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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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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伤】
陆湛青瞟一旁垂手侍立的歌姬一眼,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指肚上,狭长的凤眼一眯:“你随我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后堂。
谣儿深吸一口气,抱起身旁的古琴,跟了进去。
陆湛青正在拧一方锦帕,看见她抱琴进来,轻笑道:“你这把古琴还真是宝贝,到哪里都寸步不离。先把她放一边可好?”
谣儿不明就里,不过点了点头便将琴轻轻靠在一旁。
陆湛青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用锦帕轻轻揉捏着她泛红的指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在她手背上,热度源源不断。谣儿红透了脸,却不舍得抽回手,只得任由他拭着。
“如今简王大权在握,皇权岌岌可危。你此行,若有必要,须得……”他说得很慢,一边说着,一边还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而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是绝不会承认我们今天的对话,你可明白?”
谣儿手指一僵,缩回了手,一字一顿道:“先生放心,谣儿绝不会出卖先生。”
陆湛青的手还悬在半空中,他微微一笑,收了手轻声道:“看来是我多虑了。这是鸩酒,有必要时便用吧。”说着,递给谣儿一个小瓷瓶。
谣儿接过,沉吟片刻,还是轻声道:“谣儿此去凶险,只盼临走前,还能再为先生奏上一曲。”见陆湛青点了点头,她便拿起旁边的古琴,随着指尖在琴弦上跳跃,一股流畅的琴声悠然传来。
这首曲子,陆湛青听过一回。上次听完,只觉得悠扬动听,这次再听,却似乎触到了什么心事。
谣儿临走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谣儿回眸,想起公主那日对她说的话,她突然释怀了。她只回了一句话:“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做,哪怕死也甘愿。”
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突然让陆湛青心中空落落的。
谣儿被送去简王爷府中后,只是被下人安置在了一个院落中,一去半个月,她连简王爷的面都没见到。
谣儿心中苦笑:简王爷身在帝王之家,怎么可能对一个风尘女子心存半分情意?陆湛青这一步,只怕是走错了棋。
她虽然身在王府,但看着身边的守卫下人却一日忙过一日,她明白,谋权篡位恐怕指日可待。
就在她以为她已经没有用武之地时,简王爷竟然来了。
案桌上烛光跳动。他显然是有些醉了,倒在谣儿怀里,一遍遍说着:“那日在树林中,明明是我先见到你,只是被陆湛青抢了先,我便与你错过了这么多年。”
原来她遇到陆湛青的那天,他也在。
谣儿深深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她明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王爷,你醉了,喝杯凉茶醒醒酒吧。”
【弦断】
简王爷中剧毒身亡之事,不到半日,已传遍了全城。而当人们得知,毒死他的竟是那唤作“谣儿”的歌姬时,又纷纷慨叹戏子无情。
城里已然沸沸扬扬,宫中自然早就知晓。
如今简王已死,朝廷为保全颜面,自然不会承认此事与他们有所牵连,皇上的意思便是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谣儿一个人身上。群臣皆无异议,唯独一人。
“皇上,谣儿姑娘这么做是为了大燕国,若是如此,是否有些太不近人情?”说这话的却是陆湛青。
皇上向来器重陆湛青,此时倒也不恼:“这自然是下下之策,只是,陆爱卿,你说说看,除了这个,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陆湛青微微一愣。他也不愿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平白受死,不过,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
皇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悦道:“怎么,莫非真如传言所说,你与这歌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湛青见龙颜不悦,当下跪倒:“臣不敢,臣已娶了公主,不敢还有他念。”
皇上冷哼一声:“知道就好,那么此事,就交由你来办。”
陆湛青领了圣旨寻谣儿的时候,她已经不在王府。寻了半日,终于在城外林子的小溪旁找到了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民谣儿,下毒谋害朝廷重臣,罪无可赦,赐毒酒,钦此。”
陆湛青拿着酒杯,朝谣儿走过去,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应该明白,皇上这样也是不得已。我在此替大燕国苍生谢过谣儿姑娘了。”
谣儿接了毒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湛青,见陆湛青神色似也有些不忍,心中一酸:“既然是先生要谣儿死,那么谣儿不得不死。”
这话一出,陆湛青只觉得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夺过她手中的酒杯。
哪知谣儿一丝一毫都不犹豫,仰头喝净,坦然道:“我只要你知道,我这么做,不为天下苍生,只为你。”说罢,也不理会陆湛青怔愣的眼神,扔了酒杯,抚琴弹了起来。
一曲青尘歌在她手里弹得是那样的欢快,仿佛又突然回到了从前。
陆湛青看着眼前溪水潺潺,树林阴翳,再听着这悠扬的琴声。他只觉得脑海里似乎有封存已久的记忆在慢慢浮现。仿佛,从前也有个白衣女子曾在这里抚琴,弹得也正是这首曲子。他唤那女子“初尘”。
“嘭”的一声,一曲未完弦先断。谣儿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重向后仰去。
陆湛青只来得及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他看着她嘴角嫣红的鲜血,喉咙动了动,却只能轻轻唤了两个字:“初尘。”
谣儿终于笑了,笑的如同他说要娶她时那么明媚。
【尾声】
丞相府。
陆湛青在林中突然晕倒,几个侍卫抬他进了门。只是他手里紧紧抱了一把断了弦的古琴,任凭别人怎么掰,也掰不开手。
与此同时,有个侍卫去敲了公主的房门:“启禀公主,驸马爷他……他好像记起来了。”
初尘公主修眉一挑:“怎么可能?传御医!”
房里,不一会儿便摆上了一个香案,香气甚是浓烈。
可是,陆湛青醒了以后,却仍是一个人坐在屋里,任谁与他说话,均是不答,只是定定的看着那把断了弦的琴。
初尘公主看着一旁的太医,眼里满是询问。
太医压低声音道:“启禀公主,驸马爷又熏了断情香,已然忘了过去的情,只是过去有些悲伤太过深重,以至于……。”
初尘公主点了点头,示意太医不用再说。待太医退了出去,她又转头看着坐在阴影里的陆湛青,见他头都不曾抬一下,只得一边叹气,一边带上了房门。
如今诺大的厅堂里只剩陆湛青一人,烛火打下渺渺的影子,寂静而冷清。
他垂首,痴痴的看着断了弦的琴,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了什么,只是莫名地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