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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潘多拉的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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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手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山海经。西山经》
话说洪荒的尽头的确是没有苦难的,那时,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人们日出而作,日暮而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一切开始于小次国国王的神秘失踪,既而又神秘地出现于金碧辉煌的宝座上,从此,天下大乱。
地牢中。一股腐烂的尸臭不由地令人掩住鼻,几片点燃的松明,朦朦胧胧的火光,弄不清楚狭窄范围中的身体是死是活,具具都宛如用泥捏的偶人一般,张着嘴,摊开胳膊。火光投射的低凹部分,阴影很暗淡,像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阵骚动传来,陌生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有开锁的哐当声,只听见狱卒的叫嚣:“你们四个好运气呀,国王要召见你们,快跟我走!”见犯人行动迟缓,狱卒不耐烦地上前拉了拉犯人的锁链,“快!磨蹭什么!”离牢门只有一步远时,躺在地上的一个犯人猛地抱住了狱卒的腿,用沙哑的声音恳求到:“放了我吧,求求你!这里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啊!”狱卒朝那人啐了一口:“你就只配待在这里。”接着,狱卒把试图紧紧搂住他腿的犯人,粗暴地踹倒在地上。
陌生的光线消失了,牢中水滴落下的声音又分外明显起来。像死去一般卧倒片刻的犯人嘟嘟嚷嚷、哼哼唧唧地说着话,借着尚未燃尽的火光,爬到牢门口。随后,他朝外张望。外面是黑洞洞的夜。
“你们知道自己犯的可是死罪?”国王高高在上,用不屑的口吻问到。
“小人们自知罪不可恕,还望陛下开恩。”为首的男子说到,其他三人立即跟着附和,“望陛下开恩……”国王盯着其中唯一的女子的腹部说:“你的孩子要出世了,可想到了合适的名字?”然后把眼睛转向为首的男子。
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赶紧往地上磕头,不顾磕破的头而嘴里念到:“陛下饶命啊,请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饶了我们夫妇和兄弟吧!”其他三人也照着男子的样子磕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国王不紧不慢地说,“如今四海升平,寡人心情大好,可以放了你们,不过——”嘴角间带着一丝邪恶的微笑,“——寡人要亲自带领一千兵马来追你们,倘若你们被抓到,那可是死无全尸的哦。”说完,仰面大笑起来。
四人的神色由惊异变为恐惧,然后飞快地逃了出去。
“我的猎物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吧,哈哈哈哈哈……”殿中只留有地上殷红的血迹。
太华山高五千丈,宽约十里,山峰险峻陡峭,鬼斧神工。此山的树木多是荆棘与枸杞,还有生长在石缝里的薜荔和攀掾树木的赤红色韭草。
“大哥,你说狗皇帝会追到这里吗?已逃得那么远,且此地是如此的荒僻。”容天扶着妻子可儿在山石上坐下,刚想开口,便看见容阳提着野味,拿着野果走来,一脸爽朗:“大哥,二哥,看看我今天的收获!这里的物藏真是不错。”说完他晃了晃手中的东西,伸臂搂住容海,“二哥,我们去准备吃的吧。可不能饿坏了我未来的侄儿啊!”边说还边挤眉弄眼的。
“就你这家伙最无忧!”容海话音刚落,就往容阳脑上一拍。
“哎哟……二哥出手可真狠!大哥大嫂可要替我讨个公道哦。”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容天和可儿不禁莞尔,这一笑,化解了连日来的阴霾,一丝丝的阳光从云层中探了出来。
“噢,忘了这个。”容阳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刚才在草丛中发现的,觉得做工很精致,应该值不少钱,可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应是价值不菲的吧。”说着正欲打开,却被容海突然打掉了盒子,他不安地说到:“这……恐怕是……受诅咒的魔盒!”看着容阳一脸茫然,容海继续解释到:“相传世上共有三个这样的魔盒,里面分别有着不同的灾难,打开盒子就是释放了灾难,同时,开盒的人可以向盒里的灾难许下一个愿望,这个愿望是必定会实现的,但……”“但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容天接过话,面无表情地说着。
容阳默默地看着锦盒,沉思良久,良久。
是夜,一骑国王的士兵发现了容天等人,并迅速地包围了他们。正是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怪风涌来,黑云如墨,铺天盖地,淡紫色的闪电将黑暗一劈两半。容阳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冒出的是一个长着六只脚爪和四支翅膀的怪物,有着蛇的身形,血盆大口里吐着绿色的芯子,阴沉地对容阳说:“我是肥螔,你有什么愿望?”“请……帮我们……消灭眼前的……士兵。”容阳颤巍巍地说。
“好。”肥螔张口便吞下了容阳,然后尾巴重重地打在了地上,顷刻间,数万条裂痕蔓延开来,所有的士兵傻的傻,逃的逃,无一例外地葬生。天地间的树木全部枯萎,寸草不生,人们至此遭受了史上第一场严重的干旱。
深山绝迹,四周阒然无声,但闻女人的哭啼,在夜风中肆意飘荡。
西山山系的最东端是崇吾山,此山位于黄河南岸,能眺望四方山水。这时山阴的残雪,还隐隐地笼上一层青烟。虽然天晴日朗,但望着野漆树的梢头,尖楞楞地指向天空,令人觉得刺眼,不禁生寒。
这天是容海去打的猎。满载而归的他心里却并不好受,想着他们三兄弟以前开心的时光,想着他们被国王投入地牢,想着一路的风尘,想着容阳的死……不经意间,脚下碰到了一个做工精细的盒子,他盯睛一看,是锦盒!
容海愤愤地把锦盒踢开,然后往盒面上死劲地踩,终于是累得气喘吁吁,才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锦盒。在回去的时候,他把锦盒塞进了袖中。
没有一丝风,白花花的河石,清潺潺的溪水,蓬草枯立,纹丝不动。叶子落光的树枝上,洒满柔滑如饴的阳光,蹲在枝头的麻雀,尾巴动一动,影子都会鲜明地投射在地上。只不过,这一切是否可以真的永久流长?
当容海回来的时候,一骑国王的士兵已经困住了容天和可儿两人。容海心一紧,手肘碰到了锦盒,他犹豫了几秒,随后打开了锦盒。
刹那间,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暴雨顿时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一只形状似凫,长着一只翅膀和一只眼睛的怪兽从锦盒中冒了出来,它的眼中闪着凶光,用尖利的声音对容海说:“我是蛮蛮,你有什么愿望?”“消灭那些士兵。”容海的声音中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好。”蛮蛮一口吞下了容海,然后把乌黑如云的翅膀展开,一扇,所有的士兵便灰飞烟灭了。雨一直在下,蛮蛮背着沉落的风,穿行在空中,人们至此第一次遭受了洪水泛滥。
山临深谷,高耸入云,命萦繁雨,魂系枯野上。
容天和可儿已经在章苊山住下一段时日了。初到此山时,山上并没有草木,却有很多的瑶玉和碧玉,可如今,后院里容海和容阳的墓边已有花草发了芽。容天同样也捡到了锦盒,看着快分娩的妻子,他决定保持缄默。
可儿产下男婴后,又怀孕了。容天一家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晚霞飘渺,一弯新月,淡如爪痕。挂在半空的北斗七星,星大如碗,璀璨明亮。那个男婴已可以说说简单的话语了,他捏着手中的拨浪鼓,安详甜蜜地睡着。他的名字叫容铭。
“能一直如此就好了。”可儿温柔地靠在容天的肩上,轻叹到。
“恩,我们一定可以的。”时间常常是遗忘最好的药方,但是,有的事情可以忘怀,有的事情即使忘记了,也会有再次想起的时候。
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可儿还是发现了那个锦盒,就像国王的兵马仍旧是如期而至。容天一家被逼到山崖边,国王做在马车上得意地看着他的猎物,说:“寡人可爱的玩物啊,你们很能干哦,使寡人损失了那么多的兵马。虽然你们的人数有所减少,但很快不就又凑齐四个了吗?”他阴笑到,令周围的风都变得异常寒冷。
“你这个可恶的妖怪!”容天大叫到,继而转向士兵们说到:“做在马车上的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国王,而是一只白头红脚,身形像猴的妖怪,它变化成国王的样子,欺骗天下的人。我们兄弟三人就是无意看到那妖怪的原形而遭到它的迫害,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啊!”看着众士兵有些动摇的神情,国王慌忙说到:“谁要是能提着那人的头颅来见寡人,寡人就赏它五百两黄金!”说完士兵们便争先恐后地向容天冲来。在他们的眼里,是不是真相和人命都如草芥呢?
慌乱中,可儿打开了锦盒,一下子霹雳轰天,震耳欲聋,一道通红的电火,在黑云中翻滚。锦盒里飞出了一只鸟,形状似鹤,却只有一只脚,全身是青色的羽毛,嵌有红色的花纹,嘴壳是白色的。它对着可儿问到:“我是毕文,你的愿望是什么?”可儿已哭得说不出话来,容天艰难地盯着毕文,所有的士兵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有那个国王赶忙跳起来逃跑,神色慌张却又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毕文看到国王,惊喜到:“是朱厌啊!”接着飞过去,叼起国王吞下了。
它舔了舔喙,满足地笑了:“味道不错呢。那根本不是你们这些蠢人的国王,而是小次山的妖怪朱厌,你们快回去找你们的蠢国王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着容天说:“我不会吃了你们的,但作为对我救命的回报,你妻子肚里的这个孩子将天生不会说话,而你的这个儿子必须喝下我的一滴血。”容天和可儿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顿时漫天的火焰,毕文划破长空消失了。至此,人们第一次遭受到了火灾。
山间的荒冢惆怅,悲怀一恸声断肠,萧瑟夜风凉。
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这个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