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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难解开的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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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3年我随我的父亲进入朝鲜,那年我刚满十六岁。听下面的士兵议论说,朝鲜的王高宗残暴赶走了朝鲜当权的闵氏,还要试图对朝鲜实行血腥统治,不断的残杀前朝大臣,而我淮籍清军此次进入朝鲜是为了平乱。
这是入朝以来我第一次听到真相,我知道平乱就是战争,我也知道是战争就会有人死去。对于我这种从小生在官宦之家的公子哥来说,死亡就是天生的恐惧。我满脸思绪的走回营房,取来临走时偷偷带来的西洋画纸和那时少见的碳笔,这些都是大哥从德意志给我寄回来的,大哥说再过一个礼拜他就回国了。
我踏出营区时那些士兵并没有对我多加阻拦,只是多说了句少公子小心早点回来之类的话语,我也是强做微笑的说了句兄弟辛苦了之,便头也不回的往营区外的小山上走去,我不敢走远因为在我们东北处一百多公里处的仁川正是日本人的驻地。虽说我不知道此次来朝鲜的目的但我也懂有日本军队的地方必定不太平。
我登上了小山,平日里也不觉得这山有多高但猛然以一上去还是有些气喘嘘嘘,静坐了一会儿我拿出了带来的纸笔静静的想将眼前的景色绘出来,朝鲜与国内不同虽然国土微小但半岛的景色却也是精致优美,但一想起未知的平乱,突然间也没了兴致。索性将纸笔放在了一旁,呆呆的看着远处,想着家里的此刻。
父亲是淮军的将军,受命与直录总督张树声帐下在军中也是个以严厉著称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对于子女的培养也是分外的上心,大哥和二哥没少挨过父亲的打骂,而我是从小看着父亲打骂大哥和二哥长大的,对于父亲我更多的是一种恐惧,一种不敢呼吸的恐惧。
我与父亲从小就疏远,父亲也不大管我,我更多的时候是与母亲和妹妹若水在一起玩闹的。而母亲善诗书我也是受到熏染在文笔绘画方面独树一帜,母亲托人把我送进了当时京城只有皇族大臣的子女才能进入学习的新式学堂,后来的三年我便一直在学堂度过,学堂大多时教授的是一些西洋技术,和一些军事思想理论,本来西洋美学也是重要课程的但大清教育司长认为哪些东西并无救国之效,就改成了武术格斗课,至于美学课只是可怜的一周一个时辰的课程。
我喜欢美学课更是喜欢绘画,我的老师汤姆先生曾经说过我,说我要是有个好的美术教育必将名杨天下,我对与名杨天下并无兴趣,只是想着以后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家陪着母亲闲时作画消遣。我并无大志,或者说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一个侮辱将门的子弟,在学堂三年的最后一天的告别课上,汤姆先生希望我能随他去法国学美术,并与我父亲说情商议,父亲当时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不”,我当时也并无感觉,只是看着汤姆老师失落惋惜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有些酸楚,那一晚是我第一次痛哭,我不是为因为去不了法国学美术而哭,我是因为这长久以来冷淡到没有信任的眼神而哭泣,而后我与汤姆先生再无了联系,而那个连我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梦也就此断了线。
父亲说要把我带到朝鲜时是秋季,那时母亲并不知晓情况,只是听父亲讲是办公讲学,走的那天母亲牵着若水的手站在码头边朝我挥着手不停的说着什么,由于海风我什么也没听见,本以为最多不过一周就又可以回来与母亲团聚,但到现在早已是第二年的春季了。
想到母亲我早已是满脸的泪水,再看看远处,日头早已泛红。匆匆抹掉泪水后提着纸笔小跑着下山。刚到营口却见父亲与手下外营口嘱咐着什么,见我站在营口顿时停了下来淡淡的朝我走来,父亲先是扫了我一眼手中的画纸,表情严肃的对我说道
“去哪里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谁同意你随处乱走的!”
我知道父亲也是一直克制着情绪也并没有过多的对我责备指责此时我只要认个错或许也就不了了之,但我却不想,我是想看看他究竟会对我怎样。父亲见我默不做声火气顿时大了起来扯过我手中的画纸撕了个粉碎,我没有反抗面无表情的看着满天的纸屑,只是想笑。
“好你不说是吧!”
“来人!给我把今天营口站岗的士兵斩了!”
父亲身边的军士应了一声,便朝那边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哨兵走去,那哨兵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的哀求着饶命,那种渴求的眼神我不敢再看。
“住手!”
“这件事不怪他,是我硬要出去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哨兵更本就管不住我!”
“所以,,,,,,”
“所以你是想带他接受惩戒了!”
父亲没有继续让我说下去,或许他只是为了惩戒我,我无力反抗这是在军中,我给他了一个惩戒我的理由,在我认为他是不会放弃的。
“那好!放了他!给我把赫连文抓起来狠狠的打个一百军棍!我看以后谁还敢在违背军令!”
父亲依旧的面无表情仿佛命令是惩戒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敌人似的那种眼神让我心寒。六营的营长见状也是立即为我求情道
“将军!少公子也是刚来军营再说少公子也不在编制之列!我看这军棍,,”
“你是在为他求情吗?”
父亲压低了声音,但依旧严肃,营长见状接着说道
“将军你看是否可以网开一面。”
“不行!”
父亲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见营长还想说些什么也不忍他因为我而受到牵连便对他说道
“袁营长,你不必再说些什么了,既然我有过就惩处罢了!但也希望赫连将军放了那个哨兵。”
父亲挥了挥手示意放了那个哨兵,那哨兵得救后立即跪了下来表示谢恩,父亲没有理会只是道了一句
“给我打!我要亲自监刑!”
父亲是动怒了,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认错,我没有向他屈服他觉得没有面子。而我也正是利用到了这一点,我赢了,当我趾高气昂的从父亲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暗淡。