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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微尘一幢飞翳天,芥子覆地纳须弥(1) ...

  •   “不,不!不要!”一击尖叫冲破晨晓,光照桀骜无视那一层轻薄的纱幔,更不顾忌眼前那一对濛濛酣睡的珠子,依旧按照原有的轨迹硬身挤入那条细缝中。

      有热气往脸上吹,不由搭起眼皮,手指轻揉,无明中有好多星星汇聚成一条长长的银河点亮黑夜,拨开幕帘那条光晕未散。

      伸个懒腰,吐纳芬芳,生命之可贵便在此一呼一息之间,深深吸入一口迟到的阳光,鼻尖底下软软的似带着清早的露气,一个弹指又变得滚烫。

      骨架松散,举手费力,脸儿触到了一堵墙,凉凉的,使得纭儿一下子清醒,用力将身前的少年推开,可那人却似傻了般呆立原地,纹丝不动。顿了一会儿,纭儿无奈又推推他说:“你......你让让,我要起来。”身子使劲往外窜了窜,只见子介神色略变,低着脸一转身跑了,纭儿只不开窍地呆呆望着。

      “纭儿!”门帘只微微随着几缕风儿左右轻摇,音声入耳处未见着人影,榻上的小人儿迎了上去,面露喜色道:“容儿,有什么好事?瞧把你急成这样!”纭儿打量着帘下大口往外喘气的仇慕容,缴一把面帕,倒一碗白水递给她。自己也开始洗漱,没几下功夫便已经收拾妥当。

      纭儿今天换了一身香色短衫,不用骑马不再上山,玉肤见白、更显得霞色天然、朱粉未饰。

      容儿抹干嘴,用一弯梅袖擦去额角的汗珠子,搁落脸帕子说到:“有趣的很,纭儿你可知道,前些日那陶庄的大公子白幢天回来了,你大约也没见过他,听说人家现在可是河南道的监察御史!”

      纭儿心想:“原来'白大哥'在此地的名声不小啊,可他不好好在河南当官,回来做什么?”当下就问容儿:“也不知道那什么御史的到底是个什么官衔,他的官声如何?”容儿窃笑道:“这你就不知了吧,听姐姐我好好给你说说,要说他这官位也就个正七品的芝麻官儿,可你得晓世人称他们为'巡按御史'因为这些官老爷可是'代天子巡狩'!”

      “巡狩?”纭儿一歪脑袋,满脸困惑,“啊呀,说简单了就是官小事儿大,别人管不了的他都敢管,看谁不顺眼就去皇上那儿传坏话,你说历不厉害?”“咕噜……”纭儿羞红了脸蛋捂着肚子傻笑道:“真不好意思,哈哈!”

      “二小姐?”子介走了进来,一想到昨儿个他的怪模样,纭儿好笑却因为容儿在也只好憋着,被子介瞪了一眼。“介哥哥,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为何早晚都见不着你?今天我非要你陪我出去,可不许耍赖!”

      一身影默然退出,“纭儿!”子介砖头叫住了她,缓了缓说:“你去吗?”仇慕容再也听不下去,腿一蹬,噘嘴道:“介哥哥!纭儿她……我是说纭儿还小而且又怕马,要是带上她多不方便啊。”听着这话,纭儿心里突然舒了口气,因为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子介,倒是容儿帮她做了决定。

      “既然这样那就改天等王伯在的时候,一起坐车去。”“不行!说了今天就得今天!”子介的话被容儿一口否决,窥见他脸色不悦,容儿又转向纭儿柔声道:“既然纭儿怕马,那就差人去把上回钱公子送到府里来的那匹小马驹给牵来,这样总行了吧?”

      纭儿怎会听不出话中的埋怨,但这是个台阶,要是说“不”谁脸上都不好看,于是便点点头算作答应了。

      容儿提议去城郊玩玩,说那里道宽人少容易行马,于是三人起行。一路上两匹高大的马儿后头跟着匹小小马,那马驹走起来倒也算稳当,一色的白毛上镶嵌着几珞黑绒,脖子上还套着一个金色铃铛,跑起来的样子可爱至极。

      “你长得可真好看,如果你乖乖听我话,别把我摔了,我就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如何?”纭儿落在后头也不着急,只慢慢和马儿谈天,慢慢独个儿行路,一派优哉游哉。

      “就叫你'真珠'吧!可不是'珍珠',是'真假的真',世人不晓得自己身上有一颗宝珠,却总要到处找,到头了还是浑然不觉,你说我们可怜吗?所以你必要好好得,安心做你的马儿,等来世再投个好去处。”说着摸摸它脑袋,低头亲亲它。
      “我有明珠一颗,
      久被尘劳封锁。
      一朝尘尽光出,
      照破河山万朵。”一首茶陵郁禅师的“悟道歌”吟来朗朗上口,于浅显处亦得真章,纭儿感叹其功夫之深厚,又觉弟子守端终是略逊几分。

      “闪开!”一声巨响似当头棒喝,一阵黑风袭卷,只觉得“真珠”受了惊吓,狂躁起来,直追那团风魔而去。耳边疾风潇潇,纭儿唯有双腿夹紧,手里的缰绳松脱只死死扣住马脖子,想呼喊却喘不过气来,脸儿紧紧贴着马背丝毫不敢动弹,再无心寻思别的只专心不让自己摔死。

      也不知跑出去多远,身后突然有人抱稳了自己,纭儿终于等到了救星,不再硬撑干脆倒向那人怀里,再没有力气说话。

      回头满脸谢意看向对方,只片刻这张小脸变得刷白比刚才更是吓人,小口张着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原来这才是他的庐山真面!

      山脚下的大树边上拴着二匹大马,不远处另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其鬃长垂通体光亮如镜,粗脖短腿,惊绝之处在于全身没有沾染一丝尘土。“白翳天!”一般人唤马都以音声为令,譬如吹个口哨,或者发出特别的叫声,引起马儿注意。可这匹神马却如同人儿一般,有名有姓,轻轻叫它,它便自己寻了过去。

      “翳天”的主人手捧着水一点点喂它,可马儿才喝了没几口便是死活不愿再碰那水,最后鼻孔放大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倒好像人生气一般着实有趣。

      “它好像在生气!”仇慕容好意提醒主人,那人转过脸笑道:“姑娘误会了,它这是喝惯了好酒,现如今吃起这水来似淡而无味。”

      随即也不再逼着马儿喝水,撒了水,两手在衣侧随意蹭了蹭,对子介道:“你们没事吧,那人诡计多端,好在刚才放的只是迷烟,往后若是单独遇上万不可同他纠缠。两位先别急,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不怕找不回纭儿来。”

      容儿望着子介的佛面竟燃起一股子杀气,试着松开他紧握得发白的指头,安慰他和自己说:“他说的对,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山上找洪姨,我还听肃月说她有两个师兄在城里,要不然叫人放出话去找他们来一块儿商量?总知,现下我们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想方设法救出纭儿。要是纭儿没事也就罢了,否则我定要杀了他!”说着一把抽出腰间上的那一柄七彩梅花鎏金匕首,重重没入树杆,竟一下没有拔出。

      子介替他收起匕首,舒一口气说:“只怕纭儿等不急我们就……”说着看了一眼白幢天,低头不语。

      白幢天心里也不住责怪自己,怎么这回这么轻易便让他溜了,还害了纭儿落在他们手里。只是嘴里依然宽慰两位年轻人说:“黄兄弟,这位……这位……”

      “小女姓'仇',见过这位大侠,不知大侠如何称呼?”容儿落落大方,恍然有女侠姿态。百幢天一抖眼珠子抛向子介,只见子介暗暗眨眼,便知次女自然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求见一面的“仇家二小姐,仇慕容”。

      当下耸耸肩接口说:“百闻不如一见,仇府的二小姐果然豪爽得很,在下便是前段时日讨扰了贵府的'秋翁'——白、幢、天!”三个字说来振振有声,如金石在耳边锤响。

      容儿杏目圆睁只吐出一句:“子介我们走!”子介没有挪步,只侧身拍着容儿肩头道:“其实我同白大哥早已认识,我知道他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现下纭儿之事必得请他帮忙不可。”说着慢慢抓紧容儿的手似恳求着:“你便先放下之前种种,当下我们必要同心协力与那恶人争分夺秒不可!”

      仇慕容也感受到了掌上传来的阵阵火热之气,不由动情地说:“纭儿同我亲如姐妹,不必多说,还是先回去和娘一起商量看看。”

      “不行,此事牵扯甚广,如若仇府出马必得惊动城内余党,这样反而不利于施救。还是等单大哥他们一同商议为好,你们先回去吧。黄兄弟,晚些时候老地方碰头。恕在下先行告辞”说着抱拳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容儿同子介再无谈笑,只暗自骑马各怀心事。

      “都怪我,要是我不说来这种鬼地方,也不会遇到那样的倒霉人,若是不遇上他,纭儿自不会出事。我倒情愿他掠去的是我,好歹我有些功力即使打不赢,也能躲开一招半式。我现在就怕纭儿那丫头嘴硬死撑,她若能向那贼人服个软,那人看她不过是个女娃儿,没准就不与他计较了,介哥哥,你说呢?”

      一上午的折腾此刻子介和马儿都已是满面风尘,卷缩一起的五官再无法抚平,心里说不出的懊恼;“纭儿你千万要等着我!”顺势调转马头,唇儿紧闭,凤眼微涨直视前路,一扬鞭,如一枚利箭发射而出,再也顾不得身后之人的叫喊,直奔“月波楼”。

      向午的火球被一团魔云遮没了眼,地表渐凉,老林里的野风如妖,发出的泠冽之声在空旷的谷中盘旋不散。

      有几根杂枝被人用手三两下劈开,古径上现出一黑一浅两个身形,那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滑稽,白皙的脸上凭空多了许多与年龄不符的褶子。一手开路,另一边牵着根单股的缰绳,顺着褐色的皮绳一迳看去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只是似患了眼疾双目紧闭,一声不响。

      “喂!我说你这小子也别数了,别说你现在什么也瞧不见,就算明眼的但凡进了此地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原来纭儿一直在心里默记来路,可惜那秒老二精明得很,似乎早看透她那点儿小计量,心想:他说的也不全然,否则照他的能耐又为何要将我眼睛弄瞎?于是狠声道:“你既然这么厉害,干嘛要弄瞎我眼睛?”

      一声奸笑:“不是看你小模样儿长得好,我早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下酒了。”一阵冷风直吹得纭儿发抖,接着听他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兴许大爷我一欢心便解了你的穴道。”

      有几点水儿打在脸上,纭儿只能任其欺负,一双玉腕被束得由红变紫,最后也疼只叫人麻得难受。一个踉跄撞上前头的硬物,秒老二停了下来,纭儿心想:“这便到了他的老窝?”身子轻轻被人托起随即下坠,“一、二、三……”一直数到忘了数还未踏地。

      “到了,你在这好好安心待着,别想着使什么花招,你爷爷我正是你肚中之虫,你想的那些本大爷上辈子,不,上上辈子早就用过了。要说想早点死那也不难,只是我喜欢慢慢让人死,怕你到时候受不了那份苦,所以还是先一个人好好待着吧!”说完一甩手一个飞身跃起,风过处只洒下些泥土。

      纭儿再无力站着,只跪坐在地,想必今后的日子多半要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倒不如好好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于是孤自打坐再无杂想。

      一卷狂风骤雨打破月波楼下的镜面,楼上雅室“仙波轩”里头的四人愁云不展,不知此时,他们到底想出了什么样的锦囊妙计来消这一夜风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微尘一幢飞翳天,芥子覆地纳须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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