们拉开了好一段差距,几支散箭纷纷落在了蹄后。

      直到此时,方有人省悟,大喝鼓劲道:“莫中了刘文叔的诡计!阴识大人怎么可能亲到此地!”尽管为首之人言语如此,但身后众人显然皆有些迟滞。一时间,开弓、飞石之人大多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我乘在马上,捂着伤处一阵惊疑:为何阴识的门客会身在此地,追杀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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