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碧云天，草叶底，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
-
泰安十五年。
今日正值九月二十，举国上下皆是一片欢腾。都城东阳尤为热闹。此番举国庆典并非为什么别的事情，只因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回晋大典’。说到回晋大典，这里应稍稍多讲两句。
东晋乃当今三国之中独立最晚的国家。地势却格外得天独厚。东临大海，北倚连山，西接大漠。南面则是三国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国家，南燕。如今第五位皇帝在位，正当文景八年。北面群山相隔的便是北魏。北魏先于东晋从南燕独立出来，现今已是安世十年。第三位皇帝治世有方，贤明良德，倒也配得上这安世二字。
回晋大典并非什么固来传统的说法，其他的归燕大典，还魏大典也都是每年各国必有的一件举国大喜事。这些个大典，说来也大有文章。
早在东晋皇帝刚登基时，兵力耗损严重，为保国家安定，便与当时的南燕皇帝与北魏皇帝定下条约——皇族子嗣需分别到其他两国建立邦交。其实，往里了说也就是互换人质。因为这个建立邦交，需长期在邻国驻守。不到固定时期，不得归国。当时的东晋皇帝为表自己对于这个政策贯彻的决心，就遣了当时的大皇子，现在的太子，夏拓则，和二皇子晋王，夏匡辙，分别去了南燕和北魏。后来，燕、魏两位皇帝相继仙逝，国之传统守孝三年，这一邦交之国策也就停了下来。五年前，北魏、南燕新皇相继执政，巩固朝钢，三国邦交才得以重新开始。只是，东晋皇帝如今年事已高，太子与晋王皆留朝监国，这才遣了三公主与四皇子成王去了。
话又说回来。
大红色的巨輦正缓缓走过都城城门——晋武门，正走在正阳道上，直往了正午门而去。正午门与晋武门之间，是老百姓的住处。过了正午门，与承午门之间的便是各位亲王、各等公卿的住处。过了承午门之后，便是都城中心的东晋皇城了。
巨輦缓缓前行，街道两旁，都是一些红光满面的老百姓。他们自发地上街来迎接回晋的三公主。人们议论纷纷，只因这三公主是少有的倾城之貌，且温柔贤德，自是让百姓喜欢得紧。这又是个难得能够一睹公主风采的机会，老百姓们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了。回晋的整个列队长长地顺着正阳道一字排列开来，好不气势。
三公主浅掀胭脂色的布帘，往外看了看。这一看本不要紧，但却引来了群众一阵喧闹。不一阵儿，这喧闹便传到了那领头人的耳朵里。这人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他也是一位东晋名人，当今宰相何昌达的长子，何法之。当年，因与三公主实为郎才女貌，故皇帝赐婚为驸马。后升官知事院副使，北魏使，官位正二品，随了三公主远赴北魏。如今也是风光得很。此时这人调转马头，寻着那声源而去。看到正是自己的夫人引起的，便骑着马，与輦轿平行，看着从帘子里探出来的小脸，搭话到：“幕儿，这是怎的了？里头怕是闷着了？”语气柔和至极。
輦里面的夏幕遮莞尔一笑，自己怎的不知道自家夫君的那点小心思，“幕儿不看便是了。”羞红着脸，转头掩进了輦里。輦里的小公子正捂着嘴偷笑。“顺以，休得笑你的娘！”这被唤作顺以的孩子便是三公主的长子，何顺以。生得本就十分俊俏，如今已经是舞勺之年，眉目间与三公主已有七八分相似了。
輦过了正午门，街边的喧闹一时间便消减了许多，安静了下来。夏幕遮这便放心地掀开了遮帘，透透气。顺以不常回东晋，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这里和北魏的都城相差甚多，很是新鲜。远远看去，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城也越发清晰起来。
承午门之前，百官列着仗队恭候着三公主驾到。今日三公主回晋，比去年成王回晋之时的仪仗更为雄大，更为华丽。这任凭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对自家女儿的宠爱。
东晋皇帝，夏雄砳乃是一代雄君，但却偏偏生得格外喜欢女儿。对各位妃嫔所生的公主都甚是疼爱，各个都视为掌上明珠一般。不过有一个人例外，今日这举国欢庆的日子不提也罢。
皇帝在承阳殿正前，神色喜悦地等待着车马列队的到来。后面的德兴正殿里早已备好国宴，就等座上宾了。皇帝身边除了各供妃嫔皇嗣之外，还有朝前的文武大臣。这文武百官中有一人颇为特殊，皇帝准他携家眷入宫参礼。此人便是同皇帝一同开拓东晋的平南大将军，如今任统行院统行使——董平。此统行使乃军事最高职位，但是个文职。只因皇帝念在大将军年事已高，不便再领军打仗便给了这个只在后方统筹规划的职位。
董平身边个个英姿飒爽的男儿，便是他的儿子们。儿子们都是朝中重臣，自然不属于家眷范畴。他的家眷是位于他身边的这位女子。董家的七女儿，当朝皇帝的干女儿，董云温。董云温此时也是一身戎装，似乎也煞有介事。但是，天下皆知，这身戎装之下的真身是位何等顽皮的小人儿。
輦队终于抵达了承阳殿前，何法之下马，上前扶下了从輦里出来的三公主。顷刻间，百官下跪，“恭迎三公主回晋。公主万福。”此时，站在殿前的皇帝，一身华贵的皇袍，虽然他已年过古稀，但仍旧健朗。伫立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此可谓之曰，天子也。东晋皇帝让百官平身，自己则一撩皇袍下摆，下了台阶，亲自去迎接三公主。
“朕的皇儿，已是两年不见。朕觉着皇儿是愈发出落得精致了。”东晋皇帝牵着三公主的手，用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有节奏地拍打着。
“父皇万安。”三公主先行过大礼，再道，“父皇过誉了。幕儿已为人母多年，父皇您看，顺以都这么大了，”三公主牵过身边的何顺以，“幕儿啊，怕是早就人老珠黄了。”三公主被自己父皇夸得有些脸红，不由自谦。
“何来如此一说！朕的幕儿一直都美。”皇帝笑笑地再拍了拍三公主的手，眼神看到一旁，“法之，顺以，你们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可要好生休息。特别是顺以，难得回来一趟。”
“是，顺以多谢皇爷爷圣恩。”顺以行礼谢过皇恩。
皇帝牵起三公主的手：“走吧，午膳朕一早就让光禄寺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午时已过，自然是该用午膳了。百官也随御驾移步去德兴正殿用膳。
三公主路过承阳殿正门的时候，一旁的董云温跳了出来：“三皇姐万安！”因她乃东晋皇帝的干女儿，自然是叫得三公主为三皇姐了。至于礼节，皇帝都准了她，自然是无人敢过问。
三公主停下脚步，“这不是七儿么？比起我前次回晋，又长高了不少呢。”她牵过云溫，一起往德兴正殿而去。董云温深得皇宠，自是不必过问皇帝。这不，一旁的皇帝只是笑了笑，便也由得三公主了。旁边的董平一家子男丁看着董云温也都宠溺地笑了。
德兴正殿上，东晋皇帝于殿正中高坐，皇后、三公主一左一右。然后，堂下的文武百官也是一左一右排列就坐。董平与何昌达各为其首。董云温亦甚是特殊。她就坐在嫔妃皇嗣的首席。且这大殿之上没有皇帝的号令，哪有人敢有所动作。不过董云温是早就饿得不行了，就早早地大吃大喝了起来。东晋皇帝侧目看了看董云温，“罢了罢了，七儿已经动筷，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众卿也不必拘谨了。开始吧。”皇帝一声令下，宫廷乐师和舞妓也都忙碌了起来。吃喝畅谈之声，一时间让德兴正殿有了不与往日的热闹。
董云温狂吃海喝了一顿之后，便再也吃不进去了。于是开始到处张望找乐子了。董云温不懂管弦声乐更不懂歌舞，这样的场合自是让她有些烦闷了。回头看看，沐了与成牧葇也都在后面。不过看样子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着，估计也没什么时间理自己。董云温便抹了嘴站了起来，召过身后伺候的宫女：“你去禀告一声皇帝爹爹，我出去走走。”
“是，小七爷。”宫女领了主子的命令过去给皇帝禀告。东晋皇帝听了之后，朝这边看了看，点了头，示意董云温可以出去了。董云温还礼之后，转身，命身边的人不准跟着，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先行去了偏殿换下了那一身沉重的铠甲，着上随意的男装。走出来，抬起头看看天，果真是秋高气爽。
“小七爷安好。”一路走来，宫人都给董云温请安。“嗯。”董云温也都一一点头回应。这点便是董云温受人欢迎的地方了。没有主子的架子，哪怕她是全天下最受宠的人。董云温有如此心态也是因为她深知自己没有值得恃宠而骄的本事。不过，说起这个事儿，董云温气就不打一处来。家里的哥哥们各个身怀绝技，虽每人都教授过她一些，但终究也只是些皮毛而已。琴棋书画便更谈不上了。幼时学习的时候自己叫苦叫累，爹爹也就不让自己学了。如今十五岁了，董云温深知自己肚子里的那点修为还没有刚才吃的东西多。也罢，也罢，自是如此，自己才能这般快活。董云温这人很懂得自我开解。
从宽广的御花园绕过，往皇城西北角走去。中心这片儿，自是早已烂熟于心了，没有什么新意，自然是要走走没有去过的地方。
“诶，小七爷，您怎地走到这偏僻之地来了？”说话的正是内务府太监，王公公。
“王公公，这个地方我可是来不得了？”这个地方甚是荒凉，董云温也不知自己怎地走到这儿来了。只是似有一种感觉，引得她只能往这儿来了。
“小七爷自是能来了。只是这地方形同冷宫，奴才怕小七爷惹了晦气去。”
“不妨，不妨。”董云温抬头看到扁上写着‘梅芳苑’，笔法苍劲有力，但颇为残旧，“这里是……？”
“回小七爷的话，梅芳苑本是赏梅的好去处。皇上喜梅，早些年就建了这座梅芳苑。也不知怎的，近些年这土质变得不宜种植梅花，也就愈少有人来了。”王公公看看院内，“奴才也是奉命拿了月银才会过来这地儿。”王公公眉眼之间有些嫌恶之色，自然，论谁也不想到这冷宫来。
“噢？！难不成，这里还住着谁？”这梅芳苑她不曾听人说起过，自然更是没有来过。难怪这王公公说这形同冷宫。光看这光景，也能知那住在这里的人只怕甚是可怜。
“小七爷不知，十年前，林淑容与九公主被皇上给贬到这儿了。”王公公回道。
“林淑容？！还有九公主？！”这董云温倒是听过一些，市井百姓甚爱讨论这两个女人，多少年的话题了。但具体的也并不清楚。毕竟是高墙之后的事情，故而众说纷纭。还有就是她好歹也是和皇宫有牵连的人，平民百姓可是不敢在她面前议论得太过头了。后宫之事，哪是百姓可以随意议论的。
“是啊，林淑容就是林大人的女儿啊。这不，就因为这事儿啊。这才闹得家道中落至此。”王公公顿了顿，看了下周围，这冷宫自是无人经过了，隔墙有耳更是不太可能，便放下心说道，“九公主也就毁在了那遇酒现形的胎记上头了。”
“可是那条龙？”这个董云温倒是听说过。谣传说这是‘女主天下’的征兆。董云温自是不信这等荒谬之事。一个小女子能干出什么大事儿来，更何况，她本也是夏家人，即便是女主天下了，这江山不也还是夏家的。不过这话她也就是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哎哟，小七爷，此事可说不得，说不得啊。”王公公意识到自己可是说的太多了些，“小七爷是在消食儿么？奴才
还要去其他娘娘的宫里送月银就不伺候小七爷了。”
“嗯。你去吧。”董云温挥挥手，打发了王公公，然后迈步走进了苑中。
此时还未至寒梅时节，院子里面皆是一些梅花桩子。不过数量繁多，能让人感受到昔日繁华。悠悠小径穿梭在偌大的梅园中，不见一人。
走了一阵儿，董云温看到一人倚在梅桩下，右手握着一书卷，正在吟读。依稀能够听见一两句：别浦高楼曾漫倚，对江南千里。楼下分流水声中，有当日、凭高泪。
虽董云温不喜诗词，却也被家中严母沈云芳给逼着读了些许。自知此乃晏几道的《留春令》。只是此词书写与意中人分别之后的情怀，这人怕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现今寒冬将至，你为何要咏惜春之词呢？”董云温装傻，一来就问关于情感之事不太礼貌。这词名字是留春，自然可以说是惜春了。只是不知，她留的是春还是春情。
“即是咏春，亦是咏情。”对面那人闻声便转过身来。这一转身，董云温便再也移不开眼。
都说当今夏家皇室一族出美人，董云温见过三皇姐，五皇姐以及顽皮任性的七皇姐。皆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只是眼前人，眉目清冷，脸庞格外精致，且透出一股清冽冷傲之气。鼻子小巧挺拔，嘴唇怕是因为血气不足颜色呈现一些淡白色，头发更只是随意挽起。一袭白色中衣，衬青色外袍，腰间火红的腰带耀眼十分，显示着此人的皇族身份。此人秀而不媚，衬着此情此景，颇有林下风致之感。
“来者何人？”董云温就这么望着人家出神，让对面的那人不得不开口发问。只是此刻董云温更觉如闻天籁，更是忘记了回答。
眼前这人的眼光并没有让自己觉得不悦。反倒有些羞涩之感。此人能够进入梅芳苑，必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决计不是那些个皇兄皇姐，在她的记忆里，他们从来都是前呼后拥地一大群人。此人虽着男装，但看得出女子的柔美气质，却又不似一般女子的男装装扮，她又多了几分霸气。头顶红带镶玉，脚着金丝靴，想必也是哪位皇亲国戚吧。
“咳！”眼前人一声咳嗽，才把董云温给拉回了现实。立马羞红了脸。平日里看惯了各路美人的董云温何时这样失礼过。今次是给闹了个大笑话了。
“失礼失礼。”董云温抡起手臂，拘过礼，“我是董平的小女儿，董云温。想必，”董云温再次打量了一下，“你便是九公主了吧。云温见过九公主。”董云温再拜过一礼。她平日里可是连皇帝爹爹都不曾行过如此多礼。今天不知怎的，就是想留下个好印象。
“原来是久闻大名的小七爷。失礼失礼。”九公主自然知道董云温是谁，天下谁人不知。不过是从未听说过她相貌几何。今日算是见到了。这七爷的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只有皇嗣可被称作爷。七公主乃女儿身，她就成了小七爷。可想而知，此人地位非凡。
九公主话锋一转：“小女子早已不是什么九公主了。小七爷看得起，直呼柳陌便可。”自从父皇把她们母女俩给贬到了这常年连鬼都难见上一面的梅芳苑，她便早已经放弃了九公主这个称号。
“那云温就斗胆了。柳陌也可唤我一声云温，抑或小七都可。小七爷那些，都是下人们叫着玩儿的。”董云温又一次羞红了脸，怎地今日如此易脸红？今儿个也没饮酒啊。
“那好，我便称你一声小七吧。”柳陌放低手中的书卷，“不知小七年方几何？”
“小七今年已然十五了。”
“那柳陌便是姐姐了。小七不嫌弃可否称一声姐姐？”
“嗯！”董云温头都点不及，虽然她这姐姐，那姐姐的，人数众多，但柳陌这个姐姐就是让她觉得独一无二。而且，小七从来都是家里人叫的。七儿，小七爷都是外人叫的。董云温也不知怎的，自己一张口就说出了小七。
“柳儿啊，你与谁人说话呢？王公公可是还没有走？”一位美丽的妇人从里殿走了出来。
“娘，您怎么出来了？”柳陌迎了过去，“王公公已然走了有些时候了。”
“董云温见过娘娘。”董云温有礼地作了揖。
“董云温？可是那位常听人提起的小七爷？”林淑容已经好些年没有和外界接触了，日日礼佛，倒也难为她还知道这么一个小七爷了。
“不敢不敢，娘娘这么称呼可是要折煞云温了。”董云温欠了欠身子，“娘娘您也唤我一声小七可好？”
“好，好，好。”林淑容准备走过去牵起董云温，但是又觉得不太妥当，“快些进来吧，外头已经有些凉了。进来说话。这梅芳苑难得有位客人。”林淑容直招呼了董云温进去。
于是，夏柳陌搀着林淑容，董云温跟着，三人一起进了里殿。
殿里的陈设都有些旧了，但却有些温暖之感。空气中尽是一些檀香的味道，想必是从佛堂传出的。
夏柳陌为董云温沏了茶。
“谢过柳陌姐姐。”董云温一点不客气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接过茶杯，不客气地喝了起来。虽说这茶粗得紧，但是却十分温暖，让董云温觉得特别舒心。
一时间，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仿佛能够听到茶叶上下漂浮的声音，这让董云温有些压抑，她向来是喜欢说话的人。“柳陌姐姐的柳陌，可是蒲柳之质的柳，阡陌交通之陌？”董云温再一次觉得自己文采实在少得可怜。这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这么一句符合平日大家说话风格的句子。平时要她这么说话，那可得整死她。
“正是。”夏柳陌放下手中刚在外面读的那本书，“小七的云温二字怕是源自周邦彦的《拜星月慢》中的‘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之句吧。”
“正是。当年，娘诞我之时，爹爹与三哥在边境平定战乱，无法回东阳，两地分隔。爹爹甚是思念娘，遥感情切，觉如苦命鸳鸯被迫分离。便用了此句此词。”董云温说起来自己都有些害羞。自己是爹娘最后一个孩子，爹爹却和娘亲始终如初，恩爱情分，让人羡慕也让人羞怯。
董云温觉得夏柳陌太美，以至于她一开口，董云温便觉着仿佛日月皆失去了颜色。愣是要定定神才能回答她的话。只是她过分清冷，宛如月宫嫦娥，美艳却不食人间烟火，非凡人之所得。想到非凡人之所得这儿，董云温心里有点堵得慌。不知怎的，头一次被自己的想法给弄得不畅快。
喝一口茶，“柳陌姐姐的名字想必也是出自周邦彦的词，《六丑》吧。”董云温看向夏柳陌想她点点头，可是见她并不打算打住这个话题，正兴趣盎然地等着董云温的下一句。
“想必是……”董云温死命地在脑海中回想以前读过诗词，都快给自己憋出汗了，不明白自己怎么偏偏要提起这么一个说不下去的话题，“想必是，‘钗钿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吧。”还好，还好，总算是还记得。不然是自己提起的，却说不出，可得让柳陌笑话了去。能够记得，全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出自周邦彦之手，还在书院读书之时便读遍了周邦彦的词作。幸好，还记得，也幸好，柳陌之名与我同出一人之手。方才那股莫名的不快霎时间便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
“正是。”夏柳陌嫣然一笑。刚才小七可是费尽脑力想出来的，她都看在眼里。不过这一笑，让本来才刚松一口子的董云温差点碎了手中的杯子。
夏柳陌之前听说这位小七爷，虽品性不坏，但不学无术，武功自是不及自家兄弟十分之一，琴棋书画更是无一通晓。但今日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一个纨绔之人。
这边的宴席结束之后，皇帝念及三公主回晋舟车劳顿，便让百官早早散了。留下林远料理大殿事宜。此林远，便是从太傅贬至光禄寺卿的林淑容的父亲。
董平见董云温还未消食回来，便遣了身边福六和侍卫一起去找。出了殿门，便遇到了赶过来帮忙的王公公，听是要找小七爷，便带了人往了那梅芳苑而去。
一盏茶刚过，王公公带着人就赶到了梅芳苑。王公公看小七爷果然在这儿。这冷宫还真有人愿意进来。
“小姐，大人叫你该回府了。”福六开口道。
董云温捏了捏手里的杯子，这厮来得真不是时候，怎么当上大管家的！
夏柳陌看着董云温的眉头越来越深，便道：“小七若还想来姐姐这简陋之所坐坐，随时来便可。”
“真的？”董云温的脸色，从阴霾转为阳光普照，“那我们可说好了！不准反悔！”说着便站起来，勾过了福六的肩膀，“咱走吧，福叔。”侍卫也跟着董云温陆陆续续离开了。
一行人离开了梅芳苑，这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可却又有些什么不同了。
福六方才好生惊讶，小姐居然让外人叫了小七。看来此人不简单，必是小姐在乎之人。
福六惊讶，夏柳陌更惊讶，方才搂着福六肩膀离开的董云温，没有了刚才在她面前硬撑出来的大家气度，完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皮孩子。虽然夏柳陌知道这个小七撑得很辛苦，但是不知，竟是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子。笑容加深，以后不知道会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碧云天，草叶底，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