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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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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恍恍间已经过去三个月。
大梁军三个月前拔寨后退三十里,致使东辽军队得以越过石门关侵入大梁国内;不过也只有十五里而已,除此外再也无法多推进半里,所得如同鸡肋。于是东辽军中有谋士建议久战不下该退,但坏就坏在东辽此次领军的是二皇子成颂,此人心胸狭隘且好面子,眼见占到了大梁半分土地便再不肯吐出来;再来,大梁主力虽然后退数十里按兵不动,三个月来却又屡屡派轻兵进行骚扰,更令东辽军进也不成退也不甘,着实气恼。
有识之士言,这样的仗,倒不如不打。
可成颂却有自己的顾忌,为了某些目的,还是不顾兵家常理摁着性子干耗至如今。
大梁军这一边却显得过分闲适安逸了。
当然这闲散也有可能是假象。
人说三伏难熬,果然不假,那种又闷又燥的热度鲜有人受得了。不过,尽管如此大军还是一批一批轮换着兵士下田与当地百姓一起耕种;而且三个月来一直如此。
军与民同耕,这便是当初韩卿向太叔剡提出的建议之一。
他说,一战之胜负是其次,恢复边境生产才是首要;朝廷开国库买粮赈民之后,虽然短期内对大军的粮草供应不会有问题,但日子若长了,则不行,若战局在数年内出现反复,亦不行,所以大军粮草最好以自给为主;并且,增加田地的开垦可使州一带更为富庶,生产恢复也可吸引难民回流加入,有百姓作为支柱,大军便无后顾之忧,还可择机趁时给予东辽痛击。
他的目的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逼迫东辽签下和约,战后吸引民众相互通商,两国和则双赢,可保东北阴山一隅十数年甚或数十年的太平。
但这份心意不是人人都领会的,即便领会了,也不是人人都乐意接受的。因而有将领问,若是边境保持长久太平,届时朝廷来个“鸟兽尽,良弓藏”又如何?韩卿闻言瞧向坐在上位却一言不发的太叔剡,后者没有大的动静,迎上他的目光,满是深思。
“……朝廷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为自己考虑多一些呢,还是为社稷百姓考虑多一些?”
韩卿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罄,冷冷的敲在众人心上。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晌没人可以接话。
帐中气氛立时尴尬不已。
最后还是太叔剡鼓掌赞许,说了几句副帅果然一心为国为民不愧为忠臣良将之表率云云,随后颁下军令,按他说的定下了计划。这事才算了结。
自此之后,军中各将对韩卿皆是又恨又敬。虽然对他生着许多怨言不敢说,见到他时,却忍不住恭恭敬敬的行礼臣服。太叔剡那些亲信手下虽然不会对他一呼百应,但也不会违逆他。
只因这个韩卿,虽然平日所见温润随和,但一入军中却有着是人无法抵御的威严。
——不是出自权力或地位的震慑力,而是人格。或者说,是一言一行中、一举手一抬足间漫漫散开的无匹风华。
只作旁观的曹惜缘心想:王爷竟输给了卿哥儿。
又想:王爷毕竟太年轻了。
他操心着好兄弟,虽然说过谁都不帮,但总不由自主留心着太叔剡的每一个反应,生怕他会对韩卿有所不利。
他也是闯过宫闱争斗血雨腥风的人,要瞧出年轻的太叔剡偶尔一闪即逝的外露的情绪波动并不难。虽然不太明确那种波动是什么,但是可以显见太叔剡面对韩卿时的心境并不平静。尤其是近来,偶尔的,可以发现太叔剡注视韩卿的眼神愈发的热烈,甚至于……莫名的亲昵。
为何呢?总有原因吧,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想着不妥,于是找了个机会,隐讳的提醒了韩卿。
“如何?猜得出原因吗?”
韩卿沉默阵子,摇摇头,向远处要视察的新垦田地走去。
曹惜缘此时并不知韩卿心中所想。
——有些事,即便猜到了,还是不说的好。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曹惜缘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其实意外的单纯。
五月将尽之时,太叔剡曾收到萧长鹤的密传信函。上面详细列了一些查出的有关韩卿与皇家之间的各种瓜葛,另有一些是萧长鹤推敲而出的揣测。其中有一件,便是说二十多年前韩卿曾救下过伏伽太子的“二公子”……
乍然看到这一条时,太叔剡几乎失态,心里打鼓一般却不知为何激动。
他自然晓得所谓的二公子便是自己,他当然更晓得当年那一场宫闱秘闻背后不可告人的真相。但万万没料到的是,原来韩卿与自己有这么一层瓜葛。
萧长鹤看来本是不打算把这事报给太叔剡知晓的,但又怕经由别人之口传到太叔剡耳中会更糟,所以他在信中附言:君上切记,虽则太尉与君上甚有渊源,但君上福泽乃先皇所赐,太尉未曾有功,更不可谓之有恩,望勿另眼待之。
但纵使萧长鹤如此叮咛,太叔剡还是忍不住更加深了对韩卿的好感。
你是怎样的人?当年你救下我时,是用什么眼神注视的我?
忽然有些了悟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是什么,或许就是冥冥不可辨析的记忆中仅存的被他拥抱安慰的温暖与柔和视线。
你这样温柔的人,为何要为了太叔桓而渡过血雨腥风沾上一手的血膻?太叔剡冷冷的想,不能再将你留在太叔桓身边。
至于为什么不能,他却不再去深掘自己背后的真正心态。
三个月里与朝廷的奏章来往不断,但韩卿总共只上过两次密折,奏的都是有关边境作战的详细部署以及如此部署的用心等等,一句私话也没有。倒是那深沉内敛的九五之尊,却隔三岔五的总爱写些题外话,或是有关怀卿的,或是有关太叔永之的,或是有关后宫风云暗涌的,倒像是家信了。偶尔也会写他自己的寂寞,譬如: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又譬如:卿家久去不归,日夜相思,情不断,愁来路。
于是韩卿便会在微弱的灯光下想起曾经见过或幻想过的那个男人脸上沉郁抑制的表情……
太叔桓果然绝顶的狡猾,他总有法子让你无法忘怀他。每一日每一夜皆不能。
……我又不会背叛你,何必如此。韩卿一面这么冷淡的想,一面将那些遥递心绪的绢帛烧掉。
东辽国名本来并非“辽”,两百年前由游牧民族初建此国时,自称焉耆,拗口难记;大梁向来以中央之国自居,为求自己方便索性擅自称此国为“东辽”,用以区别于西辽。久而久之沿袭下来,以至于七十年前受大梁扶助的焉耆大将军弑君夺位后,便真改国名为“东辽”。
新君不觉有何不妥,但其国内深觉奇耻大辱的却大有人在。后来新君无道,又有几次皇位强权更替,东辽与大梁关系日趋紧张,至如今已经长年积怨,终为沉疴。
不过东辽与大梁的渊源龌龊,又并不只为这一样。
阴山是大梁与东辽之间的天然屏障。两国比邻之地虽然只有一山之隔,但上天赋予它们的富庶却并不相同。大梁雨水足而适于耕种,民富而国强;东辽位略偏高寒之地,土地大多不适宜耕种,只能偏重畜牧,一旦入冬,加倍难熬。这也是百年来东辽一直觊觎大梁疆土的主要原因。
微风吹过草坡上男人散乱的黑色长发,带着一丝燥热,拂过他紧锁的眉间。
“于真!”远远有人飞驰而来,近前下马,却是位脚蹬马靴的女骑士,健康红润的脸蛋儿飞扬着中原女子少有的英气——东辽与大梁不同,女子同男子一般尚武,并可随军而行。
那男人回过头来,好一张刀削般的深刻面容,剑眉鹰目,英挺不凡。虽则依稀瞧得出眉间的烦闷,但薄唇依旧带着浅笑,恰如其分的稀薄了那些负面情绪。蓝色的瞳孔中光彩变幻莫测,又一个精于骗人的男人。
“苻于真!二王子派人叫你去前线阵营商量作战之事,你怎么不去?!不要命了?”
那男人扯扯嘴角,“不去又怎样,莫非他还真敢杀我不成?”除非这二王子再也不想打胜仗。
“你别仗着自己军功威望皆好便不将二王子放在眼里,如今倒罢了,小心班师回京后他算旧帐!”说着上前掐他一把嗔道:“仔细你的皮吧!”
“袭香,我皮糙着呢!”苻于真笑说:“刀刺不进!”
“啐!”袭香让他坐在地上,撩起他散开的长发慢慢梳理起来。
他觉得舒服,却叹了声:“……这仗原本不该打的。”
“四年前那一仗败后我们实力并未完全恢复,仓促又开战简直等于自取灭亡。啧,就为了争个皇储的位置,值得么?若是我,有兵直接就去争皇位了。”
袭香捋过他的几缕头发,在脑后编着小辫。“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你又不是不晓得二王子是何样的人?没本事又偏爱争面子,这次被大王子激将来攻大梁,早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即便胜不了,他也不会轻易班师回去受大王子奚落。”如今的成家皇族已经败了,腐朽而难看。
“倒也是。只不过这次大梁的主帅又是那个太叔剡,想必他是看穿了我们的的情势,这才不慌不忙的耗上了,只等拖到入冬,我们要不撤兵,要不等死。”
“……要不你去劝二王子撤兵?他或许会听上一听……”
“你以为我没劝过?”
“那……”
“罢了,我已经想通了,这仗最后胜负与否已不关我的事,我只要立下属于自己的军功便行了。”
积攒下军功,建立威望,谋夺权位,然后……然后……苻于真刀削般深刻的面容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微微一笑——我要将整个东辽纳入掌中!
“于真……”
“我不是缺乏野心的男人,袭香。”苻于真站起来,“可是我的野心也不大。”他凝望着远方的目光是袭香最爱见的,炽热而坚定,深邃而幽远,是有抱负的男人才会有的眼神。
袭香抱住他的腰,用面颊的肌肤去感受这个男人宽广的背部:“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父亲一样会支持你。”
“是吗?”苻于真笑容中却有些冷淡,甚至有些讥讽。
片刻,又说:“那你现在敢不敢陪我去做件事?”
他往远处连绵而若隐若现的群山一指:“我要混入大梁境内!”
袭香先愣然后惊道:“你疯了?想做什么?!”
“嘿,做一回探子。如何?跟不跟我去?”
“……你要晓得,若是被大梁军抓住,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只两人,目标不大又抄的是山间小路,他能防得了么?”
“话是没错……可是你干嘛非要自己去探听?”
苻于真但笑不答。
这个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金乌西沉,太叔剡处理完手边的军务,叫人来问:“韩副帅呢?”
“禀元帅,韩副帅一早便率骑兵上山麓训练去了。”
摆手示意退下。
太叔剡慢慢踱出主帐,英伟的身姿沐浴在夕照的残红之中,如同镀上一圈金边般明亮,却又朦胧。
注视着远山被残阳映衬得线条分明的轮廓,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远在瑞京的太叔桓究竟在干什么?是否也在凝望这沉没中却依旧绚烂的落日?
……太叔桓这个人,真的不简单。以前他一直以为这种无论登基前后都不见立足有多稳,而且又没战功又没伟绩的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但萧长鹤说得对—— 一个不受先皇恩宠的“太子”,一个只有寥寥几名年轻小辈支持的皇位继承人,一个没有庞大朝廷党阀支持的新皇,能够一步步走到今日,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众臣的轻视成见化为慑服惊惧,实在不能用等闲之辞形容。
“君上,太叔桓之所以能够如此成功,并不在于他培植了多少心腹党阀,而在于他能够利用高明的手腕让朝中各党阀互相牵制消耗,令人不知不觉间为他所利用,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君上若想胜他,日后定要谨言慎行……”萧长鹤这话背后的意思,便是要他莫因一些言行上的失误而被太叔桓趁机利用了。
道理他是明白,可是……要他向太叔桓示弱,他却怎么也办不到!
王侯将相,或是生来便定了的,但也并非不可更改。太叔桓若能成皇,他又为何不能?
——我并不输你什么!你能得到的,我就得不到?!
咬牙冷笑之际,忽然有传令士兵匆忙来报:“元帅,营外有一列人马求见!”
“谁?”
“领头之人自称为元帅幕僚萧长鹤。”
太叔剡略感诧异:“长鹤?”他来做什么?
“……传他进来。”
“是!”
只过片刻,手持雉尾扇的萧长鹤果然被人领到面前。
“君上,”萧长鹤举扇一揖到底:“长鹤莽撞而至,请君上赐罪。”
太叔剡睇他一眼,淡道:“赐罪便罢了,说吧,为何而来?”
“长鹤……不放心。”
太叔剡眸光一凝,猛地闪过锐气:“不放心?”冷哼一声,不怒反笑:“不放心什么?”那口吻只待萧长鹤再说错一个字,夺命的怒气便会铺天盖地而来。
萧长鹤面对强压却仍自沉稳答道:“长鹤不放心那韩卿。”
虽则他没明说不放心太叔剡,但太叔剡仍旧听得出来。听他这样一说后,默了阵子,太叔剡示意萧长鹤随他入帐。一入帐便挥退闲杂人等,命人放下帐门。
帐中只剩他二人。太叔剡坐上主位,道:“长鹤,我明白你的心思。不错,我行事与太叔桓相比还略显稚嫩,但你也不用当我三岁孩童一般。”
“长鹤不敢。”
“别说什么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明跟你说了吧——我不会对付韩卿的。”
“君上——”萧长鹤待要相劝。
太叔剡抬手一止:“我决定了,要将他收为己用!”
残阳落尽,不久之后,一轮新月爬上树梢。
“于真,天都黑了,我们还没能接近大梁军队的营地吗?”
“早得很呐,别急。”
袭香瞧答话的苻于真一脸悠闲的样子,走路东张西望不紧不慢,还一路哼唱的耍着弓玩,哪里是来探军情,倒像是游山玩水来着。不禁跺脚气道:“人家冒险陪你来,你却不办正事!”
“哪有?”苻于真笑道:“我再正经不过了。”
“你——”
“不信你考考我,我们来时走过的那些路状况如何、何处有崖、何处有谷?”
袭香顿时怔住,随即恍然,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来。
苻于真嘿嘿道:“这下服了我吧?”却被袭香嗔怪的掐了一把。
“哎哎,怎么总爱掐我……”苻于真叽叽咕咕的埋怨,忽然脚下一顿,缄口将袭香扯到一处山石阴影后。
他二人正走在山肩上,俯首望去,能看见山麓风摇影移间有少许火光闪烁,间或还听得到马蹄之声。袭香奇道:“这么晚了,山间竟然还有人骑马?”
苻于真侧耳听了许久,沉声道:“而且为数不少……”说完顾盼四周,选中一处隐蔽的高地拉袭香潜伏过去。
不久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夜风般的呼啸之声疾驰而过;为数的确不少,柱香时间之后马蹄声还没有见衰之势,这一列马队不知到底有多长。
正惊讶时,忽有人语传来,叫着副帅。苻于真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咯噔一响:难怪了,原来这是大梁军副帅的队伍。
高地下方几丈处的山路上传来说话声:“副帅,元帅有令,命你急速领兵回营。”
苻于真心想:莫非大梁军夜间行走山路是在练兵?还是有什么机密任务?不对,若是有机密任务,不可能如此随意的招回。
他正想着,那位“副帅”却开口了:“大营有什么事吗?”明亮沉稳的音色,透着一股非凡的气度。苻于真心中一动,示意袭香一起悄悄探出头向下望去——
忽闪的火光下,袭香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张英俊冷静的面容,长眉挑鬓,鼻若悬胆,目若秋泓,流转间精光四溢,薄唇抿着若隐若现的纹路,道不出的倜傥风韵。苻于真一入眼却是那人满身威严的气度,只见他勒缰立马,夜风自他身后吹过扬起颈背的青丝,双眸顾盼间有寒光隐隐闪动;如此一人立在狭窄的山路上,真有万夫莫敌的气概……
“好俊的大梁男子。”——这是袭香低声赞叹。
强敌……前所未有的强敌——这是苻于真心中所想。比起袭香的眼波荡漾,他的目光只可用冰冷一词形容。
此人不除,日后势必会成心腹大患。
一面想,一面缓缓抽出背负的长箭。
袭香惊讶的睇向他。
苻于真行事向来不择手段,他第一眼瞧见这男子便心生警惕,杀机几乎是立时毕现,搭弓上弦,冰冷的箭尖缓缓指向“猎物”——
大梁主帐之内,苦劝至月上中天也没有功效的萧长鹤静默良久,又说:“君上为何如此执着于韩卿?君上该知道,韩卿是铁了心的太子党,他从十一岁起服侍皇上已经二十多年,更别提……总之这样的情分,怎么可能说收为己用就能收为己用的?”
“你觉得我做不到?”太叔剡冷道:“长鹤,你未免太瞧不起本王了。”
“君上!”
“韩卿与太叔桓的情分也不见得有多牢固。难道你没瞧出他们之间暗潮汹涌?”
太叔剡站起身走到萧长鹤身边,有些叹息的说:“其实我要收拢他,不只是为了同太叔桓争一口气而已。”
萧长鹤身上忽然一僵,有些木然的看向他:莫非他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我与韩卿,总有些道不明的缘分;而这种缘分,我割舍不下。”太叔剡低声道:“长鹤,你晓得的,我自小过的是什么日子,若不是长大些后有你与和悦相伴,真说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
“我原以为遇见你们之前的自己是无人在意的,可是没想到还有一个韩卿……”
“……韩卿并没有对君上有什么恩德呀!”萧长鹤急道:“君上的一切都是先皇一手安排妥当的,韩卿不过是先皇布阵时的一颗棋子而已——”
太叔剡猛然喝断:“本王知道!”
帐内顿时了无人语。几乎连呼吸之声都不得闻。
许久之后,太叔剡才慢慢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却又没说完。只挥挥手,示意话题到此为止。
萧长鹤默默立了阵子,行礼告退。
走出营帐,新月冷光泠泠而落。残缺得寂寞。
君上,你是将韩卿当作一个标志吗?你是想从他身上去寻找你没有机会得到的父慈和没有可能得到的母爱吗?
……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另一面,
啵——的声弓弦急响!
苻于真手中之箭已然射出!对方也在弦响之时立刻察觉——
“副帅小心!”
“有刺客!”
电光火石之间韩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刀横劈将长箭断为两截!旁人还没反应回神,他一个鹞子翻身倒纵下马背,嗖嗖两声先后两只长箭插上马背。
坐骑立刻嘶鸣而倒!
——原来第一箭只是幌子,后两支才是夺命的东西!
好快的箭!好尖的眼力!好狠毒的心肠!竟然一连三箭势必要夺他的性命不可!
韩卿沉声向苻于真二人匿藏的高地准确无误的一指:“放火箭!”立时数十上百的带火之箭扑向高地,周遭草物很快着火燃烧起来。
火光中有人影一闪,韩卿瞧不清那人面目,但那横过来的一抹森冷视线却感受得清楚。
——强敌。
交手过一回合的韩卿与苻于真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的想: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