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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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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唐门在往苍山洱海去的小路上捡到一个天策。
要说是捡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那个天策看起来要死掉了,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早没了意识。
说实话,这是唐门第一次见到没有和马在一起的天策。
唐门的出身决定他不能随意开口,但谁都不能阻止他腹诽的脚步,因为人生只这样无尽地出任务太无聊了,谁不是图着乐子活一遭,任务什么的不过是为了继续活着不得已为之。
唐掌门如果知道唐门心里在想什么,大概会立刻从轮椅上气得蹦起来。
“你在哪捡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因为已出过任务,唐门没有戴着面具,他一只手拖着天策,思考着什么,却猛得被这声问候吓住,他猜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往西的小路上。”和唐鑫相识多年的唐门早习惯他挖苦的调子,“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逛逛了?”
“近来没有师弟师妹们来试炼,可真是的,就这样下去我唐家堡岂不是要人才凋零了。”唐鑫一边摆摆手一边夸张地喊着。
“直接说自己无聊就好,何必找这些理由。”
“……”唐鑫自知被点到痛处,便试着转开话题,“我看看我看看……天策府的,啧,还是个浩气盟的,在苍山套马的时候被追杀了吧。”唐鑫说着,一边帮唐门把天策抬到丹药西施那里去。但见那貌美如花的女子先将两人赶鼠般赶出了药铺子,才低下头为天策号脉。
“看她的样子,这天策不要紧。”唐鑫趴在唐门耳边说道。
“上次天罗师兄被自己的千机变戳成那德行,她也是这表情。”唐门表示并不认同。
唐鑫常年负责出师试炼,平素里不出什么任务的;唐门今天也早早就没了事情,于是两个大男人闲来无趣,就一起蹲在地上搓弩箭。
并且完全无视掉一旁的小猪快要哭出来的哼唧声。
唐门不知道自己搓了多少组,但仅看千机匣已经塞不下,他估摸着这些量怕是足够自己凑合着用上一个月了。
“你们两个,把他带走吧,没事了。”貌美的女子的款款长袖被缚在背后的长绳系起,指尖抹着血污,“他伤得不重,等他醒了就给些路费打发回天策府吧。东都之狼,不该留在蜀中。”
两个人连连点头称是,七手八脚地把天策抬到唐门的屋里去了。
唐家堡很少来外人,客房有是有,却疏于整理。虽说他们跟天策府没什么交情,但伤者为大,把一个昏迷不醒的伤患扔在那鬼屋一样的地方,这两个人还真狠不下心。
“要不……我先给你跟老太太请上几日休息?”唐鑫见这一张小床早被天策挤得满满,心底顿时对从小吵到大的唐门多出几分同情。
“那最好了,多替我磨来几日。最好饷钱也不要扣,我还是要吃饭的,这厢还要多养一个人。”唐门笑道。
“骗谁呢,倘若说了你捡回个天策来,他的饭钱怎可能会要你付,你当唐家堡已经穷到养不起个天策?”唐鑫心里嘀咕了一会,又补上一句,“幸好他没带马来,要不说不准真养不起。”
想必这唐鑫平日里在神机山沟沟里闷出虱子了,这次偷偷跑出来可算开了话匣子。唐焱离他太远,唐磊笑他娘娘腔,唐淼更是对他爱搭不理,可怜的小三金每日对着一群喀拉作响的机关了无生趣。
……
“喂喂,我说这话可能有些不衬时宜,但外面已经天黑了,你再不回去真不要紧吗。”听唐鑫唠叨了一下午的唐门最终缴械投降,总算送走了这个活祖宗后,他转身欲睡,却发现自己早都忘了捡回了个天策,而且那厮正在自己的床上睡得香甜。
“唉,我真是自己找麻烦。”唐门摇摇头,捉来小猪当做枕头,趴在地上睡了。
夜色正浓,硕大的月亮挂在窗口,月光晃在唐门脸上,更映出当做圆枕的小猪两眼泪汪汪。
2.
唐门发誓这是他二十多年来过得最为惊悚的早晨。
本来拿小猪当圆枕已经是很不舒服的睡法了,蜀中略为潮湿的地面更折磨得他浑身难受,极度睡眠不足的时候还要倍受东都之狼的惊吓,不想这是得罪了哪路大神啊?
其实,说到惊吓,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唐门早早醒来的时候发现昨天那个挺尸的人正直板板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罢了。
对一个刚睡醒的人,还真是蛮有惊吓效果的。
“你你你你你你……”唐门大喘一口气,“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见你睡得香甜,不忍打扰。”天策揖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睡得好了。唐门腹诽着。
“算了,不说这个。你身体可好?”
“挺好。”天策点头,两只红须须跟着一颤一颤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隶属傲血还是铁牢?”
“不知道。”天策摇头,两只红须须跟着摆来摆去,在空气中划出两道弯弯的弧。
“什么?!不知道?喂,别开玩笑啊,我很忙的。你要是好点了我就跟老头子买匹马,你自己回天策府吧。”唐门心底有了丝不安。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对你问的问题,我毫无头绪。”天策摇头。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没穿着天策经典的校服脸上没有那么纯真无邪毫无骗人之意的表情,唐门一定会认为万花谷里那群腹黑的万花又闲的无聊跑来逗他们玩了。
“好吧,简单说,你失忆了?”唐门叹气道。
“不完全吧。”天策摊开手,掰着指头数着,“我还记得怎么跟人接触,怎么穿衣服,周围的东西都叫什么……”
“我懂了,你忘了和自己有关的东西,是不是?”唐门赶忙打断他。爷爷啊,才送走唐鑫,这又来一个话唠。
“应该是。”天策点头,头上的红须须抖得更厉害了。
“天呐……”唐门恨极了昨天的自己,“那你就在这住着吧,这是蜀中唐家堡……好了算了,就算我说了你也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呢?”天策追问道。
“你记不记得起来我怎么晓得!在这里住一个来月伤养好了就赶快走吧,就你这身子骨,不从军去干些别的一样活得潇洒!”唐门的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愤愤儿的。
之后,两人沉默良久。
蜀中的气候和天策府那很不一样的,天策浑身的盔甲裹得他难受得紧。他拽了拽衣领,叹气道:“那个……我饿了。”
“……”唐门狠狠地刮了他一眼,“跟我来。”
一路上各色穿着亮蓝深蓝校服的唐家堡弟子对这个外来物种出乎意料地感兴趣。
其实也不愿他们,如果你的隔壁是一群打着赤膊天天喊着“你们中原人好奇怪”的奇装异服们,你也会对同为汉人却远自他乡的异乡人感兴趣的。
说起来那群邻居真是太讨厌了,跟他们说了很多次应该叫汉人而不是中原人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记住。
天策无比拘束地缩在一张小桌旁。现在唐家堡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厅堂内人不是很多,但道道异样的目光早就让这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天策迎接不来。
“喏,我们这不少菜都放很多辣子的,你若受不住就多吃些白饭吧。”唐门促狭地笑笑,推来一盘红红的菜。
对天策来说,那颜色让这道菜看起来……不是很美味。可五脏庙早已快塌了,天策也管不了那么多。人嘛都有这种本能,饿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会吃得很欢快。
活该,真是活该。
唐门骂着自己。活该捡回个大麻烦,该死的那么能吃,就像个大龄儿童似的。
看着眼前随着天策的脑袋不停颤动的红须须,唐门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老天保佑,老太太千万别扣饷钱;老天保佑,快来个人把这个大龄儿童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