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曾经月光（13） ...
-
——可是他并没有，只是拿那冷得刺骨的手指，一寸寸、非常轻柔地、抚摸着杀生丸精致苍白的脸。
“大人，您的冷静，让我由衷欣赏——”
手指继续下意识般摩挲着杀生丸的脸，男人说话时的吐息软软抚在了杀生丸的脸上。明明迷醉的声音，一股莫名的寒意又像吐着信子的蛇一般从男人的眉宇间缓缓探了出来：
“只不过，有一点，大人，真的让我非常不愉快哪——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那个人类！不准把你对那个人类的了解自然而然带入到我的身上！！”
杀生丸冷哼一声，刚想说一句「有什么本质区别吗」，一瞬间却突然捕捉到男人的眼神——那双红色眸子中的感情——居然让杀生丸心下剧烈震动一下——仿佛霎时间被看透！
他杀生丸是一个强者。无疑。可是也是一个孤独者。这点却很少有人知道。人们对他的尊敬几乎把他摆到了一个神的高度，从不会以平等的地位去理解他的喜怒，他也渐渐习惯了收起自己的情绪。可是在这个人的眼下，那个男人对他的迷恋不是仰视的，而是平视的，看透了他那些隐藏的情绪，却依旧选择包容和迷恋——这种感觉，回看进去时仿佛都能让人深陷，这种感觉，杀生丸、从未曾有体会……
“——好了，玩笑到此为止吧！”
正在杀生丸意识开始恍惚的这一刹，一个令人猝然惊醒的冰冷声音响起。
伴随着那句话，杀生丸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眼睛陡然从彼此静默的对视中撤走，接着那个胸膛离开了他的上面，一双冰冷而有力的手伸过来从地上拉起了他。
“——刚才只是我的一个玩笑，希望大人不要介意。”
上一秒感受到的深深迷恋简直像是一种幻觉，黑发男人的声音干净利落。在把银发男子从地上拉起来后男人就迅速松开了手，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暧昧的意思：
“想来您也是懂的，如今我们同样落到了这个鬼地方，也算是同病相怜。想要从这个地方出去，我们任意一人的力量都是不够的，即使是暂时的，我们需要结成联盟。所以——我不介意再次向您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奈落——地狱之渊，奈落。”
客气的口吻。那双再次定定看过来的酒红色眼睛中的神色，疏离，冷淡。难以让人再联想到曾经那个总是殷勤万分的人类，更难以让人联想到几秒前曾露出的迷恋。不知为何，却让杀生丸觉得有一丝……失落？
杀生丸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缓缓吐出那几个字：
“杀生丸。”
“杀生丸……月光一样清冷的名字。”
黑发男人大概纯属是为了客套，在杀生丸做完自我介绍后这么不经意似的应了一句。而杀生丸心下却因为这句话忽然再次剧烈震动一下，不由得在心中重复了几遍这个评价——月光一样、月光一样……——心中的涟漪居然越划越大，再也无法平息。
黑发男人专注地观察着四下的景色，完全没有发觉杀生丸的异常。在确认了四处果然只是一片荒芜的黑色岩壁后，奈落收回了目光，微微蹙起了眉。
这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生命的气息，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有的，只是那黑色悬崖下奔腾的红色浆液，悬崖边缘，一片一片，绽放着的那些血红色花朵，无风自摇。那是这个黑暗静止的空间中唯一的光源。
“杀生丸大人，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这里大概就是三途川……”男人自顾在前面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叫我杀生丸即可。”
奈落停下脚步，目光探究地看了跟在身后的银发男子一眼，银发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奈落又撇回目光：
“会掉到这个地方，说明我们不久前离死亡都只有一步之遥了……准确说，当我在湖边看见你时，大概就已经闯入了你所处的幻境——据我判断，您不像是那样容易沉浸到幻境中去的人呢。”
“……我那时的确在幻境里。”
杀生丸应着，心下却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这个人，原来早知道自己那时是在幻境中，大概也知道那是十分危险的状况，却为什么还要进入……？要是当时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走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自己一起带入这危险的冥界边缘了……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自己可能早就已经掉入那奔腾的三途川中了……
杀生丸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被反噬了。那片森林毗邻区域就是我族与狼族决战的战场，整片区域都被我建立的结界笼罩，结界中的敌方战士会受到迷惑，实力大大削弱。战争进行了很多天，我一直支撑着那个结界，渐渐也难以承受，这时结界里的幻象反噬了，你看到我的时候，我几乎已经陷入昏迷……”
奈落静静看着杀生丸说话。待杀生丸说完，奈落依旧盯着他，目光中那抹探究的神色又出现了。
杀生丸扬了扬眉，男人才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语气不明地道：
“……您告诉我了很多。根据我上一次对您的观察，我以为您是一个对陌生人都很谨慎的人。”
杀生丸顿了一下，显然也没料到男人会做出这样的评价，过了一会儿，道：
“我可不认为你在我身边还能耍什么花招。”
“当然，在您身边想要耍花招之前我可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男人扬起长长的黑色衣袖，几只巨蜂模样的昆虫从他手心飞出，盘旋后，四散飞入了黑暗。奈落注视着那些蜂儿消失，道：
“我们往前吧，最猛胜很快会给我们带来最新的消息。”
两人继续往前行进，果然没一会，有几只最猛胜从一个方向飞了回来，绕着黑发男人嗡嗡飞舞。男人与它们交流着，很快后点点头，对杀生丸道：
“继续向前，东北方向，有生死界的交界口。”
杀生丸点点头，丝毫没有对男人的话表示怀疑，跟着男人循着最猛胜的方向走去。
“嗡嗡嗡”的声音在前指引，两人一直穿过两岸枯萎陡峭的岩壁。三途川之花的微光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地摇曳，渐渐的，杀生丸感觉身边越来越亮，正前方不远，逆光，已经可以看见一个明亮到刺眼的圆面，如同一所黑暗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所有光源都争先恐后的从中汹涌而入，照亮四壁！
走到近前，果不其然，是悬在空中的一个巨大涡旋。这一个扭曲的空间，看得见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一一从中钻出，走向奔腾的三途川。而处在三途川的人若想逆而行之，从这一侧死的空间到达生的境界，必须要以强大的妖力在这时间的漩涡上撕出一道裂隙，从而到达另一岸。
杀生丸想都没想就抬起手。谁知旁边的人却在同时也抬起手，挡在了他的手前：
“你这么多天已是消耗了极大地妖力，让我来。”
杀生丸愣了一下，黑发男人认真的侧面让人知道他心意已决。杀生丸于是轻轻将自己的手心贴在了那个人的手背上，淡淡道：
“那就……一起吧。”
相互交迭的手，同时催发妖力！结界遭到如此巨大力量的攻击，剧烈震荡起来，强大的气流向两人扑面而来，两人在这狂虐的暴风中几乎屹立不稳！杀生丸感觉那只贴着自己手心的手手指渐渐向后曲着，勾着自己的手指。杀生丸不由得也五指前屈，穿过那个人的手指，紧紧扣住了那个人的手心。
两个人的力量依旧源源不断地依托那个人的手心传达出去。终于，杀生丸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来自这结界之外的地方，将自己一点点吸进去。生死之界已经被他们打开了一道缝隙。
“握紧。”
他听见那个人低低的声音在他耳畔。杀生丸在心底默默应了一声——一股强大的力量如同一只巨爪瞬间攫住了他将他拉入黑暗未明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曾经月光（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